楚为民他们在江东县住了一周才走,这已经算是住得久的了,要不是因为王建业年后要走,他们住两三天就想走。
等楚韵把爸妈和大哥大嫂他们送走,王建业也要走了,楚韵还要给他准备行李。
这次去北京,他要一个人在北京呆大半年,楚韵尽量考虑周到,该给他准备的生活用品都备齐全了。床上用品,洗漱用品,还有一年四季的衣裳。
楚韵是个很怕冷的人,年前王建业去北京开会,楚韵就给他弄了一件大衣,外面是一件薄的棉大衣,里面是一件贴身的羽绒服,可以拆下来的,两件套一起穿,保暖又好看。
在北京,穿着上还是要有两件撑场面的衣裳,王建业说过,他们可能还要见国外的技术员,过年这段时间,他有空就在练俄语和英语。
所以,师父师娘给的那块料子,原本说好做两件大衣,他们俩一人一件的,楚韵没给自己做,给他做了两件,一件做成长款风衣样式的,另外一件是短款西装样式的。
为了配套齐全,楚韵还从空间里面找到差不多的毛料,给他做了裤子,为了版型到位,她还拆了一条她以前给爷爷买的裤子学习。
有了衣服裤子,鞋子也不能放松,楚韵去百货大楼,把那里最贵的两双皮鞋都买了,花了两百多块钱。
王建业笑:“外交部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我穿得体面。”
楚韵斜了他一眼:“那些人又不是我男人,他们穿什么样关我什么事?”
王建业一直看着她不转眼,眼角眉梢都是温暖的笑。
楚韵为了提高他的生活质量,袜子、指甲剪、各种各样她炒制的酱料都准备了不少。
“北方天气冷,四月的时候说不定都还没化冰,你带去吃。对了,你那个二师兄,你分他两瓶蘑菇酱,我给你的牛油火锅底料,你也可以分点给他,叫他烫火锅吃,等我去北京再请他上门吃饭。”
空间里面还有不少火锅底料,楚韵拆了十几袋,都装到了一个坛子里,等他想吃火锅的时候,自己舀点底料出来就能做。
楚韵这一收拾,等王建业要走的时候,已经收拾出五个大箱子,要不是这次有人跟着他一起去,这么多东西,都很难带上火车。
楚韵请了一天假,送他去市里坐火车,王杰、刘翠,以及王建国和张素芬,也带着东西来送行,看到楚韵整理出来的扎实的行李,嘴巴都合不上。
刘翠顺嘴教育儿子一句:“楚韵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了,在外面可要多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不要对不起他们。”
王建业点点头:“爸妈,我知道了,我不在家,你们多照顾一下楚韵。”
火车要开动了,楚韵望着王建业的车窗,忍不住跟着火车跑了两步,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刘翠拉着她冷冰冰的手:“走,跟妈回去,这两天倒春寒,外面这样冷,回家吃了午饭再走。”
楚韵笑了笑:“我不难过,等到年底我们一家就团聚了。以前那么多年都过来了,这大半年都是小意思。爸妈,大哥大嫂,你们去忙吧,我就不回去吃午饭了,刚好汽车站不远,我就先坐车回江东县了,下午学校那边还有事儿。”
刘翠劝不住楚韵,只能送她去汽车站坐车。
张素芬叹了口气:“弟妹真的是刚强,一个人忙着家里的两个孩子,还能把工作做得这样好。想想以前,我还想和她较劲,真的是脑子有问题。”
王建业一走,楚韵除了平日里说话少了点,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料理家里一日三餐,照顾两个孩子,每天去学校上课。
两个孩子的情绪更加敏感,知道爸爸不在家,他们要听话,不能给妈妈添麻烦。两个孩子平日里在外面玩闹的时间少了,不用楚韵说,还知道回家做家务。
两兄弟打扫家里卫生,喂鸡、喂鸭,烧火做饭、洗衣服,都能做得有模有样了。
冬天的衣服,沾了水之后特别重,楚韵只让他们洗自己贴身薄衣服,以及袜子这些小件,外套、床单被套等等,都是她拿去空间用洗衣机洗。
楚韵在学校上完课回来,两个孩子做好饭,楚韵只管炒菜,没有王建业分担家务,楚韵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忙。
王建业走了有一点时间了,这一届的寒假会计班马上也要结业考试了。
刘校长每天都在督促他们:“前面四届的师兄师姐们全员通过结业考试,你们不要给学校给你们楚老师丢脸,要是谁没通过结业考试,传出去能笑话死你。”
整天被刘校长念着,大家也不敢不努力,大家拼尽全力搞学习,最后结果是好的,他们今年初级会计班的平均分,还比上一届,多出零点五。
作为初级会计班今年的代课老师,王亮小朋友功不可没,楚韵当着所有学生的面,重点表扬了他。
能被他最喜欢的楚老师表扬,王亮高兴得就差原地蹦起来。除了被楚老师表扬,还有一件事让他特别高兴。
因为他的努力鞭策,重点指导,穆东在结业考试中考了第一名。
成绩单刚出来的时候,王亮就跑去找穆东,扬起下巴,得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看看我这个教学水平,服了吧!”
穆东只得无奈地点点头:“服了,你最厉害,王老师最棒最优秀!”
王亮哈哈大笑,心里那点因为身高而来的自卑,彻底烟消云散了。
时间滑入四月,山上的财务学校的学生,结业考试后都去单位实习了,山下的县高中也开学了。
春风一吹,清明时节一过,地头的小草冒出一点点绿意,在北京的王建业,门外依然是冰天雪地。
今天休息,王建业在家看书,二师兄罗红日吊儿郎当地找过来:“今天整点好吃的?我弄了半只羊,今天我们烫火锅吃?”
王建业放下书:“你想吃羊肉回家吃去,我今天不想煮。”
罗红日嘿嘿笑着伸出手:“你家的火锅底料,给我来点儿。别说,北京城里吃的清汤锅,不管是羊肉的还是牛肉的,我感觉都不对味儿,还是你家的这个味道吃起来够劲儿。”
王建业直接无视他:“不给,没有。”
“哎哟,别那么小气嘛,吃完了让弟妹给咱们寄一点。”
王建业不接话:“我上个月才分了一大盆给你,当时就说好了,吃完就没了,我这里剩下的要吃到我媳妇儿来看我。”
王建业死活不给,罗红日也没办法,干脆先斩后奏,和兄弟几个扛着羊肉,拿着菜过来了,跟着一路来的还有王建业的大师兄郭旭。
郭旭:“王建业,你这就不地道了吧,有好吃的你分给罗红日,不给我?”
王建业无奈:“不是不给你,你和老师住一起,火锅底料味道重,不适合老师和师娘吃,我就没送。我给老师送的腊肉你应该没少吃吧。”
郭旭不听这些:“今天煮一锅火锅我尝尝,看看让老二日思夜想的火锅是什么味道的。”
大师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建业有什么可说的。
罗红日从自行车后座上拿出一个大铁盆:“你们几个,先把炉子烧上,把菜和肉洗干净切好,我去弄火锅底料。”
罗红日拎着大铁盆,猴急地往王建业房间里窜,王建业打开坛盖子,罗红日夸张地深吸一口气:“就是这个味儿。”
随即,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大铁勺,实实在在地舀了一大勺,把王建业给心疼得赶紧说:“够了,够了。”
“够什么够?火锅底料少了,就不够味儿了,再来一点。”
“没有了,就这么多,一会儿还要往里面加花椒和辣椒,肯定够味儿。”
王建业说得太坚决,罗红日暂时相信他,先试试再说。
最后事实证明,王建业也没说错。
一把辣椒一把花椒撒进去,火辣的火锅底料在大铁盆里翻腾着,切得薄薄的羊肉在锅里一涮,蘸一点酱料,那个味道简直绝了。
一群大男人围着一个铁锅,吃得额头冒汗,罗红日吃到后头,干脆连身上的棉衣都给脱了。
一个字,爽!
吃完这顿饭,大师兄郭旭拍着王建业的肩膀:“我说呢,怎么你一回家就长肉了,你家的这个伙食标准可以哈。”
罗红日吃得肚圆儿,舒服地靠着椅子,翘起二郎腿抖起来:“还不是他媳妇儿手艺好,啧啧,不知道我能不能找个会做饭的媳妇儿,也能过上这样的神仙日子。”
听话听音,郭旭和王建业看向他:“你准备找对象了?”
按理说,罗红日今年也三十二了,早该处对象娶媳妇儿了,可是他愣是不愿意,和老光棍大师兄穿一条裤子。
上次他们老师还被人笑话,门下大徒弟和二徒弟,都是老光棍。
/罗红日十分无所谓地说:“我觉得单身汉挺好,家里老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定要我相亲,相亲就相亲呗。不过,我现在这个相亲对象可不行。”
“怎么了?”
“她呀,她爸原来是革委会的,我们原来认识的那些老师被打压,下放的下放,死的死,他们家想要靠着姻亲关系搭上我们罗家逃过清算,估计是打错算盘了。他们就只能哄哄我家老太太,换我爸我哥他们,他们连话都不敢说。”
“既然不行,你还和人家谈?”
“呵呵,拖着呗,这才有一点苗头,人家就要见风使舵,我偏偏不给他们机会,我就吊着他们,看到最后关头,这些死狗,跳不跳得过墙头。”
王建业劝了一句:“你也说人家狗急跳墙,要是人家真穷途末路,要和你拼命,你可划不着。”
“嘿嘿,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可不会把自己玩脱了。”
一群兄弟伙,吃完饭大家就各回各家,王建业收拾完厨房,也没心情看书,望着西南,悠悠地叹了口气。
西南腹地江东县,此刻春意融融,楚韵休息日有时间,带着两个熊孩子去踏青,实际上就是去山脚下挖野菜。
楚韵蹲下刚挖了一把野菜,一抬头两个孩子跑丢了,楚韵站起身,叉腰喊了一声:“王大娃,王二娃。”
林子里传来两个孩子激动的声音:“妈,我们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一个兔子洞。”
王二娃喊:“洞口有粑粑。”
楚韵扶额,他们是不是太开心了,王建业走了这么久,两个孩子就唉声叹气了几天,就把他们的老父亲忘到脑后了。
楚韵觉得不行,必须要给他们在外打工的老父亲刷一下存在感。
楚韵篮子里装着一小把野菜准备回家,山脚下的都是挖野菜的女人们,和楚韵认识的人纷纷说:“楚老师,你这也太少了,都不够一盘菜的,我分点给你。”
楚韵连声说:“不用了,我们家就三个人,吃不了多少。”
“那也太少了点,我这里多,别客气,那去吃,也就春天能吃到这样嫩的野菜。”
楚韵人缘太好,这一会儿拉扯的功夫,菜篮子就被大家你一把我一把给的野菜装满了。
楚韵拉着两个孩子:“还不谢谢姐姐阿姨婶婶们。”
两个孩子乖乖道谢,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儿笑了起来:“两个孩子真乖,想吃了再来我们家要。”
楚韵带着两个孩子回去,摘完野菜后,楚韵去做饭,给他们两个安排了一个任务,给他们爸爸写信。
王大娃很兴奋:“我还没给人写过信呢,写什么呀?要写几页纸啊?”
王二娃跳脚:“哎呀,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呀,我都好久没看到他了。”
楚韵瞥了他们一眼,你们爸爸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点欣慰,还好记得问一声什么时候回来,要不然我都以为你们俩忘了家里有过这么一个人。
“你们可以写一写你们的生活,就是你们干了什么,有什么想法,最后总结,要记得告诉爸爸,你们想他了。”
王二娃:“啥叫总结?”
王大娃:“就是最后一句话。”
王二娃:“那我知道了。”
都是三年级学生了,认识的字也不算少,抓耳挠腮,再用错别字和拼音凑一凑,也能写满一页纸。
楚韵下午拿到两人写的信,满意地点点头,质量先不说,至少数量有了。
楚韵提笔给王建业写信,一点都不正经,开篇第一句就是我想你了,想到心口都疼了,整整三页纸,都没写什么正经话,最后一段,她儿子说的总结,她写的是:看到好东西多存点,我们以后富裕的晚年生活就靠你了。
最后落款,她涂了口红,留了一个饱满的唇印。
楚韵这个老流氓,嘿嘿笑着封好信封,又从空间里面找了好些吃的出来,还有她给他新做的衬衣、西裤,都打包给他寄过去。
现在的年代,什么都慢,车马慢,火车慢,想寄个什么东西就更慢。
王建业收到媳妇儿寄来的包裹,已经是五月了。
王建业现在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单位宿舍里,楚韵也猜到了,所以包裹没寄到四合院,而是直接寄到王建业的单位。
r/郭旭和罗红日两个老光棍,在大门口碰到来送包裹的邮政局工作人员,直接帮王建业代收了。
罗红日还没进办公室就嚷嚷开了:“王建业,你媳妇儿给你寄东西来了。”
王建业放下手里的铅笔和直尺,从办公桌前站起来:“快点给我。”
罗红日贱兮兮地笑:“嘿嘿,就不给你,就不给你。”
王建业捏紧拳头,罗红日欺软怕硬,赶紧屁颠儿送去:“给你给你,跟师兄还生气?快拆开看看,弟妹给你寄什么好吃的。”
王建业懒得搭理他,拿起一把剪刀,剪开包裹,硕大的包裹,上面的东西用布包裹得好好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套衣裳。
郭旭手快地拿起一件衬衣比划:“哎,做得真好,建业,我们两个身高差不多,我穿肯定好看。”
王建业直接把衬衣抢过来,毒舌一句:“别想了,老光棍只配穿百货大楼里工厂生产的衣裳。”
小心地把衬衣收起来,才看到下面厚厚的一封信,王建业忍不住拆开看,最上面两页纸,一看笔记就是两个孩子写的,王建业不禁露出了老父亲的微笑。
罗红日使坏,手快地抽走最后一页纸,饱满漂亮的唇印就出现在大家眼前。
罗红日倒吸一口凉气:“妈妈的,我这是自找苦吃,欠虐。”
王建业生气:“把信给我。”
“给你,给你,跟谁稀罕似的。”
王建业也看到媳妇儿的唇印,气得提起脚就踹罗红日,罗红日嗷嗷叫着往外面跑,嘴里还喊着,这两口子都欺负我。
王建业也没心情看信,抱着媳妇儿寄来的大包裹回宿舍,关上门,一个人慢慢地看,慢慢地回味。
那一笔风骨极佳的字,他只见过她写在教案上,写在笔记本上,写在学生的作业批改上,没想到,还会写在给他的情书上。
看着一页一页缠绵的书信,王建业心都软成水了,直到看到最后一句,他才笑出了声。
来北京之后,一直忙着工作,等过两天休息,他就去外面转转,看看能不能多买点好东西。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媳妇儿开开心心数宝贝的画面。
这一年的夏天来得很慢,因为思念让时光变得绵长。
这一年的夏天也来得很快,眼看着树林里春天新发的枝丫,就从嫩黄变成嫩绿,嫩绿变成新绿,新绿变成深绿。
这时候,炙热的夏天就到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变得热烈起来。
楚韵一直隐忍不发,就等着这一年夏天的会计班招生,报社把招生计划发出去,报纸所到的地方都沸腾起来了。
“什么?最后一届招生?”
“好好的学校,为什么要停办?”
“上面领导同意了吗?怎么能说停就停呢?”
是的,上面领导同意了。
楚韵确实有本事,她一手把这个会计学校从无到有带起来,她教出来的学生也很有本事,这几年,陆续进入各个工矿企业和机关单位,这些人才足以让上面的领导引起足够的重视。
吴清风和商立新他们作为青大的大学老师,能一直坚持寒暑假到一个县城小小的财务学校上课,不仅有他们自己的意思,也有上面领导的想法。
他们也想看看,这个民间冲出来的财务学校有什么特别。
来过几次之后,他们也明白,这个学校能办起来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因为楚韵,有能力有想法的人,能把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办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楚韵从吴清风那里知道,青大准备开设会计班,楚韵也顺势提出她可能要去北京,会计学校今年暑假班结束之后就会关门,她的教案也可以送一份给他们当作参考。
江东县的领导们当然不舍得江东专业财务学校这块金字招牌就此没有了,但是,小胳膊哪里争得过大腿啊,所以,楚韵和她的会计学校,暑假过后就此功成身退,已经成为必然。
这是楚韵自己的选择,也是楚韵顺应各方势力角逐的选择。
楚韵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但是在报纸上,她是会计专业的领路人,也是青大会计专业的奠基者,青大的副校长亲自说的,楚韵以后就是青大会计专业的名誉教授。
楚韵看到报纸,轻声笑了:“这个结尾,挺好的。”
这是江东专业财务学校最后一届招生了,以后再想读会计专业,那你得去大学才行。
大学?成绩再好也不一定能上大学,还是只看成绩录取的江东专业财务学校更靠谱。
江东专业学校虽然没有官方校训,但是楚韵跟每届学生都说过的那句话,成为所有学生以及报名参考的学生默认的校训。
能者上,弱者下!
报名那天,江东县被各地来的学生挤满,每个学生路过会计广场,都要抬头看看山上的学校。
那扇打开了一扇门的校门,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们:来呀,上啊!
大家头也不回地去县高中门口报名,到下午的报名截止时间为止:报名人数将近一万人。
而这次初级班的录取人数,依然只有两百人。
这疯狂的数字对比背后,是疯狂想冲上山的莘莘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