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黄粱一梦
“哦,别人落在我家了。”
风温瑜风轻云淡的话语,让宋儿开始滔滔不绝地念了起来,“你总是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回家,你知道人家干不干净啊你就敢带回来。”
“没那么讲究,”风温瑜终于笑了笑,站了起来,“你回去吧,我累了。”
在风温瑜进了房间五分钟没有动静之后,宋儿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就不自讨没趣地起来走了,只是尹星洲的事情她还一直记挂在心上,还有宋清河,真是让她越来越失望了。
风温瑜听见房间外面传来的轻微上锁声,脸上的笑意立马就凝固在眼睛里。
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那白色的墙壁漾出一层光来,亮得刺人眼球,鲜明的温度像血鲜红地仿佛要了自己的命。
风温瑜忽觉眼睛很疼,似乎有一根细长的银针直直从漆黑的瞳孔外头扎进布满血管的肉球里去刺探自己的神经。
他摘下眼镜翻身坐起,走到衣柜边上拉开柜子下面的抽屉,那里面还放着宋清河之前留在他这儿的旧衣服。
他把衣服拿出来放在枕头边上,而后站起身来把口袋里屏幕碎得不成样子的手机拿出来锁进了抽屉里。
衣服被叠得一丝不苟,连边角都方方正正,布面谈不上干净整洁,有了些许痕迹。
风温瑜叹了口气,抱着宋清河的衣服躲进了被子里,上头属于他的气息早就一点点消逝了。
“宋清河……你就折磨我吧,隔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我的心头刺,我要是死了,你可得给我陪葬啊……”
被子底下,风温瑜的声音幽幽传来,像是念什么清心咒似的。
冬日的风在阳光下依旧冷冷清清,湿气严寒入骨地让人感到疼痛。
尹星洲找了小半月还是没有消息,活着的人不存在,死了的尸体也找不到。
就在大家为这个青年才俊早早发生这种祸事而感到惋惜的时候,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找到了目击者,于是那天相安无事,有人却大祸临头。
那天天朗气清,宋清河还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苏城被他勒令待在家里,他竟然也乖乖地坐在他身边没有反抗。
和一个杀人犯共处一室是什么感觉?宋清河想笑笑不出,想说点安慰或者斥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好像那个亲手杀了尹星洲的人不是眼前的苏城,而是自己一样。
内心的纠结愧疚不知所措在不断放大,被苏城的有恃无恐加持,让人几近崩溃。
“苏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门铃一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苏城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宋清河却还没有想到什么应对的方法,就眼睁睁看着苏城被人带走了。
他转头瞧了宋清河一眼,薄唇轻启,宋清河却猜不出他在说什么。
他眼里有太多情绪,是宋清河这个老道的脾性都琢磨不透的东西,一夜之间,他竟然也比自己有更深的城府,宋清河这么想着。
鸣笛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苏城临走前的那个眼神让宋清河寝食难安,那个傍晚苏城和他说的话还一字一句的刻在脑子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地清晰,它明目张胆地在自己面前自己心里寻找那点泯灭的良心,可是良心告诉自己,苏城是火中取栗自取灭亡。
尹星洲就不无辜了吗?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只有自己是罪有应得。
天渐渐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门口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像一道诡异的催命符让宋清河的心猛然提起,他站起来穿梭在黑夜里,门一打开,看见的是许久不见的北青。
他的手里还有一只狗,是苏城那时候为了哄自己开心送自己的小博美。
宋清河抬眸,看着北青的脸,别有深意。
“我听说了,所以赶回来看看你。”
“没事儿,不用太在意。”宋清河说完,接过小博美,转身进了屋子里,“谢谢照顾小家伙。”
北青忽觉房子太过阴森,跟着进去把灯一盏一盏打开。
“其实苏城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我在国外的时候就是他的主治医生,我……”北青看着宋清河的眼睛,忽然什么都说不下去了,坐在他对面,一时缄了口。
“你想说利用精神病让苏城不用坐牢?”宋清河突然笑了,话语里有说不出的无奈,“可是尹星洲他死了,苏城真的很可怕,他有好几次甚至想要我的命,你能想象到人面临死亡那一刻的感觉吗?害怕恐惧直到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如此清晰地烙在我的脑海里,就好像我现在不是活着,而是一具会动的尸体。”
北青被他的语气和形容吓得浑身一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我就是太知道了。”宋清河站起来放下小博美往楼上走去,“你先回去吧,你要是想用你的办法救苏城,我不会阻拦你。”
直到上了楼,关上门,宋清河才崩溃地抓着被子,掩饰不住自己激颤的情绪,他把头埋在被子里,如同野兽般嘶哑地哭泣。
三天后,宋清河又从衣着华丽的贵公子,变成一个蓬头垢面的普通男人。
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吃饭让他的脚步有些虚浮,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联系了北青,“你别轻举妄动,你知道一命还一命吗?
尹星洲死了所以总要有人给他偿命的,尹星洲现在是我杀的了,知道吗?我不会让苏城死的,我突然想起来,好几年前我答应过要保护他,我已经失去一个弟弟,不能再看着苏城去死。”
“你想做什么?”北青担忧的话语问出口,就被宋清河挂断了电话。
“你总觉得我欠你的,那我就还给你好了。”宋清河坐在路边,自言自语。
灌木丛里突然钻出一只小狗来,宋清河转头看去,它嘴里叼着一根没有肉的骨头,让饿了好久的他口舌生津。
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坏了,闪烁个不停。
红灯是禁止,绿灯是通行。
风温瑜开着车子在十字路口正准备转弯,就看见宋清河站在那里,他正好要去找他于是开车行驶过去。
这次是风温瑜报的警,那天晚上他是那个偏僻路口唯一的证人。
血腥残暴他还历历在目,可他想置身事外。
宋清河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和他一样没良心,可是没心没肺无欲无求的人突然有了想要占有的东西,那就不一样了。
他想占有宋清河,从那次同尹星洲见面时,看见宋清河待在苏城身边开始,他就想占有宋清河。
私心和欲望太可怕了,可怕到连鲜活的生命都可以视而不见。
红灯和绿灯交错出场,禁止和通行不断交错模糊界限,于是通行便成了禁止,禁止便成了通行。
宋清河还没从地上站起来,就有路过的人给他扔了张纸币,崭新的新钞,上面的颜色和纹路都十分显眼。
宋清河觉得此时的场景有些眼熟,只是笑了笑把手机收好,修长的腿强而有力地走上了斑马线,一步一步地往马路对面走去,他知道自己走向的是一个深渊,可深渊里面又是什么呢?
“叭叭——叭——”
载满沙尘的大卡扬着风尘穿梭过往来的街道,直冲向道路中间的那个人。
宋清河惊愕地愣在原地,脚再也迈不开一步,他还有一点对生命的渴望,大脑指挥身体快跑的指令一直在叫嚣,可当他抬眸看见大卡驾驶座上的人之后,却无奈笑了。
大卡上的人面目狰狞,带着饱经沧桑的寒凉和委屈看着自己,宋清河就平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苏城……原来你想要的,只是我而已,就算我死了,也没关系。
“宋清河!”
风温瑜经过他身边大喊一声,可早已经来不及了,宋清河在尘土之中瞧了风温瑜一眼,缓慢地闭上了眼睛,救护车的轰鸣,大卡不受控制地倾翻在地发出的巨响,人群的杂乱声齐齐挤进了宋清河仅存的几秒的意识里。
还有大年三十那晚,烟花在天空绽放的顷刻苏城的脸被烟花映地五光十色。
没心没肺活着不好吗?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吧,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不太疼。
宋清河微微侧头,看向大卡所到之处的狼藉,看见苏城满身是血地往自己这边走,嘴里念着的是自己的名字。
原来爱一个人,会这么痛苦啊……
宋清河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的是第一次见苏城的场景。
——
“我来看望503号的病人。”
“503号现在有人正在里面,”护士翻了登记名册,递给风温瑜,“您先做个登记吧。”
“谢谢。”他对护士笑了笑,拿起笔利落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把手里的紫罗兰换到左手,左手上的婚戒赫然在目,他站在了病房门口望向了里面。
不一会儿,病房门被打开,男人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和一个黑色的口罩。
“你又来了。”风温瑜道,“这几年你天天往这跑吧?”
“你都结婚了,还肖想他吗?”男人停下了脚步,遮掩在帽子下的眼睛突然变暗。
“那时候他跟我回家,也就没有你什么事儿了,你已经逼疯了他,现在不会还对一个植物人灌输些什么思想吧?”风温瑜勾唇笑了笑,推开病房的门,“也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梦,在他梦里,我是好是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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