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至于穿着西服外套和领带回来,早就脱了,暂时放在门卫,等到放学时再去拿。不过饶是如此,因为那过分笔直的西裤和脚上的皮鞋,贺邵承身上的气息也是猛的一变,和平常那个穿着体恤在操场大笑着踢足球的他完全不同了起来。班级都安静了一瞬,接着才看着承哥走到了自己座位上。
陆云泽也撑起了身体,笑了:“你回来啦?吃午饭了没?”
“嗯,回来了。路上随便吃了点。”贺邵承拉开椅子坐下,脚上的皮鞋还泛着一层光。他又笑了笑,身上还残留着一点之前和其他竞买人聊天时的那股气息,让周围的同学都下意识地不敢说话,“都买好了。”
陆云泽眨了眨眼睛,脸上的小酒窝就冒出来了。
他一想到自己要的商铺、洋房什么都到手了,心情就美滋滋的,抬手就拍了一下贺邵承的肩膀,夸了他一句“干得不错”。贺邵承也就笑着看他,目光都没分给别人。但别的同学还真以为承哥早上是看病去了,此时就凑了过来
“承哥,你感冒了?”
他们没听出来感冒的声音啊。
贺邵承一愣,接着腿上就被拧了一下,让他立刻反应了过来,点头认下了自己感冒的事情:“嗯……上午有点,去医院看了一下,吃了点药,已经好了。”
陆云泽脸上的小酒窝动了动,特别满意。不过刚得意起来呢,搭在贺邵承腿上的手就被握住了,还牢牢地继续压在那紧实的大腿上,不给他挪开的机会。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惊愕,嘴巴又扁起来了。
两个人就在课桌底下闹着别人看不到的亲昵,而此时,他们班小班长走了过来,落落大方地往贺邵承面前一站,以班长的身份问候了一下贺邵承的病情,接着又把自己记录的上课笔记给了他,还把已经写在黑板上的当日已布置作业又复述了一遍。
贺邵承客气地道了谢,但没要班长的笔记,而是直接把陆云泽的课本抽了过来,说自己回去看他的就行。天知道陆云泽的课本上那是一个字都没有,连一条下划线都找不到的那种。
小班长也没再强送,接着就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他们班班长虽然热情负责,但这样对一个男生上心还是头一回,周边的小伙子们都挤眉弄眼了起来,虽然不明说,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陆云泽到觉得还好,不至于和一个初三小姑娘吃醋,还觉得对方挺热心,算个好班长。不过这也是因为贺邵承拒绝了那份笔记的缘故,如果贺邵承收下了,他压在那大腿上的手就不知道要再拧几次了。
他把自己的课本拿了过来,小声道:“你扯谎很行啊你。”
他的课本,可是比新书还要干净呢。
贺邵承的本有些紧张,但察觉到么儿并没有去计较刚才的事时,才微微地松了口气,露出了一点笑:“好了,快午休吧,没多少时间了。”
“嗯,你也睡会儿。”陆云泽从抽屉里拿了个枕头出来,往桌子上一放,垫着睡了。
他的脑袋都是侧向贺邵承的,大约是枕头很软,那张面孔上很快就露出了幸福的表情,还又抱着枕头蹭了蹭。他也不介意自己的模样被贺邵承看到,过了一会儿就张开了唇,平稳地呼吸起来了。教室里此时也安静了下来,大家都趴在桌上午休着。
贺邵承也拿出了自己的枕头。
他们之前都只是用胳膊垫着,但如此一来,不仅胳膊会压酸,脸颊留红印;压到腮帮子了还时常会流口水出来,这就让陆云泽不能接受了。他跑去直接和旅馆老板买了两个方形枕头,放在学校里往抽屉一塞,每次休息就拿出来垫着,柔软又舒适。两个人的面孔也始终是面对面的,睁开眼就能看见彼此。
陆云泽梦了一中午小洋别墅,脸上的小酒窝一直到下午上课时都没散。
他们这两天也就是国庆调休上课,30号上的周五的课,因此下午很早就放学了。一群小伙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踢球的机会,一放学就去操场抢了半边草坪,开始挥洒青春期的汗水。然而每次都要参与集体活动的陆云泽和贺邵承却是收拾了书包,头一次先走了。
因为他们要回去看姥爷。
大哥大一个电话打过去,曾姥爷那叫一个高兴,已经开始想着晚上给两个孩子准备什么菜了。么儿喜欢的炸鸡是不能少的,或许还可以再去准备一个大骨头,给小贺补一补营养。不过他虽然这样想着,嘴上却是让小伙子们再休息一晚上,明早回来也一样。陆云泽哪里肯,把书包往旅馆里一扔,就拉着贺邵承一块儿去火车站了。
不过买到的火车比较晚,两个人晚上八点才到平县。
曾老头是开了电三轮去接的外孙和小贺,因为担心他们饿了肚子,还买了两个炸鸡腿,放在塑料袋里的那种,等会儿可以直接抓在手上吃。老头坐在车上,电三轮的龙头别在一边,外面的天都完全黑了。他看着那出客口,看到一群人下来,眼睛就开始搜寻了起来,来来回回的找着两个孩子的身影。而陆云泽一出来就看到了姥爷,直接背着小书包跳了一下,用力地挥了挥手。
“姥爷!!”
“诶!”曾国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赶忙把放在身边的两个鸡腿拿了出来,“来,来……饿坏了吧?先来吃个鸡腿。”
贺邵承也走了过来,带着笑喊了一声“姥爷”。
陆云泽的注意力已经被鸡腿吸引过去了,看到之后就“哇”了一声,一边上车一边分了一个给贺邵承,“姥爷,上海都没有这种好吃的炸鸡,我每天都好惦记……”
塑料袋拨开,他直接咬了一口,皮还脆着呢,里面的肉也软嫩多汁。
“就知道你惦记这个!”曾老头嘿嘿一笑,把电三轮发动了,一拧手把往前开了起来。虽然天黑了,但车头还有个灯,他也不担心瞧不清路,“么儿就是个小馋猫,慢点吃,家里头还有呢。”
“嗯嗯。”陆云泽已经把鸡腿吃了一半了。
他觉得自己够着急的了,结果一侧头,贺邵承手里居然只剩了个鸡骨头,已经是全部吃干净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吃的。眼睛瞪大了,他惊愕地瞅着对方,接着还是继续吃自己的那一份鸡腿了,免得等会儿被贺邵承抢了。一根鸡腿,骨头上的肉丝儿都被挑出来吃了,那叫一个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浪费。
曾姥爷开着车,心里也高兴,直接在路上就询问起了他们在上海的情况。
“你们两个现在还住那旅馆呢?啥时候能搬到那小别墅里啊?”
“要到十号才能拿钥匙,拿了钥匙就能住进去了。”贺邵承一一回答着,“里面的家具都是全的,我看了一下,床垫也有,最多就是准备一下床单枕套……”
“那方便,随便去买点就行了。姥爷只是觉得你们总住在旅馆里,毕竟不是家嘛。”
电三轮开到了门口,曾姥爷下车去开了铁门,接着才把电三轮开了进去。陆云泽和贺邵承也都跳了下来,直接就迎到了扑过来的汽水儿。一个月过去,汽水儿已经长大不少了,再也看不出那小奶狗的模样。它也还认识这两个人,尾巴甩得几乎要飞起来了,前爪不断地往陆云泽的腿上扑。
“汽水儿!”陆云泽又笑了,把狗狗抱了起来,好是蹭了蹭它的脸。
他们进了屋,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有的还得再热一下,直接盛出来就行。炸鸡更是买了两份,都切好了,洒满了佐料,看上去极为诱人。陆云泽眼睛都亮得像是星星一样,拉着贺邵承去洗了把手,就过来先吃着了。
曾姥爷看他们吃饭心里就高兴,赶忙把烧的大骨头老黄瓜汤盛出来,再去给两个孩子一人打了满满的一碗米饭。
虽然这个饭吃的有些晚了,但他们一家三个人团聚在一起,曾老头还是去开了一瓶啤酒,一边听着么儿和小贺聊天,一边夹那脆脆的花生米吃。
他最关心的当然是两个孩子上学读书的情况,别换了个地方,不熟悉了,影响了学习成绩。但陆云泽和贺邵承都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这点简单的班级内人际关系还会处不好吗?陆云泽一边吃鸡一边嘟嘟囔囔,把贺邵承是怎么轻易拿到了“承哥”这个称呼的事儿和姥爷说了,又气鼓鼓地表示自己就从来没被喊过一次“陆哥”。
说起来他还比贺邵承大半年呢,怎么就总是贺邵承在外面当哥呢?
但曾姥爷却也觉得理所当然:“我看你们两个在一块儿,都是小贺照顾你,他可比你成熟多啦!”
陆云泽更不服气了,但又不能说自己是上辈子重生回来的,年龄加起来都有贺邵承三倍了!于是就只能和炸鸡较劲,把贺邵承的那一份鸡腿也吃了。
贺邵承笑着,也不和么儿抢,因为姥爷给了他一根带骨髓的大骨头。
聊完了他们俩个的事儿,就得聊聊曾姥爷厂子的情况了。陆云泽用骨头汤拌了饭,一勺子一勺子的汤泡饭往嘴里送,“唔,对了,姥爷……新厂子用上了吗?”
“用上了!先安排了一间,开始生产了!”
上次拿了五十万回来,曾国强这边是瞬间就富裕了,新厂房需要什么就添什么,地皮刷漆啊,墙壁啊,办公室的地砖啊……全都安排好了!不过装修总需要时间,所以目前还没完全弄好,只是说因为开口笑厂子那边生产赶不上订单,先在新厂房收拾了一个工作间出来,安上两个大空调,又订购了六台炒货机,一个消毒灌装贴封皮的流水线,在国庆前终于正式生产了一部分。
至于曾老头辣椒酱的广告,则已经投放到了隔壁省份去,订单源源不断呢。
“这么好啊?”陆云泽脸上的小酒窝冒出来了,“那国庆厂子全休吗?”
“只有前三天是所有工人都休息的,后面四天分两批来,工资翻倍的给。”曾姥爷笑着叹了口气,“也是没办法,生意太好了,其实姥爷也很想给他们放一整个国庆的……”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曾老头喝完了啤酒,这才去盛了一碗饭,拌着剩下来的一点小菜吃了。陆云泽把自己的骨头汤泡饭喝完了,他身边的贺邵承则是解决了剩下来的鸡骨头,又把最后一口葱花炖蛋吞了下去。
彼此的肚子都微微隆了起来,左右明天休息,他又躺在沙发上吃了点西瓜。国庆节基本是最后吃西瓜的时候了,再往后就真的要没了。陆云泽抱了个特小凤,拿勺子挖着吃,而贺邵承则去厨房里把碗洗了,又先上楼冲了一把澡。
“么儿,你真要吃成小猪了。”曾姥爷虽然看外孙吃东西高兴,但看着他躺在那里,一边晃脚丫一边吃,又担心别天天这样,变成一只米虫了,“吃完了饭也先起来动动嘛,你看汽水儿都院里院外跑呢。”
“唔……我之前都和贺邵承一块儿踢足球的,我们也晚上去公园散步的。今天就刚回来嘛,”他笑眯眯的,还换了个电视台,“姥爷你就让我享受享受呗。”
曾国强叹了口气,哪能不答应:“好……好,么儿你就是个天生享福的命!”
他也一块儿坐下来吃西瓜了,又清爽水分又足,确实舒坦。不过年龄大了,老头都熬不了夜,一到平时睡觉的点,困意就慢慢的上来了。他看了眼时钟,此时已经晚上十点了,怪不得犯困呢。一个哈欠从嘴里冒了出来,而楼上冲完澡的贺邵承也穿着睡衣睡裤下了楼。
“我洗好了,姥爷,你去吗?”
“是该去咯!都打哈欠了……”曾国强拍了一下外孙的脑袋,“你今晚也别玩太晚啊,明早姥爷带你们去外头吃早饭。”
“唔,吃什么?”陆云泽一听到吃,耳朵就竖起来了,“我想吃咱们平县口味的汤包……上海的汤包太甜了……”
“就知道你爱吃这个,姥爷都带你去!”
他笑呵呵地站起了身,汽水儿也跑了过来,乖乖地跟着主人上了楼,显然是也准备睡觉了,是一条作息良好的狗狗。但陆云泽可一点都不困呢,看到贺邵承过来,就把手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的西瓜递了过去,让他把最后那几口解决掉。
他们和曾姥爷不共用勺子,但彼此之间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贺邵承接过了半个西瓜,用了么儿刚抿过的不锈钢勺,几下就把最后的瓜瓤刮了个干净。
“还不睡觉?”他把瓜皮放到了茶几上,等着之后扔垃圾桶里去,“电视剧那么好看?”
“你怎么不懂呀,今天好不容易回来,要是直接就睡觉了,多没意思。”身边有了人,陆云泽也就不靠沙发了,直接滑在了贺邵承的肩膀上,让他撑着自己。因为之前吃太饱了,他还打了个饱嗝出来,伸手去拍了拍肚皮,“嗝,吃好饱,我觉得我得吃了有一只多的鸡……”
“撑得难受了?”贺邵承垂下了眸,看到了么儿撩起来一点衣服的小肚皮,确实比平常要鼓许多,不过还是白白的,嫩嫩的,“小猪。”
“就没控制住嘛。”陆云泽吸了吸鼻子,难得没和他生气,而是靠在那结实的肩膀上,软软地给自己解释,“也好久没见姥爷了,咱们两个把饭吃完了,姥爷才高兴呀。”
“嗯,那我给你揉揉?”
他的目光还落在那一小截肚皮上,虽然每天晚上都能伸手去抱,但毕竟隔了一层布料,也不会有这样微微鼓起的模样给他摸。陆云泽哼哼了两声,一开始还不大愿意,因为肚子这种地方万一被用力一揉,肯定会难受的;不过看到贺邵承那垂着眸认真的模样,他那沉寂了许久的念头又蠢蠢欲动了起来。面前可是又嫩又乖还听话的少年贺邵承……他别的都做不了,这样亲昵一下,应该没事吧?
“你……你得轻一点哦。”陆云泽眨了眨眼,“别把我揉难受了。”
“嗯。”贺邵承点头,把么儿又往身边拉了一些,轻轻的把手搭在了那软乎乎的肚皮上。
他们就看着电视,同时再揉揉肚子。现在天气没那么热了,所以空调也没开,只开了一个风扇,呼呼的在天花板上吹。陆云泽之前一直在跟着运动,这段时间肚皮上的软肉其实是消了一点的,不过还是没练出腹肌,所以现在一吃饱,就又软了。他的肚脐眼也很小,特别秀气的一个,因为平时洗澡都有注意清洁,所以还挺干净的。他的目光落在电视机屏幕上,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个年代的电视剧;而贺邵承则始终盯着么儿的那一块小肚子。
这微微鼓起来的样子……就像是……
怀孕了一样。
大脑里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他的脸颊就红透了,顿时也不敢再继续揉了,仓皇地把手收了回来。他知道怀孕是女人才会有的事情,他不应该把女人的事儿往么儿身上想。可大约是这个词带着一点旖旎在其中,贺邵承还是乱了呼吸,连心脏都跳动地几乎要蹦出胸膛。
他知道,他明早肯定又要洗内裤了。
陆云泽靠着他,没抬头,目光依旧落在电视机上。他其实还觉得挺舒服的,因为贺邵承动作很轻,没有压着他肚子拼命的揉,来来回回像是在做按摩一样。不过不揉就不揉了,接着看电视吧。
他在楼下一直看到十二点,看到电视台飘雪花了才依依不舍地上了楼,特别简单地冲了一把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房间了。曾姥爷和汽水儿肯定睡着了,他们两个路过门口还听到了呼噜声,只不过好像不是姥爷,是……汽水儿在打呼噜。陆云泽好生听了一会儿,心想汽水儿这条小狗,年龄小呼噜可不小,也不知道姥爷怎么睡得着的。不过好在进了自己卧室,门一关,那些吵闹就都关在了外面,不至于影响到他和贺邵承睡觉。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国庆长假,学校哪能不布置作业。就算陆云泽和贺邵承都写得快,目前也只是说把数学题目都做完了,作业本直接扔在了教室课桌上,谁想抄谁抄去。别的什么语文试卷啊,英语完形填空啊……他们都还没动呢。
“六号走?七号把作业补一补。”贺邵承习惯性地给么儿擦起了头发,让人坐在自己面前。他人高,这个姿势刚刚好,胳膊抬着也不是很累。因为之前给陆云泽擦头发擦炸了毛,现在他也很有经验,都是往一个方向擦的,并不会随便乱搓。
“嗯……我还想快点搬进小洋房里头。”他此时是终于困了,眼皮也耷拉了一些,“别的商铺什么的,就还是租出去,我估计想来租的人肯定不少……”
“你一个人处理得了那么多事儿吗?要不我们找个中介,交出去算了。”
“嗯,可以。”贺邵承也不是很在意那一点租金,“那洋房怎么说?我们不可能住三套。”
“挑一套喜欢的住……其他两个就还是锁着,每个月请保洁进去打扫一下。”陆云泽是真的喜欢小洋房,提到这个,酒窝就笑出来了,“我之前不是说过的么?我要养狗,养猫,养花花草草……”
“后院没封,养猫会丢的吧?”贺邵承轻笑了起来,把已经湿了的毛巾放到了一边。而陆云泽顺势滚了个身,直接就躺到了自己的枕头上去,抱着那香喷喷的大枕头蹭了蹭。他们两个刚才都刷过牙了,所以现在口气清香,贴在一起说话也不怕。贺邵承让空调稍微开了一点,维持室内二十六摄氏度,接着才伸手关了灯,拉过毯子,把么儿和自己的身体裹住。
“唔,你说的也有道理……”陆云泽在黑暗之中眨了眨眼睛,“反正先住进去再说啦,我吃腻了外头的饭了,油和调料都加的多……洋房里头肯定有厨房,炉灶估计比咱们家里头的都要好。到时候我们就自己烧饭,反正两个人,很简单的弄个三菜一汤就好了……”
“嗯,我烧。”贺邵承摸了摸他的背,“老吃外面的确实不好。”
两个人又靠在一块儿,轻声说了会儿话,等到眼皮子真的酸起来时,陆云泽才在贺邵承胳膊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枕着,双手搭在他胸口,微微张着唇,像是小猪一样睡着了。他前一夜这样熬着,第二天早上当然不可能早醒,一直睡到九点才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贺邵承已经去把彼此的衣服洗了,内裤也是他手搓的。不过却不是昨晚换下来的两条,而是三条。
看见么儿出来,他晨起时的羞臊已经散了。
贺邵承神色不变地和陆云泽打了招呼,接着则拉着他去浴室刷牙洗脸。全家都在等他起床,此时都饿着肚子,只有汽水儿是吃过早饭了,在后院里咬着一个小皮球玩呢。曾姥爷是知道外孙犯懒的能力的,这再晚下去,别人早餐摊子估计都要收了!他急匆匆地载着两个孩子去了平县最正宗的汤包店,终于赶上了早晨最后一波蟹黄汤包,直接拿了三笼,又添上三碗豆腐汤,三根脆油条,三个大肉包!
吃了这么一顿,陆云泽又不要吃午饭了。
他们也不着急回家,电三轮就给开去了百货大楼,打算去热闹的街上逛逛。尽管知道上海肯定也什么都有,但两个孩子回来,曾姥爷还是希望给他们添置点秋天的衣服。小贺长得高,去年的衬衫再穿就要短了,怎么都得添点新的;他们家么儿是没长多少,不过也可以再买两件新款厚衬衫,北风一吹就能穿。
鞋子也当然得再买两双。
曾老头对孩子们的爱没什么新意,只会在吃穿上面下手。不过他也知道孩子们喜欢新奇时髦的东西,于是中午,把买好的衣服往家里头一放,他就开车带着外孙和小贺去吃肯德基了!
肯德基这个牌子也是几年前才进入中国的,1987年在北京市开了第一家分店,尽管价格昂贵,普通人家无法负担,但因为足够洋气,还是受到了年轻人的追捧。他们本市也终于开了一家,不过不在平县,而是在更热闹的老市中心。国庆节也是个家家户户出来溜达消费的日子,尽管抵达时他们已经避开了饭点,但瞅瞅那刚开张的肯德基,里面还是人挤人。
陆云泽是真的没想到,姥爷给他们的惊喜居然是肯德基。
他其实对这个并不怎么感兴趣,他们本地烧鸡味道不是也很好么?而且这个东西,现在瞧着时髦,过了千禧年就是满大街都是。在美国,肯德基这种类似的品牌也都只是快餐的一种,和星巴克、哈根达斯一样,根本谈不上什么档次;但偏偏来了中国,就摇身一变,就算吃一顿要四五十,也还赶着去呢。
不过看着姥爷笑得眼睛都没了的样子,他的心口又软了。
“又来吃炸鸡呀?”他托着腮帮子,等着电三轮停到位,又扭头看了眼身边的贺邵承,“你喜欢么?汉堡,可乐,薯条这种东西……”
“上海好像也有这个牌子。”贺邵承沉吟了一声,“之前我听别的同学说过……”
“嗯,刚好我们俩都没尝过。”陆云泽抿着唇露出了笑,终于站起来下车了,“姥爷,你可真时髦,上海都还没多少人吃过这个呢!”
“那可不是,特地带你们两个来的。”曾国强嘿嘿地笑着,钱包也放在了兜里,“走,姥爷听人说这玩意儿挺贵,稍微吃点就要三四十。不过不怕,今天带了一千块在身上呢,喜欢咱们就打包了再带回去。”
肯德基虽然在国外就是个快餐品牌,但能在国内一下子获得追捧,也确实是有原因的。比如这特别现代化的装潢和干净的台面,就是许多路边小店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了。店员们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忙碌地在柜台后面工作着。里面的炸鸡、炸薯条机器也都很现代化,根本不是他们买烧鸡那家店一个大锅热油的样子;而且里里外外还都是玻璃,直接让顾客看到后厨的情况,一点隐瞒都没有。
这样干净,敞亮的环境很容易让人觉得放心,曾姥爷看了一眼,也觉得不错,一边排队一边瞧那贴在墙顶上的菜单。他也是头一次见这种东西汉堡里头夹那么大一块鸡排,还有生菜,沙拉酱。他以前也见过汉堡,不过都是中国本土化的鸡蛋汉堡煎个鸡蛋,加点火腿肠,两片面包夹上的玩意儿。
“一份汉堡就要十五块钱呐。”老头子感慨了一声,不过又不缺钱,轮到他时便直接点了一份炸鸡全家桶,再加三份汉堡!
陆云泽在边上,看着菜单,和贺邵承商量商量,又各自来了一个巧克力冰激凌。
因为要的多,里头配餐还需要一段时间,因此点餐员只先给了他们每人一杯冰可乐,同时放了一个号码牌。陆云泽端着托盘上了二楼,刚好瞅见一个靠窗的座位,一家人吃完要走。这会儿他也没法去嫌弃桌子还脏着了,一见那家人站起来,陆云泽就立刻就坐了下来,先把位置占了再说。
不过一会儿就来了个服务生,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撤了,又拿毛巾好好的擦了擦。
整个餐桌重新变得干净整洁了起来,此时陆云泽才呼出了一口气,把胳膊肘搭在了桌面上。
“姥爷,这一顿估计全是肉哦,你别吃了肚子不舒服。”他把吸管插进了杯盖里,分别递给了姥爷和贺邵承。
“放心,姥爷肚子好着呢。”曾老头先喝了一口,觉得这肯德基的可乐还不如非常可乐呢。不过因为加了冰块,居然也挺爽的,一入口就能感觉到滋啦滋啦的气泡在舌头上炸开。这个汽太够劲了一点,接下来就直接从鼻孔里冲出来了,让曾国强控制不住地一抖脑袋,这才好了。
“之前不是组织体检么,检查下来,老头子可是身体倍棒!”他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医生都让我继续保持,说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陆云泽眨了眨眼,笑了,也稍微抿了一口可乐,但没和姥爷似的一大口灌下去,“好,那你今天多吃点,我还撑着呢。”
他们的汉堡和全家桶都是服务生直接送上来的,两个奶油冰激凌也刚挤出来,上面撒了一层浓稠的巧克力酱。他先拿勺子舀了一口,一边瞅着窗外一边抿了。虽然其实肯德基餐厅里面挺吵闹的,但因为身边是曾姥爷和贺邵承,陆云泽却忽然又觉得安静了下来。
贺邵承先拆了一个汉堡,拿在手里咬了一口,带着笑和曾姥爷说味道不错。曾姥爷高兴了,也拿了一个鸡翅过来咬了一口
“哎!这味道可真不错,和街上那烧鸡不一样呢!么儿,你也吃点!”
“嗯,我就吃点鸡翅哦,汉堡太大了,吃不下……”
整个国庆,曾姥爷都带着两个孩子到处溜达,又是去电影院看电影,又是去公园捞小鱼,总之把能玩的地方都玩了一遍,这才在十月六号这天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去了火车站。陆云泽和贺邵承来时只背了个小包,回去又是一个行李箱,还沉甸甸的,放满了新买的衣服和鞋。等到两个孩子都进了站,再也看不见影了,曾国强才叹了口气,转身坐上自己的电三轮,直接去厂子上班了。
回了上海,他们两个的第一件事就是补作业。
初三是个很关键的时候,如果考不上高中,那就意味着和大学无缘,只能去职业学院或者中专了。虽然早些年中专还很厉害,比高中的分数线还高,毕业了就能直接国家分配工作,拿城市户口领取粮票;可现在哪还是当初物资匮乏,着急要学生出来工作的年代?大家都知道要多读书,上重点大学了。
所以老师们也没客气,作业布置起来就和撒雪花似的,一张张卷子眼睛都不带眨地往下发,根本没打算给这群学生国庆休息的机会。
因此,就算是陆云泽和贺邵承这种写作业超级快的学生,最后一天也差点补到虚脱。
“一天一篇作文,这也太变态了。”陆云泽揉着自己发酸的手,他刚编完了六篇,还有一篇要写呢。也幸好当初买的钢笔质量好,否则早就漏墨漏一手了,“贺邵承,你那儿怎么样了?”
“还有半篇。”贺邵承依旧在书写着,速度很快,但字体依旧端正大气,笔锋锐利,“么儿,你可以先把物理抄一抄,我写完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现在都不会写汉字了。”
他扁了扁嘴,觉得自己累坏了,还不知道上了高三要怎么办呢。不过目前距离高三还有三年,他想了想觉得似乎还好,就抽过贺邵承的物理作业本,开始认认真真的对着抄了。他们两个成绩好,所以全是正确答案也没关系,老师从不管他们两个。十来页物理也抄好了时,贺邵承终于把自己的作文全部写完,又去拿了政治出来。
“政治题是写多还是写少?”这种主观题,认真起来写满格都不是问题;但他和么儿现在已经真的累了。
“每个题写三行吧……哎,这个我还没法抄你的,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