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墨非睡梦中醒来,一晚上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她酿跄着站起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眼前这片葱郁的树林不知有多大。昨夜跑得慌忙,也没仔细辨认方向。
墨非将地图铺开,然后从包中拿出自己的指南针,打开盖子平放在地图上方,慢慢估测自己的位置。
往西南是源州的方向,而往西北则是洛州和中都的方向,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源州的路段肯定被幽军截断了,那么她反不如潜入洛州或中都,只要谨慎一点,自己目标这么小,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当然,前提是她这头短发必须隐藏,现在这个发型几乎已经成了莨锨涓⊥嫉谋曛玖恕
想到这里,墨非把东西都收拾好,快步朝西北方向走去,而就在她起步的同时,在林子外面,一队黑色骑兵刚好呼啸而过,与她奔向了相反的方向。
且说巫越连夜赶路,返回营地时,见到的却是一片狼藉和遍地尸体,他双目冰寒,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机,连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将士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片刻之后,巫越才道:“去找找,有没有浮图与几位偏将的踪迹。”
“喏。”翻找半个时辰,三名偏将死了一名,而四名文士死了两名,其中并没有浮图。
巫越稍稍松了口气,下令道:“放火,将营地和死去的战士一起焚烧掉。”
所有士兵立刻行动起来。待大火燃起,其中一个将士才问:“主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巫越看了看源州的方向,眸子中闪出一道寒光,半晌才道:“绕过中都,我们去和鱼琊汇合,西南战线,暂时放弃!”
不过,总有一天,他会将这些都夺回来。幽国的士兵们,你们最好祈祷浮图没有死于你们刀下,否则他必用整个幽国为他陪葬!
墨非走了大约两个时辰,终于发现了一个小村庄,村庄里的人大多是些老弱妇孺,不少人正在收拾行礼,准备前往中都城内避难,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溃兵流寇洗劫。
墨非用身上的文士衣装,跟一名老人换了一套粗制麻衣,又用几文钱买了一顶斗笠,农民们平时都会戴斗笠遮阳,而墨非则用它隐藏自己的短发,接着她在手上和脸上摸了一层黄泥水,混在人群中,倒不会轻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幽国中都是一座十分繁华的城市,占地面积仅次于幽国首都碧川,其经济实力雄厚,粮草充足,守军七万,由上将狄轲统领,易守难攻,是巫越进军幽国首都的最大障碍。
中都周围一里各有四个暗哨,能很快发现敌踪,一般情况下,想偷袭都很难做到。
墨非就这样跟随着村民从小西门进入了这座难以逾越的中都城。
与她所见过的其余小城不同,中都内部似乎并未因为莨缶睦聪缘没怕遥值郎现刃蚓唬矫窳成匣蛐碛行┮跤簦粘i畈10词艿蕉啻蟮挠跋欤故浅<揭恍┪氖咳宄扇旱靥致圩畔衷诘木质啤
其中就有人大加夸赞了中都这次奇袭,以数万人的牺牲破坏了菥恼宀季郑wx宋髂险较摺
墨非坐在角落,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讨论,心里最想知道的却是主导此次计划的是何人?在巫越的情报中,似乎并未发现有这样的谋士,否则巫越必然不会如此快进,想速战速决,结果反而失去了先机。
“不知此计是出自何人?”终于有人问到了这个问题。
一人回答:“此人在下亦不知名讳,只知是狄轲将军前几个月新收入的谋士。”
周围顿时发出一阵失望的嘘声,纷纷表示希望能一睹其风采。
这时又有一人道:“要见此人其实不难,听说他今日会参加狄将军的宴会,到时诸位若有闲,不如前去将军府外坐等。”
当下便有几人兴致高昂地应和。
将军府?墨非默默地记下。
待到傍晚,她便尾随着几名才士一起前往将军府。众人走进距离将军府不过百步的雅阁中,各自找好位置,引颈以待。
墨非却进不去,因为她此刻一身平民打扮,满脸污渍,乍看之下有如乞丐一般,雅阁侍仆如何会放她进去。当然,即便能入内,墨非也不打算进去,她这一身邋遢,混在平民中自然是如灰尘般不起眼,可是混在文士中,那也忒非主流了,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她找了个角落,就这么席地而坐,倒也颇有丐帮风范……
不多时,数辆马车先后而至,原本安静的将军府外围,顿时热闹起来。雅阁二楼的文士们,边看边津津有味地讨论着什么。可惜坐在外面的墨非什么也听不到。
“来了。”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就是那辆马车,我曾听我好友说过,狄将军将自己的鹰腾马车送给了那名谋士,以示尊崇。”
墨非抬起头,凝神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一辆刻有神鹰图腾的马车停在了街道边,侍从上前掀开布帘,从内跨出一名长袖浅衣的俊雅男子,眉目含笑,气质不凡。
周围众人无不惊叹,而墨非却呆愣静止。眼前这人,竟然是——栖夙!
他,竟然是幽国人?那么当初他前往戎臻其实是为了打探虚实?亏她还准备将他推荐给巫越,幸好巫越拒绝了,否则还真是引狼入室了。
这个人的笑容,曾是她无比羡慕的,可是他的笑容竟然并非出自真心?
墨非心里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她转身隐入巷道。
如今虽然知道幕后出谋划策的人是谁,可是她对栖夙的为人品性已经无法判断,当初的交往有几分为真,又有几分是假,她实在无法分辨。
“想不到天下闻名的浮图先生,竟然也有如此落魄之时。”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墨非脚步一顿,身体僵直。
“怎么?才数月不见,浮图就已忘记在下了?”身后之人一边说着,一边缓步朝墨非靠近。
墨非暗自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地看着来人。
栖夙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美,他笑起来会让人感觉很真诚,眼底都透着春风般的笑意。
墨非问:“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栖夙指了指自己的眼角道:“在下眼力非同一般,尽管浮图衣着褴褛,可是在下依然一眼便认出了你。浮图的出现可是让在下好一阵惊喜!”
当初巫越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已经发现他擅长弓箭,一般弓箭手,眼力都比寻常人高,而栖夙尤为优异。
“原来如此。”墨非又道,“数月时间眨眼即逝,浮图当初认可的友人,却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更不想你竟然是效力于幽国的谋士。”
“呵呵。”栖夙笑道,“各为其主,各谋其事而已。”
“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在下?”墨非淡淡问。
“浮图不必担心。”栖夙走到墨非身边道,“浮图才华过人,在下怎么会忍心加害于你。”
墨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栖夙正待再说什么,只听巷外传来侍从的声音:“公子,将军府的人在催了,我们是否该入府了?”
栖夙笑笑,回了句:“告诉将军,栖夙临时有事,今天便不去了。”
“这样恐怕……”
“你尽管如此回话便可,狄将军不会怪罪的。”
“喏。”接着就听见巷外的脚步渐远。
“请浮图移步在下的寒舍。”栖夙做了个请的姿势。
墨非心中奇怪他为何不直接将她交给狄轲?要知道,她也算是莨闹匾宋锪耍运魑酥驶蚴侵苯涌成苯允粽!
马车从将军府外移到了巷道边缘,栖夙很有礼地将浮图请上了马车。
一直在街道外留意栖夙的数名文士都在心中嘀咕,怎么这位大人来了又走了,他们都没看到栖夙向一名衣着褴褛的“贫农”行礼,否则必然又是一阵骚动。
栖夙的居所是一座幽静的小庄院,尽管布置清雅,很符合他文士的身份,可是墨非却觉得这里与他的气质不太合。在她的猜想中,栖夙应该是个出身高贵的人。
栖夙亲自将浮图带至厢房,庄子里的几名仆役都十分好奇,不明白这个脏兮兮的人,如何能得主人如此看重?
接着,栖夙吩咐人准备热水,让墨非沐浴。同时还低声和一名侍女耳语了几句,女仆表情有些诧异,频频朝墨非看去。
墨非奇怪,待那名侍女离开,她才问道:“你刚才与她说了什么,为何她看我的表情如此惊异?”
栖夙笑了笑,回道:“浮图待会就知道了。”
不多时,仆人将热水都准备妥当,侍女也把衣物摆放到了一旁,然后恭敬地退下。
栖夙道:“这一身衣物实在不适合浮图,还是请浮图先梳洗一番吧!”
数天没洗澡,墨非确实浑身不舒服,于是也就没反对,反正都成了阶下囚,急也没用,还不如养足精神,再好好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栖夙也走了出去,临出门前还问了句:“浮图需要侍女服侍否?”
“……不用了。”
栖夙笑笑:“那好,若有需要,只管叫人便可,仆人就在门外。”
说着,顺手为墨非关上了门。
墨非随手放下了门栓,在确定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才稍微放下心来。
她放下包袱,缓缓褪下身上的衣物,在看到胸口的裹胸布时,她动作顿了顿,而后还是解了开来,大概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正视自己是女人的事实。
温热的水抚慰着自己的肌肤,原本的疲惫仿佛渐渐被洗去,这种舒服感令人昏昏欲睡。
可是墨非并不敢耽误太长的时间,在仔细清理了一番之后,她迅速用毛巾擦干身体,然后从包中翻出一条新的裹胸,用力地裹了几层,这会她庆幸自己不是十分丰满的女人,否则还不得憋闷死。
套上里衣裤,墨非伸手拿起刚才侍女摆放在一旁的衣物,刚刚披在身上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低头看去,墨非脸色一变,这竟然是一套女装!
栖夙难道已经发现她的性别了?不可能,她与巫越朝夕相处都没被发现,栖夙才与她见过几次面?墨非握紧拳头,压下心头的紧张,然后从自己包中翻出另一套男装,穿戴整齐好,就将门打开。
栖夙竟然就站在门外,他看到墨非的打扮,先是一愣,然后笑问:“浮图,为何不穿上在下为你准备的衣物?”
墨非冷声道:“你是在羞辱我吗?”
“浮图严重了,在下绝无此意。”栖夙朝屋内拱了拱手,示意进屋谈。
墨非让开,栖夙跨进屋来,顺手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