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非常想解开一个谜团有时候,往往不得其解,严震高速运转起来的脑细胞,逐渐恢复平稳状态,他知道很多事眼下是弄不清楚的。
他将思考方向转回新任务的内容上,既然任务写明参与夺命的人和地点都是随机的,就表示他每经过一个地方、每在一个地点逗留,都可能进入任务状态。
为了拖延时间,他补充一次食物和水都要装满一车箱,尽可能减少在任何一个城镇停留的时间。
尽管这样做有些自欺欺人,但他只是想晚点参与角逐,最好让他先到舟市,那里也许还保有通讯系统,越是经历困苦险境,他越是担心家乡的父亲。
“它会选什么地方当‘捉迷藏’的场地?”严震沿途经过三个乡镇,在即将进入舟市范围时问小7道。
“它说地点随机,这话你信?”小7近期总是装死,严震不主动说话,它就保持沉默。
“如果连随机都有假,那这场翻天覆地的游戏,就真是奸商组织的中奖活动了。”
“乐园……”小7忽然噤声,惹得严震测目,隔了半天它才继续说:“它不止吞食黑色愿望和想象力。”
“还吃什么?”严震顿时被勾起了兴趣。
小7又开始装死,让被勾出好奇心,偏偏得不到答案的严震恨得牙痒痒,无论他怎么捏它的猫头,把它像真正的玩偶一样抛上抛下,它都无动于衷,显示出装死到底的决心。
“好了,不问你乐园的事,你觉得薯片如果接了和我一样的任务,他能完成吗?”
一听换了话题,小7立刻从座位上坐起来,一只爪子支到下巴上,慢声道:“根据你们地球人的习性,没人天生就习惯杀人,心理变态除外,生下来就变态这种情况也非常少见。剩下绝大多数人,在极端环境下待久了、适应了,最终能存活下来,才会对这种事习惯,即便他对杀人完全没兴趣,却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所以?”
“所以,你没必要担心那个胖子,他用流星雨毁灭整座城市的时候,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那是他知道里面的正常人都逃了。”
“这个因素肯定有,但普通人总会感叹一下吧。”小7难得正经地说:“他可是轻松得很,和他相比,你过于多愁善感了。”
严震一时无言以对,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其他写手的差异,难道真是他太婆妈?
小7却没放过他,继续说:“你总喜欢给自己找理由,之前杀灾难书写者,是因为他们制造了恐怖的灾难,让数以十万计的人丧命,所以你能下得了手,理由是他们罪有应得,但是…你想过你自己吗?”
严震双手紧握方向盘,脚下一个急刹车,‘吱嘎’一声,汽车停在公路中间,小7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如果造成小镇、凌市和阳市灾难的写手罪该万死,那么,他也制造过T市的病毒爆发,同样死了许多无辜的人,他一直安慰自己,那是无心之举,他是被乐园蒙蔽了才写的,根本不知道会给一座城市带来那样巨大的灾难,如果他事先知道,他宁可选择死!
但真的是这样吗?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真的会牺牲自己的命吗?
这一瞬间,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人性究竟是什么?人的本性都是自私?他想了很久。
日头升上天空的至高点,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流转,公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稻田。
他再次生出那种感觉,朗朗乾坤下的罪恶,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阴影,是连最明亮的日光都照不到的黑暗世界。
“到目前为止,我只错杀了王姐,和无意中编写了T市的病毒爆发事件,是吗?”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自己这样问。
“没错。”小7回道,接着它飞快地接着说:“那个王姐没有你也活不了的,她被于佳佳控制,于佳佳不会让她活着离开小镇,而且我认为,王姐根本没有逃远,她很可能在你写任务之前,就死了。”
这些只是小7的推测,严震没把它放在心上,他的思路集中在另一件事上,他想趁自己没有习惯杀人之前,用这次任务给的充裕时间,直接回老家去,死就死吧,照如今的状况看,用不了多久,世界上就剩不了几个活人了。
剩下的,估计多半是冷血残忍的杀手,他们遇到的情况和历史上任何一个人类苦难的时期都不同。
人类史上互相残杀只会因为几个原因,为争夺土地资源、为宗教信仰、为种族仇视,却没有一种情况像现在,只为一个未知生命体补充能量。
乐园已将地球当成了它的游乐园和自助餐厅,它靠人类互相杀戮的游戏填饱肚子!
他不想再为让乐园吸取‘愿望’添砖加瓦,哪怕一片瓦都不想加。
他厌倦了,趁还没有丧失本性,做更多的错事,他决定就此收手。
“我那样说不是要打击你,只是希望你能下定决心,可不是放弃自己生命的决心。”小7听完严震的决定开口说道:“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乐园对地球做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它就像是…人类说的细菌或者病毒,不将宿主彻底破坏掉它是不会摆手的,唯一不同的是病毒针对的是生命个体,乐园针对的是星球!”
“上一个星球最后只剩下一个生命体,整个星球变成了荒场,最终爆炸彻底毁灭,那最后的生命体也随星球一起死亡,乐园才寻找下一个目标。”
“它不会真的留下活口,不阻止它,这样的杀戮和灾难永无止境。”
小7的声音像个擅长讲故事的神秘旅人,从远方未知的世界带来新奇的故事,只不过严震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太过悲惨。
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这句话反复环绕在严震的脑海里。
最糟的情况是没人能阻止乐园,以地球及唯一的‘胜出者’一同毁灭为结局,乐园继续回归宇宙寻找新的受害者。
死、死、死,横竖都是死,他为什么要放弃初衷?结果还会更糟吗,万一成功了呢?
活下去、救老爹,还有,干掉乐园,从今以后,再无动摇!
坚定过、犹豫过,更怀疑过自我,严震相信抛弃了思想包袱后,未来的路他会走得更远更稳。
“我总变来变去,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挺窝囊的?”决定了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严震突然一脸忐忑地问。
“人类,真矛盾,哼!”小7语气中虽然充满嫌弃,却扭动脑袋,蹭了蹭严震的胸口,模仿撒娇的小猫。
它没有评价对错,只是发表自己的看法,将严震的难堪简单的化解了。
“唉?不对啊,你从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严震猛地醒过味来。
“从前?从前你还嫩啊,一下子把你拔起来,那不是揠苗助长嘛~刺激的时机要掌握好,才能发挥最大效果。”
“原来你早有预谋,老实交待,你整天处心积虑地是想算计我什么?”
“哦,既然你都暗恋我这么久了,我总要给你个名份,但我的人又不能太菜,所以先把你锻炼的强大起来,咱俩好肩并肩,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你让我死吧……”
严震其实察觉到小7接近他另有目的,随便一个心狠手辣的写手,都能让它得到更多绝望。
它执意跟着他,还不遗余力地帮忙,且每次问起这事它都用玩笑话搪塞,严震再傻也明白它是在故意回避这个问题。
他不认为小7会害他,如果要害,他都死多少回了。
既然是伙伴,他愿意尊重它的秘密,如果需要他知道,它会主动说出来,他相信这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