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我约会吗?请补订章节作为礼物送给我吧!蒋伯尧站在书房的窗边抽烟,背对她,闻言冷声道:“都是你和你妈把他给惯的!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把宁家得罪透顶,以后有他哭的!”
这段时间家里鸡飞狗跳,细究起来,全是从宁思音回国开始。
蒋芙昀皱眉说:“既然他不想和宁思音结婚,就算了吧,何必逼他。他才22,现在考虑这些还早。”
蒋伯尧回头,背光的阴影将神色遮盖,显得眼底愈发阴沉,“他没脑子,你也跟着犯蠢。”
蒋芙昀不敢顶撞。
蒋伯尧抽了口烟,吐出,半晌才沉着声道:“你可知道,你二奶奶最近跟思音接触得很频繁。”
“二奶奶?”蒋芙昀先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什么,脸色微变,“二奶奶想给晖彦搭线?”
“前阵子昭野和那个模特的新闻铺天盖地,压都压不住,里面少不了她的手笔。你宁爷爷那边刚一提取消婚约的事,她就请了思音来家里吃饭;这几天频频跟思音见面,每次都带着晖彦。你觉得我替昭野安排得太早?哼,再晚几天黄花菜都凉了,还有那个臭小子什么事。”
蒋芙昀默然片刻,“二奶奶一向心疼晖彦孤苦,为他筹谋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和宁思音结婚对晖彦来说帮助很大,昭野和他不一样,有爸你在,昭野不需要靠别的人,将来找个合适的别家千金结婚也一样,他喜欢就好了。”
“不需要?”蒋伯尧冷哼了一声。
良久,剩余半支烟抽完,烟头被掐掉扔进积满烟灰的水晶缸,他才又语气不明地说:“你爷爷想提拔曜征做ceo。”
蒋芙昀没明白:“哪家公司的ceo?大哥手里不是已经有几家证券公司……”
“集团。”蒋伯尧说,“集团的ceo。”
蒋芙昀瞳孔扩大,未说完的话断在喉咙里:“什么?怎么会?大哥就算再能干,跟着爷爷也才几年,集团的事务还没上手,再说还有你在前面……爷爷怎么想的?”
“老爷子这几年已经不大管公司事务,你爷爷很快就能将集团全部接手过来,到时候要谁接任他的位置,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那大哥呢?他怎么想?你是爷爷的长子,怎么也不应该跳过你提拔大哥啊。”
“有什么好惊讶的。当年我一心扑在公司,你姑姑当初早早嫁人生子,我也以为她和我一条心。从她要曜征和明诚随蒋姓开始,我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蒋伯尧的目光重新落向窗外,沉沉道,“你以为我煞费苦心让昭野娶思音是为了什么?等到你们两个榆木脑袋反应过来,什么都来不及了。”
蒋二奶奶对宁思音有多上心呢?
六月,宁思音回校办手续,当天一早蒋二奶奶便派车过来接,已经安排好了蒋二爷的私人飞机专程送她。
盛情难却,宁思音到机场登机时,蒋晖彦已经在飞机上。
有蒋二奶奶在中间牵线搭桥,宁思音与他见面的次数已经超过前未婚夫蒋昭野。蒋晖彦一直寡言少语,航程中依然如此。
宁思音在加州的几天,蒋晖彦全程陪同。他虽然话少,做事很稳重,帮了宁思音许多忙。
老实说比蒋昭野那货可靠多了。
等宁思音处理完所有事宜,那天傍晚坐在一家餐厅,她忽然说:“其实你不用这样。”
蒋晖彦抬头,宁思音搅了搅咖啡,“二奶奶说你刚好也要来这边办事,但这几天全都在陪我。你其实这次是专程陪我来的吧。”
蒋晖彦没有否认,宁思音又道:“你奶奶想撮合我们,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我,我也看得出来。”
蒋晖彦看着她没作声。
宁思音抬头与他目光相撞,“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蒋晖彦的表情有些许波澜,目光闪了闪。
宁思音指指他的脖子:“你的项链,我看到了。上面刻的字应该是你女朋友的英文名,shelli对吧。”
蒋晖彦下意识抬手,摩挲着贝壳形状的吊坠。
宁思音喝了口咖啡,继续问:“同学?还是青梅竹马?你的项链看起来好像戴了有些年头了。”
“嗯。”蒋晖彦终于不再扮演哑巴。可能是因为被拆穿,他也不再隐瞒,说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叫李希,我父母同事的女儿,我小时候的玩伴。我父母过世之后,我们很多年没见,后来读了同一所高中。”
果然,看来她猜的很准。
宁思音喝着咖啡挑眉,忽然听蒋晖彦向她道歉:“我奶奶确实有意撮合我们,她不知道我和李希的事,这次回去之后我会和她解释清楚。希望我和我奶奶的行为,没有对你造成困扰。抱歉。”
“没事。”宁思音笑笑,“你心眼还挺实的。”
“你也不是真心喜欢昭野吧。”蒋晖彦出其不意地说。
宁思音耸肩:“什么真心不真心的,大家都一样,身不由己嘛。”
飞机落地,宁家的车已经在机场候着。
来接她的还是严秉坚,宁思音上车后冲蒋晖彦摆了摆手:“我先走了。回见。”
蒋晖彦一反之前的冷淡,抬手致意。
转回头时对上内视镜里严秉坚的视线。
他收回,宁思音挑眉说:“别看了坚秉哥,麻烦你回去转告爷爷,这个也没戏了。”
严秉坚没吭声。
宁思音兀自抱着手臂念念有词:“下一个是不是轮到他们家四少爷了?蒋明诚。他该不会也有女朋友和小情人吧,看起来像是有不少‘红颜知己’的样子。”
她叨叨半晌,终于闭嘴的时候,严秉坚说:“没有。”
“真没有?”
“据我所知,没有。”
“蒋昭野有小情人蒋晖彦有女朋友,你不也都不知道。”宁思音对他的情报表示充分的怀疑,“你的消息不准。”
在这件事上已经连栽两次的严秉坚选择闭嘴。
蒋明诚……
想到他有个书记妈妈,宁思音就想退避十里。
蒋书记政务繁忙,应该没空跟她搞婆媳关系;但将来要是她想踹掉蒋明诚,蒋书记记能好好放过她吗?
回到熙河,何姨跟另外几个佣人都在门口翘首张望,一见她喜出望外:“哎哟,回来了回来了。”
然后几人一股脑涌上来,分工将她的行李接走往楼上搬运。
突如其来的热情令宁思音摸不着头脑,古怪地看看她们:“怎么了么?”
“没怎么呀。”何姨满面笑容地端上来一杯凉茶,“路上累了吧?早上刚煮的桑菊竹叶茶,去火的,快喝点降降暑。”
宁思音喝着茶说:“你们突然对我这么热情似火,我有点不习惯。”
——甚至怀疑有阴谋。
“嗨哟,你这一走家里可冷清了,大家也不习惯,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宁家冷清了十来年,以前小少爷还在的时候还有那么点人气,人一走家里就只剩一个老人,又凄冷又萧条。好容易宁思音回来之后,才热闹了些。
“之前怎么没发现她们这么爱我呢。”宁思音放下空杯。
何姨悻悻笑了笑,没接住这话。
进房间,发现三爷爷“赠”的那支黑色花不见了。梳妆台上换了大花瓶,盛了一捧鲜嫩椒盐的粉色郁金香。
算算时间已经两周,再精心养护,鲜花寿命有限也该枯萎了。
宁思音拿手指拨了拨郁金香饱满的花头,比起这些粉嫩缤纷的颜色,她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黑色蔷薇。
身后响起何姨的小碎步脚步声,她端进来一盆带着水珠的荔枝:“早上刚刚送到的,可新鲜了。我给你剥点尝尝。”
“小三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宁思音忽然问。
“小三爷?你说蒋家那个?”何姨一边熟练地将荔枝剥皮一边说,“那不了解,都没怎么见过,那个小三爷不太露面的,他身体不好,也不工作,一直在家里休养呢。”
那身板看着确实挺孱弱。
宁思音吃了颗荔枝,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冰冰凉凉的,鲜甜可口。
“他爸爸都九十多了,他好像才二十来岁,他妈妈生他的时候多大岁数?”宁思音好奇这个。
“这个小三爷跟蒋家大爷二爷不是一个母亲。他妈妈本来是他们老爷子的秘书,跟了老爷子很多年。那时候老爷子的太太也走了好些年,不过两个儿子都成年了,也懂事了,小三爷他妈跟着老爷子,就一直没有名分。”
“为什么?”宁思音问。
前妻都去世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不道德关系,为什么不能再婚?
“害,蒋家那种人家,越是家大业大,这种事越敏感。真结婚了那是要分财产的,你想那大爷跟二爷会同意?”
哦,原来是因为家产。
也许是还没完全习惯有钱人的思维模式,宁思音总是忘记这一层。
“我听说啊,他们允许小三爷他妈跟着老爷子,是有条件的。”
这些陈年八卦大家已经很久不讨论,难得宁思音好奇,何姨津津有味停不下来。
“不能生育。”进入“有钱人思维”,宁思音就很容易猜到了。
“诶你怎么知道?”何姨吃惊。
宁思音笑眯眯地把她刚剥好的荔枝肉喂进嘴里,“换了我,我也会提这种条件。”
“那哪能。”何姨似乎一点不信,继续往下说,“要说小三爷他妈也是个厉害女人,帮着他们老爷子操持家事,打理公司,把生意拓展到国外去,蒋家的生意能做到现在这么大,有她不少功劳呢。不过就这么没名没分地,在老爷子身边跟了有快二十年。”
“后来怎么又有孩子了?”
“那就不清楚了。但是有了孩子也不顶用啊,最后还是没挣到名分。”何姨摇摇头,颇为惋惜。
宁思音不以为然。
那时候的蒋乾州跟蒋坤宇人至中年,既有权柄又有手段,比二十出头年轻的时候更难对付,怎么可能容许一个“分家产”的胎盘存活。
可以想见当时蒋家繁华的皮子之下,藏着多少汹涌暗潮。那种情况之下,又是高龄生育,她能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已经很厉害了。
老三出生之后,关系恐怕会更紧张。
“后来呢?”
“后来没几年她就过世了。那个时候小三爷估摸着也就五六岁。”
哦吼。
“怎么去世的?”宁思音问。
何姨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突发心脏病,没抢救过来。”
“她有心脏疾病吗?”
“那不知道。不过人上了年纪,身体肯定多少都沾点病,我老家一个表姐就是冠心病,人突然一下就没了的。”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不过这里头是不是真的那么简单,就不好说了。
“那小三爷能活到现在,也是命大。”宁思音道。
何姨好像想起什么:“哎对了,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他们家还有件很邪门的事。他们三先生,就是五少爷他爸爸,年纪轻轻三十来岁就没了。还有三少爷,蒋四先生的儿子,小时候游泳不小心淹死了。小三爷从小又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所以外面就流传个说法……”
出于对某种神秘力量的敬畏,何姨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老三都活不长。”
“噗!”宁思音没控制住自己的笑声。
何姨惊得使劲摆手,连声阻止:“这可不能笑。不能笑。”
“好的。”宁思音听话地收敛住笑声。
“就是因为身体不好,他们老爷子对这个小儿子可疼爱了,亲自带在身边养大的。怕他将来身体弱,争不过俩大的,早早给他名下置办了许多产业,也不用工作,够他一辈子衣食不愁。”
“挺好。”宁思音说。
私生子、幼年失恃、边缘人物、无权无势、爸爸虽然能护着但鲐背高龄已护不了几时——这不正是她想挑的软柿子吗。
何况还有个体弱多病的优点,说不定等不到她踹他就自己懂事先走了,啧,多好。
年龄不大,辈分不小。
二十来岁就有一大帮孙子,全天下的便宜都让他一个人占了吧。
当然,比起蒋伯尧,他们这些都是小意思。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蒋大先生,对着这样一个年轻人得恭恭敬敬叫叔叔,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占尽天下便宜的蒋措步下台阶,千年老乌龟一样的速度,走得慢慢悠悠。
宁思音和蒋昭野不约而同地,站在原地安静行注目礼。
鹦鹉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蒋措手臂上,拿黑豆一样机灵的小眼睛瞅宁思音,充满戒备。
看来上次被恐吓的心理阴影还未修复,它对宁思音的警惕心很强。从她前方经过时,防范地得儿一下跳到另一边去。
安静里,蒋措慢慢悠悠开口,他的嗓音有一种的独特的轻柔的醇厚,很好听,像偶像剧的男主角。
“伤好了?”
问的是蒋昭野。
“没有。”蒋昭野这个不可一世的小纨绔,在自己亲爹面前都想张牙舞爪,不知为何在看起来病弱单薄的三爷爷面前却十分约束,老实站立,乖乖回答。
“注意静养。”蒋措说。
蒋昭野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盯了眼宁思音。
咱俩的帐还没算完——从他眼里读出这个信息,宁思音懒得与他纠缠到底谁头上更绿,在他继续纠缠之前,抬脚跟上蒋措。
这可吓坏了鹦鹉。
大概误会宁思音跟踪它,从蒋措手臂蹬蹬蹬蹦到肩膀,面朝后方,虎视眈眈地拿黑豆眼监视宁思音的一举一动。
乌龟爷爷走路太慢,宁思音背着手跟在他身后,不得不放慢速度。脑子就得了空闲,开始想七想八。
比如,这爷爷腰真细。
看着那么瘦,屁股倒是蛮翘。
她不喜欢男人留长发,但没想到男人留长发可以这么娇俏。
默默跟着走了一阵,宁思音瞄了眼紧张兮兮的鹦鹉,忽然出声问:“三爷爷,芳里的老板你认识吗?”
她叫得很顺口,三个字里拿显微镜都找不出一毫米对爷爷该有的敬重。
“不认识,乖孙。”蒋措的声音从前方飘过来,对她的“三爷爷”可谓声声有回应,不厌其烦。
“是吗。”宁思音与蒋措隔着一步半的距离,背着手说,“那个老板很缺德。”
“是吗。”蒋措说话总是慢条斯理,沿用她的句式,“那和你一丘之貉。”
宁思音辩驳:“我是个好人。”
蒋措慢悠悠地:“我保留意见。”
说话间已经走到先前吃饭的餐厅,从餐厅走出来的佣人刚好撞见他们,忙唤道:“三爷。”
蒋措脚步未停,也未回头,慢声道:“宁小姐迷路了,带她回去吧。”
“思音,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蒋二奶奶在餐厅里说着,脚步往这边走来。
“不小心迷路了。”宁思音应付完一回头,前面那道慢吞吞的身影早不见了。
亲自将宁思音送出门,蒋二奶奶回到客厅,看到蒋晖彦还在。
“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她坐下来,捏了捏肩膀,“还真是年纪大了,只是吃个饭就累了。”
蒋晖彦起身走到她身后帮她揉肩。
空气在静默中流淌半晌,二奶奶问道:“今天怎么看着不大高兴?是因为我没告诉你,就把思音叫来了?”
蒋晖彦说:“我最近没有去加州的行程。”
“我知道,我是为了给你和思音创造多接触的机会。”
蒋晖彦的手停下来:“她是六弟的未婚妻。”
“他们俩闹成这个样子,订婚已经不可能了。左右没对外公布,还有得转圜。”二奶奶说,“所以我才要趁这机会让你们尽快熟悉,培养感情。你也是,在女孩子面前话要多一点,冷着一张脸,谁敢跟你说话。怎么哄女孩子开心,还用我一个老太婆教你吗?”
蒋晖彦沉默。
二奶奶顾自说了几句,见他一声不吭,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晖彦,你还不明白奶奶的用心吗?”
“你爸妈走得早,就剩你一个,别人都有妈疼着,有爸护着,就你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也没个靠山。我现在还能护你一时,将来我走了,你一个人叫我怎么放心?”
“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靠山,不需要您来护着我。您身体很健康,会看到我娶妻生子的那天。”
二奶奶摇头:“你以为我只是怕你孤单?咱们家啊,外面看着纷华靡丽,其实金玉其外,里头是一团什么乱絮,外人可不知道。说起来都是至亲之人,钩心斗角起来,没人会念着一点亲情。你看你大爷爷家多团结,把公司的权利牢牢把持在他们手里,就是防着我们二房呢;你大伯跟你二姑同胞兄妹一气连枝,其实心里也互相算计着。还有你六婶,不也天天提防着我对你太好。”
说了许多,二奶奶又打住:“算了,大人肚子里这些计算,现在说了你还不懂。总之你相信奶奶,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蒋晖彦想说什么,却没有机会,二奶奶摆了摆手:“早点休息吧。”
图书室有搭好的站架与笼子,一进去鹦鹉便跳上自己的地盘占山为王。
蒋措从书架上取了本书,坐在棕咖色的皮沙发上。坐姿惫懒到极点,像没骨头似的陷在里面。
有人敲门,小心翼翼而满怀惶恐地唤了声“三爷”,低头捧着一个花瓶走进来,踟躇地站在一旁。
蒋措的视线从书上抬起,见一个在蒋家工作好些年的老佣战战兢兢地举着瓷白小花瓶,里头插着一支黑色蔷薇。
他的眼神凝在花上。
生怕他怪罪,佣人忙不迭就把罪犯招供出来:“是宁家小姐不知道这是您的花,不小心给摘了。”
“不、小、心?”蒋措温吞缓慢地咀嚼这三个字。
摸不准他的心情,佣人不敢擅自帮宁思音说话:“应该是吧……”
凌迟一般的静默,每一秒都像一把刀片。
谁都知道他们小三爷没有正业每天就爱莳花弄草,花无异于他的心肝宝贝,摘他的花跟杀他的心肝宝贝有什么区别?
过了很久——可能也没有很久,蒋措垂眼继续看书。
竟没动火,大发慈悲地说:“放着吧。”
宁思音晚上有点失眠,凌晨三点多才睡着。
梦见她是皇帝后宫三千,五妃六妃一个一个全给她戴了绿帽。
半晌午醒来,浑身没力气,刚从床上下来又倒在沙发,摊成一张饼。
相处多了何姨跟她越来越没距离,知道她睡醒没敲门就进来了。宁思音原本想爬起来维持一下自己的千金风范,最后还是作罢。
何姨压根没觉得她此刻的姿势有任何不对,端着一只白色的小瓷瓶东找找西看看。先是放到茶几上,想了想又拿去梳妆台。
嘴里嘀嘀咕咕:“放这也不好看……”
“什么东西?”宁思音问。
“花。一大早蒋家差人送过来的。”何姨举起瓷瓶给她看,一副奇怪的语气,“怎么送来这么一朵……哪有送花只送一枝的,他们家那么大的花园,送一支也太小气了。而且这花还是黑色的,看着多晦气。”
宁思音坐了起来,把花瓶从她手里接过来。
“谁送的?”
“这我没问,不是他们二奶奶吗?”何姨不解,“怎么昨天你在那儿的时候不送,今天又让人跑一趟。”
蒋二奶奶不会这样送礼,这花也不是她的。
宁思音举起花瓶旋转一周,看到一根拴在花茎上的细黄麻绳,她把黄麻绳往外拉,另一端系着一张小指宽的纸片。
纸片从中间对折,上面是颇有风骨的硬笔字迹,写着遒劲的两个字:缺德。
宁思音舔了舔牙齿。
——还说不认识。
好了,三爷爷不仅目睹了她的毒妇面孔,还看到了她和瓜哥私下交易。
知道的秘密这么多,按照通常影视剧的发展,不灭口都不行了。
“有东西?”何姨好奇地想要凑过来。
宁思音把纸片一卷,连着绳子扯下来,花递给她:“盛点水养着。”
蒋二奶奶对宁思音很是上心,隔三差五请她到家里做客,有时邀她一同逛街。
宁思音跟爷爷提了,他没什么表示,只说:“既然你二奶奶叫你,就去吧。”
有时在蒋家会碰到蒋大奶奶或六太太,两个人的眼神总是含义丰富。
有时双胞胎会趁着蒋二奶奶不在,凑到她身边说几句话,比如:“你不是要跟我六哥订婚吗,怎么总和我五哥一起?”
得了答案再回去向妈妈复命。
“她说她喜欢笨蛋,要看看五哥和六哥谁更笨一点。”
六太太直觉自己被耍了,顿时没好气:“什么喜欢笨蛋,人家溜你俩玩呢,白痴!让你们问点这么简单的事情都问不出来,要你们有什么用?”
姐妹俩低下头不敢吭声。
蒋季凡维护女儿:“她们才几岁,你派这么大的小孩去给你搜集情报,这可算是雇佣童工。”
被老婆白了他一眼,又立即转口:“不过这个宁思音啊,看着单单纯纯,竟然还有点心眼。”
可惜这话并没能如愿讨得老婆欢心,换来更大一个白眼。
六太太撇嘴冷笑。“你们男人看哪个年轻小姑娘不觉得人单单纯纯?就你这猪脑袋,人家把你卖了估计你还要夸人生财有道!”
自顾生了点闷气,她转过来说:“你说,妈是不是想撮合晖彦和这个宁家的丫头?”
“怎么会。”蒋季凡不以为然,“昭野跟宁家那丫头的婚事是当着大伯的面定下的,可不是儿戏。大哥那天送思音的镯子你也看到了,那是大嫂家里传下来的东西,这段时间为了昭野的事动了多少肝火,还把孩子打成那样。现在撮合晖彦不是跟大哥作对么,妈怎么会做那种事。”
“你知道什么。你见妈什么时候对人这么殷勤过?天天对我不是横挑鼻子就是竖挑眼,对着人家的孙女那么亲热,三天两头请过来吃饭,肯定别有用心。”
婆媳矛盾千古难题,蒋季凡和每个双面胶男人一样擅长明哲保身,拿出手机准备躲进游戏。
六太太快被这个不成器的老公气死,劈手将他的手机夺走扔了。
“还玩!大哥跟妈对那丫头那么上心你以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趁老爷子还在,多给自己增加点筹码,要是绑上宁家多大的助益你也不想想,再抓紧生几个儿子,等老爷子一翘辫子就能多分一份财产。就你还有心情玩游戏!等你玩完人家财产都瓜分完了一毛钱都不给你剩,还有你什么事?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蠢货!”
“你瞎想什么呢。我不是跟你说过,爷爷的遗嘱早就立过了,再折腾也没用。”
“你知道个屁!遗嘱立了在哪呢,你亲眼看见了?”六太太的反问直击核心。
蒋季凡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再生一个吧。”六太太一拍桌子决定。
蒋季凡:?
没留神天都黑了,宁思音伸手摁开灯,何姨手忙脚乱地杯子托盘一并放下,弯腰趴伏在地板上擦拭撒出来的牛奶,边碎碎念着。
“哎哟,我老命差点给你吓掉了。这么黑怎么不开灯的呀,这么看电脑眼睛要累坏……哎对了,你爷爷刚刚回来,叫你去书房一趟。”
宁思音合上电脑:“什么事啊。”
宁家好多年没有女主人,佣人没那么多教条规矩,在宁思音面前说话也不避讳。
“没说是什么事情,我看那样子八成就是要说你和蒋家老六的婚事。”
宁思音下床洗脸,她还在嘟嘟囔囔叹气:“也不知道你爷爷怎么想的,那个老六不靠谱的嘞,好端端一个女孩子,怎么舍得……”
洗了脸,换了身衣裳,宁思音走到一楼爷爷的书房,敲门进去。宁光启坐在红木桌案后拿着一支长烟斗,和电视剧里纪晓岚总拿在手里的一样。
后头窗户打开通着风,空气还是沾染上烟熏火燎的味道。
宁思音停在桌案前三步远,叫了声“爷爷”。
“您找我?”
宁光启没应声,额间皱纹的纹路似乎都被熏得更深刻了几分。
宁思音看了几眼,视线移向他身后的管家。
严智像个原本就矗立在那的雕塑,既不出声,也不劝阻,任由空气在烟熏中粗粝地静默着。
安静了阵,宁光启将烟杆在桌沿轻轻磕了磕,放下,这才开口。
“听你何姨说,你这几天都待在家里,怎么不出去逛逛?”
“在倒时差。”
她的身体过的是美国时间,下午犯困,凌晨清醒。
宁光启又道:“你刚回国,很多地方都不熟悉,有事就找……”
通常情况,这四个字后面跟的是严秉坚。宁光启对他极度信任,所有事情:乃至于给宁思音购置衣物,事无巨细都会交给他。
但今天他略一停顿,改了口。
“有需要帮忙的,就去找昭野。你们同龄人,能聊得来。”
宁思音乖乖点头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咱们家跟蒋家的交情,已经有大半辈子了,光启刚起步的时候遇过不少坎,多亏你蒋爷爷仗义,几次解救光启于危难。这么多年我们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守望相助。”
说到这里,他短暂地停顿片刻,终于步入正题。
“思音,他觉得昭野如何?”
宁思音站在那里恭顺地回答:“刚刚认识,不太了解。”
“上次见面确实仓促了些,没给你们充裕时间认识一下,不急,以后还有时间慢慢熟悉。你们俩都还小,心性没定,这事本来不该着急。”
宁光启停了停,话音一转,“我跟你蒋爷爷,都希望咱们两家能亲上加亲,你蒋伯伯也很中意你。你怎么想?”
宁思音抬起眸瞄他,用词委婉:“昭野哥好像不太喜欢我。”
那天的饭吃得多么微妙,差一点就把能桌子点着了。
但这些小细节好像并不值得往宁光启的心里去。
“昭野这小子我看着长大的,性子是有些不逊,年轻气盛,不过没什么坏心,心地善良,品行端方,是个好孩子。”
心地善良?
品行端方?
无论别人口中的蒋六少,还是那天宁思音见到的六哥哥,这八个字和他并没有一根头发丝的关系。
如果连黑的都能夸成白的,宁思音自身的意愿又有什么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