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霞光渐渐暗淡,长房老太太已经暂时在正院的东厢房歇下了,院子里一片寂静。
离世安院不远的缀锦阁传来惊叫声,谢氏正靠在南窗罗汉床的迎枕上绣着小衣裳,被惊得扎破了手指头。她放下手上的衣服,脸色苍白的捂着肚子。
温嬷嬷从外面回来,刚进屋子就闻到了血腥味。她看到谢氏痛苦的蜷缩着,赶紧上前问:“太太,你是不是流血了?”
谢氏痛得满脸都是汗水,痛苦的点头。
温嬷嬷赶紧吩咐道:“青鸾,赶紧去请大夫。画屏,快去把产房烧暖。”
画屏、青鸾都出去了,温嬷嬷环顾屋子没看到庄嬷嬷,问红杏道:“庄嬷嬷去哪儿?”
红杏摇头。
温嬷嬷闭了闭眼道:“红杏你去叫人烧热水,绿桃,去把庄嬷嬷找回来。”
长房老太太在东厢房听到谢氏房里的动静,拄着拐杖进来,问温嬷嬷道:“安哥媳妇怎么了?”
温嬷嬷摇头道:“奴婢刚进来就闻到了血腥味,估计太太是提前发作了。”
长房老太太拄着拐杖沉下脸问:“去请稳婆的人回来了没?”
慧珠上前道:“没人来回禀,想必是还没回来。”
长房老太太道:“算算时间也差不错了,派人去垂花门守着,人来了立即带来。”
青鸾提着药箱,拽着张老大夫进来。温嬷嬷等人赶紧给张老大夫让开位置。
张老大夫刚把脉脸色就变了,问谢氏道:“太太,今儿下午吃了些什么东西。”
谢氏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青鸾一边给谢氏擦汗水,一边道:“今儿一天奴婢都在屋子里,我们太太出了吃饭喝药,再也没吃过别的东西了。”
周嬷嬷赶紧道:“中午晚上的饭都是奴婢亲自看着厨房做好,和她们一起送过来的。”
青鸾站起来瞪着周嬷嬷道:“太太的药是我亲自熬好端来的。”
长房老太太握着拐杖重重的捶地,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赶紧把安哥媳妇送进产房。”
温嬷嬷喊道:“青鸾,赶紧抱太太去产房。”
青鸾点了点头,伸开双臂把谢氏打横抱了起来,温嬷嬷取了件厚厚的鸭绒织锦斗篷盖在谢氏身上。
长房的人看着青鸾抱着谢氏步履沉稳的走向产房都吃了一惊,长房老太太看着两人的背影叹道:“安哥媳妇身边的人不简单啊。”
张老大夫开了药方,递给周嬷嬷道:“老夫人,如果老夫没有看错,谢夫人应该是半个多时辰前吃了夹竹桃粉。因为量少发作得晚,还有救的希望。”
长房老太太闻言眼眸缩了缩,道:“张家小子,安哥媳妇就拜托你了。”
张老大夫拱了拱手道:“老夫尽力而为。”
长房老太太点了点头,看着张老大夫提着药箱去产房外守着了,对周嬷嬷道:“去二门叫小厮骑马去抓药,一刻钟内要赶不回来就仔细他的皮。”
周嬷嬷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长房老太太环顾四周,屋子里只剩下她长房的人了,问慧珠道:“安哥和百龄怎么还没回来。”
慧珠迟疑道:“之前有人看到四老爷送三房的表姑娘回缀锦阁就再也没出来了。”
长房老太太惊得变了脸对慧珠道:“这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慧珠很久没见到长房老太太这么严厉了,低下头看着地面,小心的回道:“那时候老太太刚睡着,奴婢想这也不算特别重要的事就没回你。”
长房老太太瞪了眼慧珠道:“你们这些没成亲的女孩家哪知道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说完拿着拐杖捶了捶地,恨恨的道:“潘氏,我是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
之前她还想不明白潘氏为什么一心要害安哥媳妇,甚至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放过。这会儿她算是明白了,感情潘氏压根就没拿谢氏当媳妇,她心里的安哥媳妇是她那侄女潘兰。
绿桃没有找到庄嬷嬷,红着双眼边哭边往院子里跑,差点撞到长房老太太身上。
幸好长房老太太身边的粗使婆子眼疾手快抓住了绿桃,才没有撞上去。
长房老太太眯着眼问:“你不是安哥媳妇身边的丫头吗,怎么在院子里乱跑。”
绿桃跪在冰冷的甬道上,哭道:“老太太,温嬷嬷让奴婢去找我们太太的乳娘庄嬷嬷,奴婢没找着庄嬷嬷,倒是看到……”
长房老太太有种不好的预感,急问:“看到什么?”
绿桃哽咽道:“奴婢看到老爷和表姑娘……”
长房老太太看绿桃的神色样子,不用再问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仰头望天,眼角微润的道:“我还是迟了啊。”
慧珠扶着她有些担心的喊道:“老太太。”
长房老太太埋下头,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道:“走吧,我们哪儿都不用去了,就在产房外守着安哥媳妇。”
慧珠看着从来都是镇定从容的老太太流泪,心里酸酸的,扶着她往产房走去。
长房老太太坐在产房外的椅子上,看着温嬷嬷有条不紊的指挥着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心里渐渐安稳下来。只要她不死,潘家的人休想嫁给安哥。一个潘氏毁了谨行就够了,不能再让潘兰毁了安哥。
温嬷嬷急问:“画屏,稳婆还没来吗?”
画屏看了眼长房老太太迟疑了片刻,咬牙道:“长房老太太怀疑我们之前请的大夫和稳婆被收买了,所以不让他们进来。”
温嬷嬷愣住了,压低声音道:“这个怀疑是有必要的,只是没有稳婆让太太怎么办?”
慧珠看着月洞门的人影,高兴的喊道:“稳婆来了。”
温嬷嬷借着月光灯光,看着眼两个稳婆,看起来都是稳重的人,没有多说一句话,让小丫头端水来给她们净手,换了外衣带她们进了产房。
康宁院潘氏听到康嬷嬷的回话,脸上浮现出志满意得的笑容,她扭身面对着红烛,额帕间的红玛瑙趁着烛光熠熠生辉。
康嬷嬷忐忑不安的问道:“老太太,长房老太太不让我们的大夫和稳婆靠近太太,这可怎么办?”
潘氏笑道:“你慌什么?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康嬷嬷不安的道:“老太太,奴婢担心谢氏命大逃过这一劫,我们几年的盘算就落空了。”
潘氏对着镀银穿衣镜抚摸着脸上松弛的皮肤,阴狠的道:“上一次让她逃脱了,活活折磨了我三年多,这次我岂容她再活着,你且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