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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颗松子(1 / 1)

注意到她的不安,应在青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目光在邱芸脸上巡视一圈,笑意温和地看向陆南枝:“如果我没记错,之前你在图书馆后的咖啡厅和这位同学见过。那时候,她好像在问你什么东西?”

陆南枝使劲点头,她刚才就想说出咖啡馆的事,只是这种气氛带来的窒息感太强,让她没办法好好说话。

被应在青这样护在身后,心里安心许多,抓着他的衣摆开口:“那、那天她说要看我的草稿,我就给她看了。事情、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

邱芸没想到竟被应在青看到,脸色变了一瞬,很快恢复平静,柔弱解释:“不是的,那天是我想请教南枝几个问题,过程中南枝瞄到了我笔记本上的草稿,然后就说要看看……对了,咖啡馆应该有监控,不信我们可以去看监控!”

她主动提监控,应在青当即皱了皱眉。陆南枝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果然,监控调取后发现他们所坐的位置正好有遮挡,只能看见两人都有翻看对方笔记本的动作,具体情况难以判断。

即便最后交还笔记本的是邱芸,按她的说法是“只想看看陆南枝以前的作品,当时绘本上根本没有茶室的作业”。

情况陷入僵局,杜教授和应在青站在陆南枝这边,但由于她交稿时间更晚,监控也无法证明,张老师虽面上没明说,却显然认为是杜教授有意包庇,舍不得责备得意门生。

杜教授最后叹息一声,承诺:“这件事我们会再进行调查,给你一个答复。”

张老师这才愿意退一步,带着邱芸走了。

看着张老师走后一言不发的杜教授和应在青,陆南枝手足无措,强打起勇气解释:“我、我真的没有看过她的草稿,这是我自己的作品。”

应在青点头,帮她说话:“那天我看见南枝了,是刚才那位女生在请教她问题。”

杜教授招手让陆南枝过去,握住她的一只手拍拍:“我是你的指导老师,比其他人更清楚你的作品风格和为人。我只是为院里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感到可悲,让你受委屈了。”

陆南枝摇头:“我以为她只是想听听我的想法,没想到她会、她会……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邱芸会做出这种事陷害她。

杜教授一向和蔼的面容也有些严肃,正色道:“无论她有什么原因,建筑院绝不容忍剽窃他人创意构陷原作者的行为,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你安心准备期末考试。”

话虽如此,陆南枝却完全不能安下心来。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身体却牢牢记住了那种被排斥、被嘲笑的不适感。

被应在青送到宿舍楼下,陆南枝浑浑噩噩上楼,牢牢拉上遮光帘,抱着pine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

她觉得冷,四肢都被冰凉海水淹没的那种冷。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旋涡吞噬,沉入永寂的海底。

今天明明不是谢行止来接她的日子,陆南枝迷迷糊糊睡到下午,却接到了他的电话。

那头的声音依然沉稳,却听得出一丝急切:“在寝室?”陆南枝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小声“嗯”一声。

似是松一口气,谢行止放轻了声音:“收好东西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陆南枝收拾好松鼠布偶下楼,身形挺拔俊逸的男人立在树下等她,一贯的黑色大衣衬得他气质愈发淡漠疏离。

可那黑色眼眸中的柔情又如此不加掩饰,谢行止牵过她的手:“我们回家。”

强撑着的情绪一瞬崩塌,陆南枝红着眼睛跟他到停车位,在他替她打开副驾驶门的时候一言不发扑进他怀里。

谢行止顿了一下,一手搂着她,一手安抚性抚摸她的头发:“好了好了,没事了。”

陆南枝摇头,小声地委屈唧唧:“有事。”脑袋拱了拱,补充:“……我不想上课了。”

谢行止收紧手臂,为她难得的小性子感到一丝甜蜜,但更多的是心疼:“好,这周的课都请假了。”

等陆南枝抱够了,谢行止才将她放进副驾驶,驱车回家。

陆南枝没问他为什么来,谢行止也没有提起学校的事,但两人都心照不宣,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

晚上谢行止亲自下厨,简单的煎牛扒配煎蛋意面,还准备了杏仁奶露。厨艺当然比不上谢氏旗下的大厨们,但陆南枝喜欢。

陆南枝情绪不高,喝完奶露就往房间里钻。谢行止收拾好餐具,去房间里捞她。

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的一团被抱进怀里,谢行止也没做别的,只这样静静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

陆南枝软绵绵地在他怀里趴了会儿,嘟囔:“我不想去学校了。”

谢行止下巴抵在她头顶,轻声“嗯”了一下:“你知道,如果你不想去,我不会勉强你。”他和以治疗病人为目的的何觅不一样,不如说从一开始如果不是陆南枝决心住校,他绝不会放她离开。

大学对学生来说是汲取专业知识,获得更高层次教育的场所。但以她的才华和悟性,完全可以采取另一套培养方法。

他最不放心的是身处大学校园,无法确保她完全处于他的羽翼下——比如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说实话接到电话时他几乎失控,勉强自己冷静下来,才开始迅速安排处理。

当初是怕陆南枝收获太多不必要的关注,没有刻意宣扬她背后是谢氏。不长眼的人这么多,他是不是应该改下策略?

他的小公主,怎么容得下别人给予的半分委屈。

陆南枝听着谢行止的话倒是沉默了,她知道谢行止说的是真的,如果她真决定不去,谢行止不会说半个不字。

就是因为谢行止一直以来的纵容,即便有何觅这样顶尖的心理学精英作为她的主治医师,起色也不大。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出第一步,适应得也不错,如果缩回去前功尽弃。

可一想到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她又只想逃避。陆南枝突然有点生气,她自己下不了决心,谢行止还不帮她拿主意。

想到这里,小脾气上来了,握拳对着谢行止锤了一下。

突然中枪的谢行止有些莫名其妙,思考片刻,反应过来,无声笑了一下:“作业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但去不去学校要你自己决定。”

“可是、可是我害怕……”握紧的拳头转而攥住他胸前的衣料,虽然杜教授和应在青相信她,但她怕流言传开,怕看到充满恶意的眼神,也怕独自面对可能出现的状况。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会有人因此对你有半分非议,这点我可以保证。”

“可是我……”陆南枝犹犹豫豫,如果能如此轻易跨过心里那道坎,那就不是她了。她永远也不可能像谢行止那样,能够从容自若处理好每一件事。

晚上难得做了噩梦,陆南枝梦见了父母去世时的事情。

回忆如同隔着雨幕,模糊成浓稠沉重的质感附着在身上。她记得那时她还在读幼儿园大班,因为打击太大,回家待了半个月才重新回去上学。可等她回到班上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大家纷纷躲着她,看她的眼神也好奇怪。她说不清那是怜悯还是疏离,只觉得浑身难受。

小孩子无意中散发出的恶意直接而不加掩饰,他们说她没有父母,孤立她,背地里三三两两议论她。因为不懂大人间的利益来往,才能在他们父母柔声安慰她的时候躲在背后做鬼脸。

也许连他们自己都说不出理由,只是恰好因为有人带头做了,就跟着模仿起来。仿佛不这样做,就会成为集体里的叛徒。

陆南枝性格本就内向,这样的氛围更让她每天在教室里都如坐针毡,最后终于到了无法去学校的程度。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害怕和人接触交谈,不仅对别人的视线变得敏感,更拒绝前往一切公共场所。最严重的时候,她只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何人也不见。

黑暗的房间犹如囚笼,伸出利爪将她拽往无尽地狱。偏偏她无力抵抗,如同在悬崖踩空致命的一步,连同滚石砂砾坠落,坠向永寂的深渊。

她根本睡不好,一闭眼脑海中全是父母葬礼的雨天和嘈杂的人声。如果不是因为爷爷,她绝不可能独自走出那段至今仍让她牢牢记住的黑暗时光。哪怕回忆已经模糊,那种从头到脚浑身冰凉的感觉却记忆犹新。

猛然从梦中惊醒,陆南枝抓着pine大口大口喘气。额前已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没全拉上的帷幔透进一抹幽光,陆南枝微微颤着嘴唇往窗外看了一眼,赤/裸着脚下床,踩着羊毛毯小跑出房间。

谢行止睡眠浅,卧室的三层帷幔全被拉上。黑暗中房间门被推开一条缝,谢行止似有感知地稍稍动了动眼皮,下一秒,一团温软的小东西就扑进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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