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陌路夫妻
静王妃的冷笑,让吴王感觉冷嗖嗖的。
“王妃,你又有何可笑的?
刚才你已经说了,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夫差当为监国太子,你心满意足,本王也心满意足。
可你却要比本王要先走一些日子。
难道这样你也值得开心吗?”
吴王有些不解,静王妃所谋最终的结果还是自己的儿子赢了。
算起来他才是最终的胜利者,王位并没有落到他人手中。
而是传给了他自己的儿子,虽然不是与王后所生的两个儿子,也不是被孙武斩的两个宠妃所生的公子波与公子山。
更没有被蹶由王叔的计谋得逞,更没有让淑惠王后的诡计得逞。
因为他十几年前就已杀了夫概,就算吴王一个子嗣不存,也没有概什么机会。
可他心里还是隐约不停的问着自己。
淑惠王后此时他已知道其身份就是南海婆婆,而南海婆婆对他的恨,绝不会如此罢手。
这一点他十分清楚,可为何身为前王后的南海婆婆似乎与此次太子之争并没有什么关系。
像是躲得远远的,唯一二次听闻,第一次她受雇于越王,与幽冥尊主,也就是蹶由王叔联手,谋害鬼谷王禅于忘欢峰上。
第二次就是伍子胥向他汇报的,南海婆婆本想杀了伍子胥。
可伍子胥却因为鬼谷王禅的谋算而逃过一劫,由此也揭开了伍若水的身份。
那么,若说公子山不是静妃所杀,那么极有可能就是死于南海婆婆之手。
在当年天晚上,幽冥尊主留在王宫,鬼谷王禅亦在,就连刺客幽剑也都在王宫之中。
只有公子山跟随第一个杀手刺客追出。
而当鬼谷王禅告诉蹶由王叔公子山有危险之时,蹶由王叔已离开王宫。
若说有人能在身为幽冥尊主的手下杀死公子山,必然就是身为前王后的南海婆婆。
吴王想到这里,心里反而想起了鬼谷王禅。
因为鬼谷王禅当时能推测出公子山的危险,那么他必然知道杀死公子山的人是谁。
可现在鬼谷王禅已被他杀死,想找一个知情者,再也找不着。
吴王问完静王妃,心里却是一种失落,有些后悔。
后悔在事情未完全办妥之前,尚有无数疑惑之时,就杀了鬼谷王禅。
“臣妾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在王上面前嘲笑。
可王上这一生虽然一直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傲视众人,有没有想过王上暮年竟然如此凄凉。
身边没有一个自己喜欢,或是喜欢自己的人,就连子嗣都所剩无几。
这都是因为王上心太狠,太过骄傲,把一切都不放在眼中。
包括你的弟弟夫概公子。
他其实也是一个胸有大志之人,可在你的面前,却处处显得十分卑微。
你从来也不会正眼看他一次,那怕知道他与二姐如此相爱。
可你却依然从他手中夺了过来,让夫概觉得什么都不如你。
他才会一直如此憎恨于你,甚至想取你而代之。
公子波与公子山一生都畏惧于你,所以他们都追求虚名而不务实。
受你的影响,他们没有一个人有礼让之心,所以才导致他们自相残害。
虽然最后出手杀死波儿的是我,可你心里十分清楚,他们两人都必须死。
若是不死,那么任何儿子继位,都有可能犯下当年王僚之错。
所以你对这两个儿子的死,并不痛心,可你却对那两个夭折的儿子无比怀念。
是因为他们死得早,才让你怀念,若他们活到现在依然逃不过你亲自造成的宿命。
我可怜你,所以我才会笑。
你自认为到死之时,你都是胜利者,可我到觉得未必真是如此。
我笑我的一生,也笑你的一生。”
静王妃此时知道生命已经走到最后,想一个人静静的走,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夫妻两人说话也不再有了顾忌,刚才的温柔之情,已然消失,变成了陌路夫妻。
此时静王妃的话,像一把刀一样,刺入吴王胸口,带着对吴王的无尽嘲讽。
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自怜自叹。
而她的脸上则带着一种诡异的笑,让吴王十分不解。
似乎静王妃心里还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你是该笑我,吴国的命运几乎被你们姐妹三人扭转,甚至毁了吴国。
可吴国有我,有我姬光在,你们姐妹三人的阴谋就不会得逞。
不会,永远不会!”
吴王此时已经躺不住了,看着静王妃十分轻藐的眼神。
“哈哈哈!
王上总是这样自信,怪不得你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就连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都让你觉得恐惧,你都不放过他,你就不觉得可笑吗?
现在说谁赢谁输,还为时过早。
若是二个姐姐还活着,她们想必十分喜欢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妻离子亡,就连玉儿都舍你而去。
你竟然还觉得自己是一个胜利者。
你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
你可以看着孙武斩了两个爱妃而无动于衷,你可以看着两个儿子相互残杀还拍手叫好。
你可以看着自己的妻子背叛于你,也可以装作不知,虚与委蛇。
而且你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妻子。
一切都只是为了你所谓的野心与抱负。
其实你是一个可悲的人,甚至连死都没有办法选择。”
“你闭嘴,快给我闭嘴。”
吴王一时气怒,一口血喷了出来,人也跌到在地上。
而静王妃则一点也不同情,甚至眼中带着的是一种漠视,一咱冷血的坦然。
“我会闭嘴,永远的闭上嘴,很快,很快。
本来今日是你来宠幸我的,而我也并没有准备如此让你伤心。
可就是因为一段过往,你却放不过我,因为这黑暗之花。
它长得如此奇特,又是如此让人欲罢不能。
可它却是实实在在的欲望之花。
生于欲望死于欲望。”
静王妃像是发了疯一样,自语自言。
老吴此时带着一众护卫也冲了进来,看到两人此时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王上,你没事吧。”
老吴扶起吴王,为他擦试着嘴上的鲜血。
而再看静王妃时,只见其嘴角也溢着黑色的血,脸色紫青,可依然保持着一种可怕的笑,人却慢慢瘫倒在地上。
“静妃,你这是何苦呢?
本王并不想让你死,纵然你做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可本王并不想你死,你怎么了,快起来骂我,快呀!”
吴王顾不得老吴的挽扶,一头奔了过去,扑在静王妃的身上,悲伤的情绪已经无法控制,失声痛哭着。
老吴一看,挥手让一众护卫离开,自己站在一边看着桌上的三盆花。
一盆七色茶花,一盆黑玉茶花,一盆则是黑暗之花。
他知道此花的来由,也知道此花带给吴王的悲痛。
他见过当年两个吴王公子的死状,也见过王后的死。
都与这一盆花有关。
而此时三盆花在黄昏到显得十分精神,并不因为带给人世悲痛而有半分愧意。
或许这就是花,从来不因人而改变,也不会因人而改变。
吴王扑在静王妃的尸身上,连他也不知道静王妃什么时候服下了毒药。
她早就做好一死的准备。
而她说的一切,也都是事实,是吴王阖闾一生的写照。
一切都因为无限膨胀的野心。
若当年他不刺杀王僚,任其庆忌当上吴王。
他此时依然可以坐拥着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的儿女一家人享齐人之福。
可此时连静王妃都先他而去,这让他心里充满无限的恨,不是恨静王妃,也不是恨淑敏王后,而是恨他自己。
若他当年不是因为淑惠王后嫁与王僚,让他心生怨恨,也不会因此把这怨气发在王后身上,夺人所爱,更不会充满仇恨与失落刺杀王僚。
也不会因此惧怕自己的儿子重蹈复撤,而坐看两个儿子互相残杀。
若他及时制止两人的欲望,或许一切都会如初。
还有胜玉公主,那个他一生宠爱的女儿,也是因为他的野心,才一步一步的把她逼上一条自绝之路。
所有的一切都如静王妃所说,生于欲而死于欲。
他并没有赢,反而输掉了一切,甚至不如被他刺杀的王僚。
而他此时满脑子里都是别人的嘲笑声,静王妃的冷笑,静王妃先他而去的满意,让他一时之间,难与自拔。
久久,久久,天色慢慢黑了下来,一个时辰过后。
小院里已然点上了灯,只是灯光是如此幽暗,像被黑暗之花吞噬一样。
而吴王此时已坐了起来,就坐在静王妃尸身边。
吴王缓慢的为静王妃整理着最后的遗容。
“老吴,传令下去,封静王妃为吴国王后。
通知差儿来为其母守灵。
这三盆花就放在桌上吧,一切如旧,想来差儿也能理解。”
老吴一听,心里也明白赶紧回复着。
“老奴明白,这就照办,王上一切还要节哀。”
老吴知道吴王的痛苦,不想如此兴奋而来,却最后留下如此悲惨的结果。
“不必担心我,刚才那两个丫头也赐她们两根白绫,让她们随静王妃去吧,我不想静王妃一个人如此孤独。”
吴王毕竟还是原来的吴王,当悲伤化作眼泪,而眼泪流干之后,他依然还是如此的沉着与冷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情。
“老奴知道。”
“回去之时,传伯爱卿与孙爱卿、还有伍爱卿来王宫见本王。”
吴王说完,整了整衣冠,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身子挺拔,像是没有经历过一场风雨一样。
“王上,那静王后的丧葬何时处理为好。”
吴王回首看了看静王妃的尸身,脸上竟然挤出一丝诡笑。
“找医师保存好静王后的遗体,等本王战死沙场后,就与本王葬在一起吧!”
吴王说完,脸上透着讥讽。
是呀刚才静王妃毫不留情面,把吴王失败的一生说完。
此时她走了,可吴王却并不想让她如此快的入土为安。
死者已逝,万事皆空,可他还得在这世上再受着痛苦的折磨。
他不想静王妃得尝所愿。
他要她等着他的死亡,等着他一起葬在墓中。
这样,就算去到地府,吴王依旧是吴王,依旧可以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让静王妃附首称臣。
或许这是吴王此时能报复于静王妃的最后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