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经历过去角质、敷面膜的古人第一次感受,自然觉得大为惊奇,其实,这些东西也只是前几次作用甚大,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就没什么惊艳了,而后的作用效果都是潜移默化的。
而根据苏涟漪的战术路线,后续便要靠心理暗示。
李夫人抚着自己的脸,一边惊叹着,一边暗暗算计,定要将这苏涟漪弄入李家,有这苏涟漪的奇思妙想在,李家的家业何愁不壮大?
虽然李老爷妻妾成群,但真正诞下子嗣的只有正室陶氏,李家壮大,最后的受益人唯有陶氏的二儿二女!
刘妈妈惊叹地看着李夫人那滑嫩许多的面颊,再看向那木箱,眼中不免也有贪婪,女人好容颜,与年龄无关。“涟漪姑娘啊,这一盒,多少银子?”好奇地问。
其实这一整盒,贵就贵在包装上,那木盒是特意找来的首饰盒,上好的红木配之精致的银质锁扣,一看便是珍贵之物。那些容器更是不得了,是她在珍玩店找到。真正里面的东西,实在是不值几两银子。
涟漪微笑着慢慢解释,“这一套价钱还未定,但最少也得百两银子,因其中材料,实在是名贵。”吹呗。
刘妈妈吓了一跳,这苏涟漪就这么厉害?随便掏出个东西就百两银子,“这里面有什么,这么贵?”
涟漪笑得神秘,“这是秘方。”
刘妈妈不再问了,心中却想着,凭她和苏涟漪的“交情”,能否给她算便宜一些,这东西,她也心痒痒得很。
李夫人被丫鬟们伺候着重新抹了膏擦了粉,因这皮肤光滑水嫩了,真就是看上去年轻了不少,自己是极为满意的。
“涟漪丫头啊,除了这神仙方,可还有别的吗?”李夫人问。
涟漪微笑着点头,送上门来的钱,为何不要?“有同系列的神仙水、面霜和粉,可以使皮肤白皙。”
李夫人惊喜,“带来了吗?”此时她恨不得将这苏涟漪狠狠掏上一掏,看其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已经迫不及待。
“实在抱歉,夫人,最近酒厂事多太忙,那些方子是有,但却没时间做出,过几天等闲了,做出来第一个送来给夫人试试。”涟漪道。
李夫人很想知道那方子是从哪来的,却知道即便是问,苏涟漪也不会说,便不去开着掉价的口。“快晌午了,留下陪我吃个饭吧。”说着,便转头对刘妈妈道,“今儿中午加碗筷,我这儿也很久没热闹热闹了,找几个孩子陪陪我这老太婆。”那口气,很是和蔼。
听见“几个孩子”这四个字,苏涟漪有些不解,除了她,李夫人还要邀请别人?
果然,李夫人继续道,“我这两儿两女,做官的做官,嫁人的嫁人,就剩下幺子在身边,哎,巧玉啊,去把玉堂叫来吧,让我这院子增点喜气儿。”
“……”苏涟漪立刻觉得呆不住了,李夫人邀请李玉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李玉堂见到她,还不把她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夫人,您忙着,涟漪还有些事,就不留下用午膳了。”苏涟漪赶忙收拾东西,倒不是怕李玉堂,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吵起来不好。
李夫人一个眼色,刘妈妈立刻伸手拽住了苏涟漪,“都来了,干什么着急走,夫人难得开一次口,就留下吃饭吧。”一边说着,一边对苏涟漪使眼色,那意思仿佛是怎么也得给夫人个面子。
涟漪哭笑不得,现在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一会吵起来,就彻底没什么面子了。
别看刘妈妈平日里伺候李夫人不用干什么重活,那手劲却是大的,苏涟漪自从身上肥肉掉下后,力气也小了很多,无法不动声色的挣脱,若是表现得太明显也不好。
涟漪自知挣扎的幅度已不小,只要对方不瞎都能看出来,那李夫人还笑呵呵的,可见,这李夫人是打定了主意看两个仇人打架。
叹了口气,“好吧,那涟漪就叨扰夫人了。”松了手劲。
刘妈妈这才放心地放开了手,吩咐丫鬟们去办,请少爷的请少爷,去厨房的去厨房,打理厅堂的打理厅堂。
涟漪也没闲着,带着淡笑,不动声色地活动筋骨、动动腿脚,做了万全准备,若是骂架,她就忍了,如果真打起来,她也不会服输。
李夫人拉着苏涟漪的手在小榻上坐下,“涟漪丫头,生意是男人做的,差不多就交给你哥哥吧,别累坏了自己身子。”
涟漪笑着回应着,“劳夫人操心了,这酒厂并非涟漪在经营,其实最大的功劳是我哥的,如今他在外跑销路,他才是最累的。”
李夫人见苏涟漪把功劳都转移到苏皓身上,更觉得这女子不简单。“那些个迂腐之人都让女子藏在深闺,岂不知我们女子也是可独当一方的,涟漪丫头真是为女子争了口气。”
“哪里哪里。”涟漪装作害羞样,心中却不解,李夫人突然这么夸她,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爹不经你的同意,便将你强硬许配给了……一名痴傻的男子?”李夫人小心问道。
涟漪听有人说大虎是傻子,心情不爽,但脸上未表现。“夫人,那些都是传言,我夫君虽沉默寡言,却不傻。”
李夫人一愣,没想到苏涟漪能帮那傻夫君说话,但传言却说,那男人又傻又丑,苏涟漪一百个不愿意,一心放在玉堂身上。不过李夫人又转念一想,那苏家酒厂明明就是苏涟漪一手操持,却将功劳归在苏皓身上,如今想来也是说谎话,刻意遮丑吧。
“这世上对女子,就是这么不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苦了多少女子,从前,我是不懂的,可惜我那二女儿。”说着,李夫人的声音卡了下,语调隐现哀婉。
涟漪好奇地看向李夫人,并未插嘴。
提到自家二女儿,李夫人真真加了自己的真实感情,那种伤痛并非假装,“我二女儿嫁到了青州县的徐家,那徐家家境殷实,家教严格,未嫁前,老爷还特意去青州打听了那徐家公子的品貌,人人都说好,对长辈礼貌,在外也没花名,于是便将我那二女嫁了过去,谁知……”
李夫人越来越悲愤,“谁知那徐家人是个阴险的,不让儿子在外胡搞,却让其在家中胡搞,徐家频繁去牙子买丫鬟,对外说,丫鬟们年纪大了就嫁出去或放了回家,其实,都是被那姓徐的小畜生折磨死的,可怜我那二女儿……”说着,眼中便满是眼泪,哽咽难语。
刘妈妈也暗暗叹了口气,掏出帕子递了过去,李夫人擦泪。
涟漪不知说什么,便只能坐在原位,垂着头。所以说,她未来的幸福才要好好把握,宁可终身不嫁,也不可乱嫁!要慎之又慎!
李夫人伸手盖在苏涟漪的手上,“涟漪丫头,我知你是好面要强之人,但女人的幸福冷暖自知,不是给外人看的,若是你对姻缘不满,便告诉我,我做主,与你那混父讲理,还你自由。”
涟漪表情大为感动,“谢谢夫人了,但涟漪对自己姻缘很满意。”
如果说刚刚还疑问李夫人,如今却忍不住冷嗤。若是李夫人有那闲心,为何不先操心自家二女儿的婚事,跑去青州县和离,管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作甚?
两人正说着,有丫鬟回禀,说午膳准备好了,可以去厅堂用膳了。李夫人便拉着苏涟漪的手,边走边说笑,向着厅堂而去。
苏涟漪提起了警戒,时刻准备着和仇敌李玉堂唇枪舌战,甚至是大打出手,但出乎意料,李玉堂没来。
李夫人很生气,“玉堂呢?”
刘妈妈赶忙道,“夫人,不巧,二少爷刚刚出门,丫鬟扑了个空。”其实,是二少爷拒不出席,这么说,是有些面子。
李夫人岂会不知?她明知今日二儿子在家。
席上,李夫人还是拉着苏涟漪左聊右聊,怎么聊,最后的话题都会扯到这男女姻缘上,苏涟漪忍不住想,这李夫人难道是要为她做媒?不解,很是不解。
终于,噎人的午膳用完,苏涟漪第一时间出了李府回了家去。
牡丹院。
李夫人脸上哪还有刚刚的和蔼?脸上阴沉,“巧玉,去将那孽子给我叫来,若是再不来,就绑来。”真是生了气了。
“是。”刘妈妈道,叫上几名丫鬟和小厮便去了海棠院。
为防李玉堂溜走,李夫人在苏涟漪进到李府后,就派人把守了海棠院。此时被软禁的李玉堂正和墨浓下着棋。
微风一过,白衣翩翩,李玉堂安然坐在院中小花园的石凳上,执白子,略沉思后,按指棋盘。
“少爷,夫人让您过去下。”刘妈妈道。
李玉堂面容淡淡,外人哪能看出来,其实他早已生气得很,“恩。”站起身来,就向外走。他讨厌自己被这么控制,所以才时常到府外别院小住,如今看来,这个家,不回也罢。
牡丹院,李夫人见到李玉堂后就大发雷霆,“你这个不孝子,是不是不听娘的话了?”
李玉堂冷哼,“有些当听,有些,不当听。”
李夫人一拍桌子,“你个笨儿子,娘是你亲娘,还能害了你不成?你们兄弟姐妹四人就是娘的命根子,疼到骨子里,你为何不听娘的话?”
李玉堂狭长的眸染了微怒,“您为何定要玉堂去勾那苏涟漪,先不说这是不是儿子的意愿,就说那苏涟漪,一介村妇,凭什么可以……可以在我身侧?”想到苏涟漪,李玉堂竟然猛然发现,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反感。
李夫人叹气,“那苏涟漪是村妇,又是有夫之妇,固然不能伴你身侧,以后玉堂你的正室,娘定然会好好物色,即便不是重官之女,也得是巨贾之女,至于苏涟漪,只是利用她的才智罢了。”
李玉堂彻底火了,“母亲,难道儿子就这么无能,要借助一名女子的才智?”
李夫人摇头,语重心长道,“玉堂,你还记得你爹的病吗?看遍了多少名医,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不说别的,就说我们府的周大夫,他的医术如何?他都说你爹凶多吉少。最后呢?你爹还不是被苏涟漪救了回来?”
李玉堂气焰小了一些,“她都说了,是有秘方。”
李夫人苦笑,“玉堂,别自欺欺人了,那秘方为何别人不得,只有她苏涟漪得?当初苏涟漪追逐你之事无人不知,若是早早有那秘方,早就拿出来讨好你了。”
李玉堂想到之前那肥胖的身影,怎么也无法和苏涟漪现在的身影重合?“那……那只算是巧合。”
李夫人轻轻嗤笑了下,“那你的胜酒呢?到底胜了吗?”
李玉堂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他的事,连自己母亲都知道了。面容羞愧,无话可说。
李夫人怎会不知?别看她在后院深宅,但眼线却多得很,“还有件事,我知,你不知。”
李玉堂声音闷闷,“何事?”
“你可知下个月的群菁会?”李夫人端起茶碗,用盖子撇了撇,抿了一口。
“恩,知晓,爹说让我好好准备。”玉堂道。
李夫人忍不住打击自家儿子,“欧阳老先生请的是你爹,你爹带你去是为了让你长长见识,可以说你和你爹用的是一张请柬。”
“是,娘,您想说什么?”玉堂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涟漪也有一张请柬,是欧阳老先生特意邀请她,派人送去的。”李夫人不急不缓,将这严重打击李玉堂的消息慢慢吐出来。
果然,李玉堂脸上的淡然不再,瞠目结舌!一双狭长的眼睁得很大,李夫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好像是百斤巨头砸在了李玉堂头上一般,懵懵的,竟不知说什么好。
“娘,你是说欧阳家对苏涟漪发了请柬?不是发给苏皓,而是发给苏涟漪?”欧阳家的请柬,从来都是发给商家家主,家主在赴宴时可携带家属,一般最多带上三人。
“恩,请柬上面写的就是苏涟漪的名字。”李夫人道。
李玉堂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不如苏涟漪?他从小便习商经商兢兢业业,其根本就不如苏涟漪那个女人?
“所以,玉堂啊……”李夫人继续道。
但李玉堂这回不再顾及什么母亲的颜面,还未等李夫人说完,便猛地站起身,“母亲,无论她苏涟漪如何优秀,无论我李玉堂如何失败,我都不会用所谓的美色去吸引利用一名女子,那哪是男人的作为?若是那样,我李玉堂还哪有脸苟活与世?”话一说完,便直接冲出厅堂,不顾李夫人的高声叫唤和刘妈妈的拉扯。
李玉堂叫上墨浓直接出了李府,未带任何衣物,直奔别院,发誓再也不回李府居住。
另一边,苏家村。
涟漪正写着人工养殖蝎子的计划书,初萤却一反常态地干扰她,轻轻摇着她的左臂,磨着。“别写了,走啦,我们去县城,为你选几套衣服啦。”
涟漪无奈,“真的不用买了,家里的衣服太多,随便挑几件改改就能穿了。”
如今初萤已成了苏涟漪的形象设计师,无论是穿着还是发型,都由初萤一手操办,平日里苏涟漪自然不用其操心,但一旦是有重要场合或大应酬,初萤势必要大展身手。
而现在初萤操心的是苏涟漪在群菁会的穿着。
“家里衣服的料子太普通,那种场合定然都是华贵,你若是穿着不好,不仅会被其他宾客笑话,主人也会觉得你不重视的。”初萤耐心道,声音软糯,但说得却是头头是道。
涟漪无奈笑着,放下了笔,将计划书吹了吹后合上。“行了,小姑奶奶,我算怕了你了,这一个时辰,你这小嘴儿就没停过,我耳朵都磨出茧了。”
其实她转念一想,初萤说的也对,这个就好像现代的晚宴,大家都需穿着礼服一般。
“走吧,我们去县城,中午顺便请你吃个饭。”涟漪收好了东西,一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早,便带着初萤赶着小驴车去往县城。
岳望县城没有成衣店,一般成衣都是在布匹店挂卖。苏涟漪在现代就对这些穿着没什么研究,在学校里有校服,参加工作后有白色医生制服,如今进了这店中被五颜六色的布匹和花样百出的衣裙花了眼。
刚开始还努力的挑选一下,而后干脆就找了张小凳坐下,陪着初萤挑选。
初萤挺着肚子,但精力却是充沛的,纤细的手指一指,便让掌柜将一匹匹名贵布料抬了下来。
“这位夫人,您看看这件衣裙怎样,这裙子可是出自京城王旬邑师傅的手艺,夫人您可能没听说过王旬邑师傅,连宫中的娘娘们也是要找他老人家裁衣的,您看看这款式,看看这做工,还有衣领的珠子。”掌柜的殷勤介绍,虽不知这挺着肚子的夫人有没有钱,但却知道门口坐着的苏小姐肯定有钱。
苏家酒卖遍了大半过鸾国不说,就说这岳望县也是人人都喝苏家酒和苏家药酒的,所以,当然是把镇店之宝抬了上来。
涟漪听见掌柜的介绍,好奇地看了一眼,很是惊艳。
那裙子是淡紫色,以轻纱制成,层层叠叠,还未穿上便能想象到其在身上的高贵,袖口是荷叶状,领口也是,缀着玉石珠子,别致、新颖。
但初萤却伸手随意扒拉两下,“京城王旬邑师傅只能算是二流,虽跻身入千衣坊当大师傅,但真正千衣坊的金柱子可是司马招师傅,”小口一张一合,丝毫不给掌柜面子。“这裙子的料子算不错,但款式却是京城淘汰的样式了,千层裙很美,但上身却鸡肋,这领口荷叶上面缀着玉石,若是穿上,掌柜您说是否需要佩戴坠子?带了吧,却累赘;不带吧,还太空。”
掌柜被这貌不惊人的小妇人噎得哑口无言,镇店之宝就被这么狠狠批了下去。
初萤向前走了几步开始翻看布匹,不再对成衣抱有什么希望,“掌柜的,那件衣服您也别摆着了,差不多就处理掉算了,有品位的不会买,没品位的买不起,再过两年更土旧。将那珠子拆下来找工匠做条链子搭配着卖,估计就有人买了。”
本来有些恼羞成怒的掌柜一听,一拍大腿,“对啊,若是将珠子改成链子就成了,这位夫人真是好见地,谢谢夫人了。”
初萤没搭理他,继续在如山如海的布匹中找料子,而门旁小凳上坐着的苏涟漪却敛了眉。
这个世界呵,看似简单,实则复杂。
细想之下,人人都是秘密缠身。
她的秘密自然不说,大虎的秘密也可忽略不计,而看似单纯的初萤想必也是有故事的。若是一个普通村妇,怎么对衣服款式那么有研究,对京城千衣坊那么了解?
涟漪长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去想,因为实在没什么意义。大虎和初萤都没害她,不仅没害还处处帮助她,在苏家酒厂最需要人手的时候,两人都不计报酬的上前帮忙,而初萤日日对她的陪伴更是无法忽视。
秘密,就存在吧。人生,难得糊涂。
最终,初萤选了一些料子,决定亲手为苏涟漪缝制一件绝美的衣裳,涟漪哭笑不得,在初萤的坚持下,只能作罢。
晚饭,在丰膳阁用的,点了初萤喜欢的小菜,两人说着笑着,饭后,打包了一些,带回家给大虎吃。
这一天又这么过了去。
……
接下来的几天,涟漪很忙,初萤也很忙。
计划书已经做出,接下来需要的便是实施,苏涟漪委托孙家夫妇为其实验培养蝎子,大伯母赵氏家种植碎银子花,只要这两家试验成功,苏涟漪立刻开始发放种子,找愿意合作的农户。
初萤很忙,亲手裁衣缝衣,忙得不亦乐乎。
大虎还是老原样,守在苏涟漪身边,她有什么需要,他都立刻去办,绝不耽搁。他很努力地想用行动感动她,而却一次次伤心的发现,苏涟漪根本不将他的努力放在眼中,两人永远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
其实苏涟漪真是冤枉,她真真没意识到,也没时间,还是那个字忙。
本以为日子在忙碌中匆匆度过,但这一日,却发生了件大事,把苏涟漪吓坏了苏皓被抢了、受伤了!
苏家酒铺,二楼。
面色苍白的苏皓平躺在休息间的床上,手臂和前胸都缠满了绷带,大夫为其上了药,苏涟漪也亲自检查过,确保没伤到内脏。这是刀伤,狠狠一刀,从胸前划过,一直伤到胳膊。
钱汇也是风尘仆仆,脸上满是沧桑,“苏小姐,都是我不好,苏大哥是为了救我才……”说着,哽咽住。
涟漪将他带到了一楼的库房,安慰着,“别难受了,你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世事难料,就当是我哥命中一劫吧,好在此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你来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人抢了货,是山贼还是土匪?”
其实苏涟漪看似冷静,心中也是压抑得紧,苏皓一直对她真心的好,她早已将苏皓当成了亲哥哥,两人从前为了酒厂并肩作战,如今两个月未见,却差一点阴阳两隔。
钱汇咬牙,“若是山贼和土匪就好了,是兵,是我们鸾国的兵。”
涟漪大吃一惊,“我们国家的官兵为何要抢本国商人的货物?”
钱汇叹气摇头,“涟漪小姐你有所不知,因我们岳望县离京城甚近,还算相对太平,只要向东和向南走,那全是兵荒马乱,正在打仗。”说到这,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听说京城老皇帝已经不行了,这皇位本应直接传给太子,但其他权妃的皇子却不同意,争抢得厉害,京城看似太平,也是闹哄一片。那皇帝的两个兄弟,南康王和东福王更厉害,直接起兵造反,这鸾国,怕是要变天了。”
苏涟漪震惊,很是难以置信。
她在现代时出生在八十年代,世界已经和平,根本未见过丝毫战乱,所以总以为战争离她太远,一生都不会有交集,却没想到,来到这古代,却要经历战争。
其实她第一次出苏家村去方池时,就见到了行军,知晓了世道乱,但毕竟随后都在岳望县周围转,除了在城门旁公告栏看到招兵布告,就没接触过战乱,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不得不去面对。
“战争,会打到我们这里吗?”说不害怕,是假的,若是真发生战争,她都不知道逃到哪里。
钱汇又一次长叹了口气,这几个月的奔波,让这个从前能说会道的店小二有了沉稳的气质,“这个,难说,就看京城如何。若是这么继续闹下去,鸾国肯定乱起来,只要京城中各势力有一方胜利,就能正式发兵与两王对抗。”
涟漪闭上眼,也深呼吸一下,“各城池都有驻兵吧?作战能力如何?”
钱汇苦笑,“南康王和东福王是镇守边关的武将,他们手下的兵马都是真正上战场的,驻城官兵如何可抵挡?被攻破,只是早晚的问题。”
涟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拧着眉,双眼微眯,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她便带着家人们逃往其他国家,这大陆上,也不是除了鸾国没有其他国。
“那你觉得,最快,有多久能攻到这里?”涟漪问,心中算着时间。
“一年。”钱汇答。
涟漪点了点头,一年,看来还有一些时间。“那你们是在城外被那些兵匪劫到?”将话题转移到了苏家酒上。
钱汇点了点头,“是,我们想去平成,去之前就有人说平成要战乱,但……但苏大哥还是坚持去,于是,我们商队便去了,本以为这战乱怎么也得一个月之后,没想到,那南康王发动的是突袭。”想到那死里逃生,钱汇的脸也白了又白。
“恩,别想了,回来了就好。”涟漪赶忙制止他,不让他说下去。
“但那一千两百坛酒……”钱汇想到损失的货物就心疼,一千多两银子啊,不是一个小数目。
涟漪笑笑,“你就当破财免灾吧,这货的损失,我们一人一半。”
钱汇一惊,立刻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涟漪,“这怎么行?这货物是我带出的,损失理应都是我的,何况苏大哥还为了救我挡了刀,我……”
涟漪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别说了,一会我做东,请你们几人去万珍楼压压惊,还是那句话,破财免灾,我们一同破财,希望我们的灾难也一同免了去。”
钱汇激动万分,眼圈又红了,是感动。
他辞了工作,用老婆本买了马车,用老父老母的棺材本做生意,风餐露宿了几个月终于赚了一千多两,若是这一下子没了确实难以承受,却没想到,苏涟漪愿意与他分担一半。
“这……这……苏涟漪对钱汇的大恩,我钱汇一生都难以为报。”钱汇激动。
涟漪摇摇头,站起身来。心疼哥哥是一定的,但该有得礼节却必须得有,带上了钱汇和一起走商的几名管事,叫上酒铺管事乔六,外加岳望县合作的几名管事,由苏涟漪做东去了万珍楼。
万珍楼的张掌柜见苏涟漪来,本想免了银子,但涟漪却不肯,便只能赠送了几道大菜,张掌柜还刻意来陪着喝了几杯。
场面话自然很多,客套话也是少不了,一天又这么过去,当苏涟漪回到酒铺时,已是傍晚。
雷子自愿留了下来照顾苏皓,当涟漪回到铺子时,雷子正从一旁药房提着刚煎好的药罐回来。“涟漪小姐,您回来了。”
涟漪微笑,“恩,将药罐给我吧。”说着,接过了药罐,提到二楼,亲自喂苏皓喝下。
这几个月,苏皓如同变了个人一般,皮肤黝黑,下巴有着碎胡子,就连眉宇间也多了坚定,不像从前那般,永远给人优柔寡断之感。
酒铺没有多余的房间,涟漪留下不便,便叮嘱了雷子,自己回了家中。
……
岳望县的一处别院,李玉堂拒不回家,长住别院,晚间,墨浓匆匆入内,“少爷,您休息了吗?”
李玉堂正准备休息,已经换好了衣物。
他此次来别院,只带了墨浓,其他贴身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没带半个。有无下人,对于李玉堂来说没有丝毫影响,他不喜欢被人近身,所以从小便自己料理起居。
“进来。”玉堂道。
墨浓入内,“少爷,是有苏家酒铺的消息。”
李玉堂表情未变,点了点头,“说。”说着,便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
“苏家酒铺的商队去往平城途中,被叛军遇到,抢了酒,苏皓因争执被砍了一刀,伤情严重,但听说现在已挺了过来,没生命危险。”墨浓如实禀告。
李玉堂点了点头,“她……是怎么做的?”忍不住,他想知道她的反应。
“损失了一千两百坛酒,本应是钱姓之人的损失,但苏涟漪却承揽了一半损失,外加下午时为他们去万珍楼办了接风宴。”
李玉堂有些惊讶,但也仅仅是瞬间,转念一想,这,确实是苏涟漪的作风。其实苏家酒厂看似铺张排场很大,但毕竟是刚刚崛起的商户,行商就要成本与投资,苏家大半的钱,想必都用在扩张酒厂和原料上了,所以,其实苏涟漪手上并无太多资金。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苏涟漪却愿意承担一半损失,可见其作风及手段。
“知道了,下去吧。”李玉堂道。
李玉堂的话才刚落地,外面就有响动,紧接着,有下人跑了进来禀告,“二少爷,是叶公子造访。”
这么晚了,叶词为何会来?自然是因为那传言。
李玉堂心中冷冷地想,叶词还有脸来?自己干那龌龊事最后让他背了黑锅,如今他倒要听听这叶词有什么可说的。“请他到厅堂等着。”说着,站起身来,将刚脱下不久的衣服又穿上。
去往厅堂的路上,李玉堂的拳头捏得很紧,若不是两家的合作关系,他恨不得立刻就与那纨绔的花花公子翻脸。
这两日叶词在外帮家中老太爷巡视铺子,这才刚回岳望县就听见了那大新闻苏家酒铺的苏涟漪和李府的李玉堂两人勾搭在了一起,趁着夜深人静干柴烈火暗度陈仓。
当时把叶词气的呀,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晕过去,他才离开了两天,怎么就被李玉堂那小白脸钻了空子?
后来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大乌龙,他打心眼里希望盛传的是涟漪和他叶词,怎么能背着小白脸占了便宜?
“李玉堂,你这个无耻的,看你一天天的打扮和个仙儿似的不食人间烟火,原来背后净干这卑鄙的事。”叶词一指李玉堂。
玉堂一愣,见过含血喷人的,没见过这么睁眼说瞎话不要脸的,“我无耻?我卑鄙?你自己干那见不得的事为何让我来背黑锅?”一想到面前这花花公子和清冷优雅的苏涟漪在一起,李玉堂只觉得胸腔满满的酸意。
“黑锅?谁要你来背黑锅,本少巴不得和涟漪在一起,明明是你中间插一刀,你这卑鄙小人定然是想用这言论逼着涟漪和你在一起,卑鄙啊,真卑鄙!”叶词蹦得老高,嗷嗷喊着。
李玉堂被其气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不讲理的,和这不讲理的人说道理,怎么都说不明白。
但李玉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直尊敬对方是叶家公子,如今对方找上门来吵,他也怒了。“对啊,本少就是要用这言论逼着苏涟漪,怎么着?反正苏涟漪从前也是心仪于我,有了这言论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其实不是这么回事,但他这么说就是估计气对方。
“李玉堂!”叶词真是被气坏了,气得满脸通红,“咱们别和娘们似得骂了,来点爷们干的事,打一架,你敢吗?”
李玉堂狠狠冷嗤了下,“跑来吵架的是你,至于打架,你以为本少会怕?”
“来,谁怕谁?”叶词道,“我们去哪?别说打坏了你这里的破桌子破椅子再讹了本少。”
叶词说话太气人,能把死人气活了,何况是李玉堂。
李玉堂也不管不顾了,对着叶词就是飞起一脚,两人这就在厅堂打了起来。
叶欢一直在旁边没吭声,见打起来了,立刻如猴儿似得跑了出去,站在门口向内张望。他家少爷厉害着呢,从小打他到大,打架?他可不担心少爷。
一回头,看见了墨浓。
什么人跟着什么主子,叶欢性格外向,叶词也是个嬉皮笑脸,而李玉堂那追求淡然沉稳,随从墨浓是个闷葫芦。
墨浓也是丝毫不担心主子李玉堂,因为主子从小就和潇爷打到大,潇爷从来没赢过,可见主子的本领
叶欢看着面无表情的墨浓,“我俩打吗?”
墨浓不答反问,“来者是客,你决定。”
叶欢一指不停各种巨响的厅堂,“他们都打了,我们就算了吧。”
墨浓点了点头,“好。”
于是,两名随从就这么肩并肩,看着两主子打得欢快。
……
与李玉堂别院,两名不是情敌的情敌混战之外,苏家村的小宅院却十分安宁。
涟漪洗漱过后,本想休息,但却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憋闷的厉害,干脆就穿了衣服,到院子中,拉了一把小椅子坐下,支着下巴观赏月亮。
大虎也出了来,看了看苏涟漪,而后在苏涟漪身旁席地而坐,长腿支开,两只胳膊随意搭在腿上。
“天这么清朗,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为何空气这么憋闷。”涟漪道,眼睛却还看着月亮。
大虎也抬头去望,“其实空气很清爽,憋闷的是你的心。”
涟漪噗嗤一笑,扭头看向一旁的大虎。“你什么时候成了哲学家?”
大虎却没跟着笑,回眸看向她,眸子中带着淡淡怜惜。“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涟漪想了一想,突然想找个倾听者,“你怕战争吗?”
大虎一愣,没想到涟漪能问这个问题,“不怕。”回答。
涟漪不解,“若是有战争,你这种在军营中的人自然要冲锋陷阵,时刻面对死亡,为何你不怕?”古代人难道傻,不怕死?
大虎微微摇头,眼神坚定,表情却突然庄严神圣,“为守护而战,有何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