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络顿住脚,看着那小厮,问道:“怎么了?有话慢慢说。”
小厮立刻道:“公主,不好了!刚刚从前面传来的消息,说是墨哥儿在朝堂上被皇上大大申斥,然后被关进官牢里了!”
沈千络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胡说什么?墨哥儿才刚过弱冠,怎么会被押进大牢呢!”
那小厮道:“公主,小的怎么敢骗您,这事千真万确啊!说是墨哥儿私自给中书令大人送了五千两白银,想让相国在明年殿试之前保举墨哥儿进中书省,结果今日,却被大人在朝堂上检举,登时就下狱了!”
沈千络打了个冷战,把手里的鱼篓往地下一扔,立刻往前面赶去了。
沈府里除了这样大的事情,前院后院都乱成了一锅粥。沈荣本来在京郊和赵子喻一起操练兵马,知道了这件事情,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匆忙忙地往回赶。
林氏也全然没有了平日那副从容高雅的样子,连头发都有些散乱了,正在哭着求沈荣。沈千络刚一进门,就看到沈荣愤怒地指责林氏的样子。
“你这妇人这样无知!中书令大人切切实实地拿住了证据,我能怎么办!难不成你还让我跟他到牢里作伴吗?”
林氏哭着说道:“将军,我没有这样的想法啊!只是墨儿是您的嫡子,您不能就这样把他舍弃,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想活了!”
沈荣狠狠地把袖子抽了出来,在原地跺了几下脚。沈千络立刻冲了上去,把林氏从地上扶了起来,又对沈荣道:“哥哥,嫂子是一时心急,你别冲她发火了。”
站在沈荣身后的赵子喻似乎有话要说。沈千络立刻跟她使了一个眼色。赵子喻也没再开口,就跟沈荣走进议事厅了。
沈千络带着快要昏厥的林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给她喝了两杯茶,林氏才回转过来,刚一清醒,就紧紧握着沈千络的手,说道:“公主,求求你救救我墨儿,那也是你的侄儿!”
沈千络握住林氏的手,说道:“嫂子,墨儿是我的侄儿,我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救他。可是嫂子,您要先冷静下来,咱们才好想办法。”
林氏用帕子擦了擦脸上泪痕,这才冷静下来。沈千络才道:“嫂子也要理解哥哥,若是此时出头,无论是向陛下求情还是向中书令求情,那就是坐实了墨儿私下向官员行贿之事,您的父亲是朝中老臣,我想,陛下的性子,他肯定了解吧。”
林氏叹了一口气,说道:“难办就难办在这里,陛下最恨贪官污吏。要不然,也不会如此震怒,把墨儿打入官牢了。”
沈千络回道:“那以嫂子对墨儿的了解,他是个怎样的孩子?”
林氏道:“墨儿生性纯良,虽然有些时候,意志不坚,但是我是绝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行贿之事。”
“墨儿是您亲生,从小教养到大的。嫂子若是不信,那这事情自然另有隐情。其实,您不妨仔细想想,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墨儿哥不过是个才过弱冠的少年,从哪里弄来这五千两银子?”
林氏皱眉沉思良久,说道:“府里的银子,都是,王小娘管着,难道是她......”
沈千络道:“嫂子与王小娘相处多年,自然要比我更加了解她。”
林氏听完了沈千络的话,片刻之后,忽然起身离坐,竟然到沈千络面前跪下。沈千络心里一惊,林氏已然开口:“还请公主为墨儿洗刷冤屈,还他清白,如果能救他出来,我与林氏一门,必然不忘公主的大恩大德。”
沈千络眉心一动,把林氏扶起来,说道:“嫂子,帮你也是我帮我自己。只是,若想救墨儿,嫂子还要听从我的。”
林氏点了点头。沈千络道:“嫂子,五日之后是中书令的生辰,我前几天托人打听,说是中书令和夫人十分有缘,是同一日的生辰,很多王公贵戚都会去,咱们不妨也去凑凑这个热闹吧。”
林氏离开之后,沈千络另换了一件衣服,带着兰桂往王小娘院子里去。因为前日闹了些不愉快,王小娘也没派人出来迎接。
魏妈妈走到台阶之上,才跟沈千络行了一礼,说道:“奴婢见过公主。小娘在屋子里,午睡刚起来,公主快进去吧。”
沈千络微笑点头,跟在魏妈妈身后,进到屋内,王小娘屋内的摆设和装饰果然很华丽,比林氏屋子里还好一些。
沈千络在当地站了一会儿,王小娘才从碧纱橱后面走了出来,松松挽着发髻,话音也是懒懒地:“公主怎么过来了?妾这几日有点劳累,所以中午也要睡一会儿,公主您不会责怪妾吧。”
沈千络淡淡一笑,说道:“怎会。妹妹就是因为前段时间冲撞了小娘,所以特意过来赔罪。”
她说完,还蹲身行了个礼。王小娘眉毛一挑,立刻上前把沈千络扶了起来,笑着说道:“公主快快请起,哪里有让您给我赔罪的道理。您年纪小,言语上尖利一些诗情有可原,妾怎么会怪您呢?”
王小娘又对魏妈妈道:“还不快去给公主倒茶。拿上次宣州进宫的六安茶来。”
沈千络坐了下来,道:“这次来找小娘,也是有一件事情。墨哥儿才这么大点的孩子,现在已经下狱,怕是不成了。但是我沈家一脉,绝对不能因为这个孩子不成了,就连着其他的孩子也不成。王小娘您会管孩子,我瞧着盛儿哥是个极好的,以后就看这孩子了。”
王小娘没有当时回话,而是转头跟魏妈妈对视一眼。魏妈妈立刻道:“公主既然肯抬举我们盛儿哥,这是他的福气。只是,这孩子年纪还小,谁知道以后怎样呢?”
沈千络闻了一下那茶水,说道:“小娘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子凭母贵这句话。眼下盛哥儿虽然小,可是小娘要是想让他以后出人头地,自然现在就应该打算着了。”
王小娘靠近了一点,说道:“还请公主赐教。”
沈千络心里已经明白,便把自己要带她一道去中书令府上贺寿。末了,还补充道:“小娘别觉得我是个爱巴结的人,只是我看着嫂子是个不爱说话的。倒不如小娘善于说话,里外应对得宜,所以,我才想带您过去。”
五日之后,中书令大人的生辰宴会如期在府中举行了。沈荣因为自己儿子的事情,在朝中不得皇帝圣心,心里对中书令也有怨恨,自然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沈千络却早早地梳妆打扮,还叫兰桂嬷嬷亲自给自己梳头。兰桂给沈千络梳了一个漂亮的回心发髻,戴上一尾心月狐赤金芙蓉石步摇,米金珠子盖在青丝之上,鬓边插着一朵淡粉色山茶,白玉耳坠。配上她美丽清秀的面容,如同雨后清荷,不落凡尘。
兰桂嬷嬷又帮沈千络换上一件樱色宫纱长裙,外穿一件淡黄色绣桃花外衫,杏子黄束带,衣领处坠了一块成色上好的和田玉坠。在清丽之中有平添了几分娇俏艳丽。兰桂嬷嬷的眼里闪过惊喜的光,说道:“公主当真美丽!”
沈千络低头,讪讪一笑。前世,她也以自己的美貌为骄傲。但是却没想到,这样的容貌,对自己来说,却是一把双刃剑。
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家世和手腕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有力的武器。沈千络带着江月和落霞去赴宴,又特意从箱子里搬出了一株大珊瑚,叫人亲自捧着,自己和林氏与王小娘同坐一辆马车,一路往中书令的府内去了。
林氏今日只穿了一件雨过天青色长裙,浅灰色仙鹤夹衫,银质首饰翡翠头面,倒是低调素雅的很。王小娘却穿了件桃红色桃花外衫,蝴蝶撒花长裙,赤金首饰玛瑙耳环,擦着鲜艳的口脂,打扮的如同花魁一般。
沈千络也懒得提醒她。前日赵子喻派来的人已经告诉了她,绿玉和与她街头传话的小厮已经被拷打招了实话,说是受王小娘指使,让墨哥儿到朝中大员处活动安排。
而苏州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是沈千络这几天细细看来,王小娘的行为举止,倒让沈千络的心里想到了另外的一种人。心里的肯定又多了几分。
王小娘看起来春风得意,以为沈千络现在确确实实站在了自己那一边,根本不把林氏放在眼睛里,一路上只跟沈千络说话。林氏虽然是大夫人,但是王小娘却对她置之不理。好在林氏素来淡定惯了,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
虽然沈千络自己懒得跟她说话,但是为今之计,也只得不冷不热地应付她。这次沈府虽然收到了请帖,但是也只有沈千络一人收到,也是因为她是藩国公主的缘故,帖子上并没有说要请林氏和王小娘。
沈千络这次算是自作主张带两人过来。
马车停在了中书令府门口,耳内隐隐听到了丝竹之声。沈千络整理了一下衣服,举步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