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八刻,三好家占领了音羽山。三好长庆本人则登上了音羽山巅,居高临下地俯视全局。
“有这样的高地来提供视野真是好,整个战场都一清二楚了。”三好长庆笑着向旁边的安宅冬康感慨道。
“四弟那里似乎会遇到一些麻烦。”安宅冬康指了指鸭川附近的渡口。十河一存苦战半天,终于突破了雄鹰备的防御,渡过了鸭川。但是在鸭川东边的平原上,联军万余主力靠着雄鹰备争取来的时间,已经大抵恢复了建制和战斗力。
“没事。妥善利用视野和居高临下的压制袭击,我们俩的部队配合四弟就能把他们全部击垮。”三好长庆满不在乎地转过头去,望向了南禅寺的方向:“击溃他们很容易,可是我们骑兵也不多,歼灭他们可就难了。”
“所以大哥打算打下南禅寺,控制音羽山和大文字山之间的通道,把联军的退路封锁?”安宅冬康察觉出了三好长庆的意图,试探地问道。
“没错。”三好长庆眯着眼看了看南禅寺里的旗,“枫鸟旗,是那个雨秋红叶?他应该只有800战兵对吧。”
“大哥记得不错,看来是把记牌的心思也用在这上面了啊。”安宅冬康低声取笑了一句,惹得三好长庆哈哈大笑起来。
“好,那就下令吧。”三好长庆朝着身后的传令兵一招手,“让政康和村重带着2000人,把南禅寺给我打下来。我亲自带着5000人下山,去和四弟他夹击联军主力。”
“三弟,你留在音羽山上。”三好长庆随后拍了拍安宅冬康的肩膀,低声道。
“大哥不需要我一起参与对联军的进攻吗?兵力是否会不足?”安宅冬康眉头一皱,低声提醒道。
“不需要,我这5000战兵也够了。等我到了战场上之后,三弟你就居高临下地观察联军的战阵,发现哪里有破绽立刻用旗帜或者传令兵提醒我或者四弟。”三好长庆信心十足地抖了抖袖子,随后用有些玩味的眼神看了眼南禅寺的方向:“还有,二弟反复提醒,要我们小心雨秋红叶。那小子除了未卜先知外,似乎防守也很有一套。你多加注意。”
申时初刻,联军阵地。
“主公,大事不妙了。”丹羽长秀眼睁睁地看着三好家的钉拔纹插满了整个音羽山,此刻已是面色惨白,“高地被他们占据,视野也被压制。如果三好家此刻居高临下地从山上杀下来,我们该如何抵抗?”
“后路也有危险。”佐久间信盛也指了指远处南禅寺的方向,“看那里的旗,估计是雨秋红叶。他手上只有800人,挡不住三好家的。我们应该立刻朝着东南撤退!”
二人话音未落,三好家就仿佛为了呼应他们所说的一样,滚滚地从音羽山开下。一路直奔他们而来,另外一路则前去攻打南禅寺。
而在联军西侧一路尾随而来的十河一存,也立刻发动猛攻,配合从音羽山上杀下来的三好长庆。三好长庆的本队和十河一存的赞
岐众是三好家军中最为强大的两支部队,而此刻,联军的主力却在音羽山的平原上,遭遇了这两支部队的夹击。
联军苦战一天,建制又稍显混乱,在面对养精蓄锐一上午的三好军主力的打击时,根本难以招架。织田信长从来没有指挥过如此多的战兵进行合战,临阵指挥不免手忙脚乱。为了应付三好长庆的攻击,他下令织田家的部队进行转向,却不小心打乱了正在抵抗赞岐众的浅井军的阵型。十河一存抓住机会,从多段突破了浅井家的防线。织田信长无奈之下,只得抽调丹羽长秀和泷川一益去帮助浅井长政维持阵线,然而当织田家的部队面临从音羽山上加速冲下来的三好长庆所部的冲击时,同样节节败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战场上的指挥官难以立刻发现阵型的转瞬即逝的漏洞。可是站在音羽山上,拥有上帝视角的安宅冬康却不一样。每当联军在调度和后退时出现阵型断裂或者崩坏的情况时,他就会立刻挥舞旗帜示意三好长庆和十河一存。二人则会下令所部的骑兵快速向着这些断口突击,给联军的阵线带来极大的风险。
联军空有万余兵力,却因为地形不利而遭遇两面夹击。而且织田信长本人的指挥能力远不如十河一存和三好长庆这两个宿将,联军因而连连败退。
而三好军的追击似乎还颇为有技巧,正有意识地把联军向着北边逼去。联军越往北,离他们的退路南禅寺也就越远!联军的众人意识到了这一情况,正努力地向着东边退去,然而在三好军的压力下却显得力不从心,越来越多的部队因为战线断裂而被夹击击溃,联军已经大势已去。
不过,攻击南禅寺的三好家部队此刻面临的窘境,却丝毫不逊色于联军主力。
雨秋平将2400人的部队分成三个部分。福岛安成和查理各自带着400辅兵,两个弓箭排和两个足轻排,防守南禅寺后的两个棱堡。而雨秋平则指挥800辅兵,六个足轻排和两个铁炮排,防守南禅寺。而工事修筑完毕后,多余的上完辅兵都被雨秋平打发回了山科本阵。
“我去?好奇怪啊!”三好政康此刻正坐在阵后,让两个侍卫帮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他发誓,这是他征战这么多年来,进攻过的最奇怪的阵地。
那就是一个加固过的寺院,身后还有两个构成“品”字型的小岩砦,可是打起来却特别不得劲。每次他进攻一段院墙时,不仅会遭遇正面的抵抗,在侧后方还老是有人攻击,导致进攻的足轻腹背受敌,适应不过来。而常磐备的远程攻击则五花八门,有铁炮,有弓箭,有标枪甚至还有石块。他自己在指挥时也不被标枪给戳中了手臂,索性盔甲精良,没有伤到骨头。
他打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就退了下来。不过荒木村重似乎不信邪,立刻就接替了他的位置,指挥着他的人扑了上去。
“这院墙根本不算高,我们这些简易的小云梯攀爬起来都是绰绰有余。”中川清秀作为荒木村重的家臣,此刻正在一
线指挥部队攻击南禅寺,“甚至搭个人梯都能翻过去。三好政康那个老东西已经不中用了啊,打这么个破寺庙都能那么费劲儿。”
中川清秀选择了一段院墙作为突破口,指挥着部队向着那道修筑在院墙外的矮墙靠去。他对面的那段院墙的火力似乎还挺猛,拥有不少铁炮,还有无休止地标枪和石块在朝着自己这边扔来,铁炮的轰鸣声也不绝于耳。
他指挥着他身边的部下靠着矮墙蹲下,把身体躲在矮墙后面,这里是他们前方院墙上远程兵的射击死角。果然,那些院墙上的铁炮手向着自己这边开了好几枪,都被矮土墙给挡住了。于是中川清秀招了招手,示意部下们躲在矮墙后面用弓箭抛射,来压制院墙上的火力,从而为拿着云梯准备爬墙的人做掩护。这是这些老兵们征战多年来摸索出的攻城技巧寻找防守方的射击死角。
然而,还没等他下令弓箭手射击,身边的不少部下就接二连三地惨叫着倒下。中川清秀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都躲在矮墙后面了,还是会被院墙上的防守者打中?这里不是射击死角吗?不过,一杆从背后直直飞过来,把他身边的侍卫给一枪插死在矮墙上的的标枪却给了他答案。他顺着标枪的方向望去,发现他们躲着的矮墙,其实暴露在另一边院墙的射击视野下他们的背后也是敌人。
“这是…”中川清秀环顾了周围一圈,发现他们攻击的院墙并不是一个平整的直线,而是一个“v”字型。他们此刻就正处于“v”字的凹口里,正遭到两侧远程兵的打击。
“娘的。”中川清秀狠狠地骂了一口,立刻下令部下翻过矮墙,躲到院墙下的壕沟里,这样总归可以躲开攻击了吧。然而,不幸的是,当中川清秀躲到壕沟里后,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又和一段院墙上的铁炮手面对面了。
一阵硝烟腾起,他周围的几个侍卫为了保护他就一命呜呼了。中川清秀狼狈地再次从壕沟里逃了出来,却绝望地发现并没有任何一个射击死角存在攻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此刻,他那些架着云梯往上爬的部下,都会被常磐备的长枪兵狠狠地招呼。这些长枪兵的经验和技巧相当了得,出枪又快又准又狠。而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如果你已经顺着云梯爬到了墙头,那么城墙上的弓箭手和铁炮手就根本打不中你了。然而,此时此刻,每一个爬墙的足轻的背后,都会面对着另一端常磐备的城墙那上面站满了铁炮手和掷矛手,正无时无刻地射击着试图爬上友军院墙的敌人,让爬墙者无功而返。
中川清秀大概摸索了一下,发现射击死角还是存在的。那就是南禅寺那些凸出棱角所对的地方。他试图让弓箭手站在那里,压制院墙上雨秋家的远程火力。可是还没等他开火,就又被侧面袭来的箭雨所集中。
他转头看去,发现自己弓箭手所处的地方,又暴露在了南禅寺右后方的那个岩砦的弓箭手的射击下。
“有完没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