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脸色微变。
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是唐灿还是非常清楚的看到了她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显然。
他的猜测是对的。
女帝允许刘家插手铁器的生意，赚钱只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则是维持高昌的战斗力。
只要高昌依旧有铁器，战争的可能性就依旧存在。
而她，依旧可以借此，兵发高昌。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先开口。
良久。
女帝笑了笑，轻声说道：“卿家在说什么？”
唐灿跟着笑了笑，学着女帝的语气，轻声说道：“皇帝在说什么？”
显然，他的心中笃定无疑。
两个人，都不是第一天认识对方。更何况……她们之间，还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女帝秀眉微蹙，轻声说道：“为什么朕一定要对高昌用兵？朕将铁器出售给高昌，一来赚钱，二来可以让高昌镇守西北，有何不妥。”
唐灿正要说话，女帝又跟着补充道：“许你唐灿对大非川有企图，朕就不能对大非川有想法了？”
什么！
唐灿心中一惊，眯着眼睛，看着女帝，轻声问道：“皇帝想要让高昌兵发大非川？”
“不。”女帝笑着摇了摇头：“朕只是帮你兵发大非川。”
“外臣并不想要大张旗鼓的对大非川动手。”
“朕也不想。”
女帝说完，不再言语。
殿内，鸦雀无声。
沉默良久，唐灿忽然开口：“让刘裕去南边，你准备做什么？”
“南边不安生。”
“那为什么不用秦寿？”
“刘裕比他更合适。”
唐灿眼睛微眯，一字一字：“你不要告诉我，南边还有前朝余孽！”
“说对了。”许是唐灿这一次逼得急，女帝竟是没有隐瞒，直接承认：“所以，朕让刘裕去南边。”
唐灿闭上眼睛，心中不断思索。
俄顷，睁开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女帝，皱眉说道：“你就是想要让刘裕和前朝余孽联手在南边起事？”
“南边一闹，对你有什么好处？”
“大非川……”
唐灿忽然明白了一些，脱口而出：“你想要把大非川的人，逼进安南！”
“对！”
“前朝余孽在大非川？”
“不然呢？”
“以前在诸羁縻州？”
“没错。”
两个人，一问一答，说的很快。
说到这里，唐灿已经明白了女帝的打算。
也明白了拓跋为什么要让他出使大凉，而且……
“高昌领兵的会是高银柳？”唐灿一眨不眨的看着女帝，轻声问道：“是你定的，还是拓跋定的？”
说话之际，他非常无礼的盯着女帝的脸色，想要从中发现些什么。
只不过……
女帝表情平静，淡然开口：“是高银柳要求的。”
“不过……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女帝接着补充道：“无论是朕还是拓跋，都没有打算直接兵法大非川。”
“所以，朕要用南边的肥肉，把大非川的狼崽子逼出来！”
“至于高银柳。”
“他要做的，很简单。”
“帮朕把狼崽子身上的肉割了。”
“胡闹！”本来还很冷静的唐灿，说翻脸，就翻脸！
归根结底，这件事情，他非常的不同意！
此时忍不住脱口而出：“高银柳是你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吗！”
“你是不是傻了！”
“高银柳修魔，你一清二楚！”
“如果她去大非川！很很有可能迷失心智！”
“到那时候……”
他表现的盛怒，女帝却是嘴角微微上扬，笑眯眯的说道：“朕就知道，你个狗东西担心高银柳！”
难得当着唐灿的面，骂他一句狗东西，女帝的心情大好，接着笑道：“放心好了，高银柳并不会直接穿过大非川。”
“朕早就安排好了，她和李药师，一路南下。”
“有李药师护着，南下之事，安然无恙。”
“让我出使大凉，也是你的算计吧。”唐灿不满的看着女帝。
女帝微微一笑：“自然。若是你在高昌，朕怎么做事？”
“你……”
唐灿有些气结！
可是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道：“南边的事情，已经定了？”
“对。”女帝再次脆生生的答应一声，笑道：“要是没定，朕怎么会跟你说，那不是自找麻烦？”
难怪啊！
难怪女帝今天这么大方！
原来如此！
想来，刘飞这几天上杆子的想要做买卖，也是女帝的安排。
因为高昌已经给了女帝想要的东西，女帝也该把交易的另外一边，交给高昌。
“这一次让你算计了，下一次，未必你还能走在我的前面。”
唐灿最后看了女帝一眼，闪身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
“无礼的狗东西。”
女帝忍不住嘟嘴，赌气似的骂了一句。
只是骂完了之后，嘴角又忍不住微微上扬。
大非川的事情，还是她上一次在边境草原见到拓跋的事情商量的。
此后一直背着唐灿，慢慢推进。
数月的时间，终于大功告成，如何不令她开心。
更让他开心的是……
唐灿身体里的种子，终于发芽了。
而他，对于一切，都不知道。
“来人，传小书袋。”
过了一会儿，女帝轻声开口。
小书袋似乎就在神龙殿附近，很快就出现在了女帝的面前。
“贡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嗯。”小书袋苦着脸答应了一声，有些头疼的说道：“只要明天晚上他睡觉，我就能再次卜算。”
“种子开花，自然能让安息之地的四个傻子找不到路。”
“很好。”
女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
……
承福坊。
唐灿不复之前的怒容。
甚至，还有些小小的轻松。
今天的事情，虽然看起来，是他被女帝戏耍了一通。
可是真正说起来，他能以微不足道的消息，诈出女帝那么多话，知晓了女帝在南边的安排，这就算是成功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口一口的做。
归根结底，他想要做的，是建设高昌，而不是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承福坊的大门，带来了春闱总裁方孝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