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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_分节阅读_21(1 / 1)

罗强接口道:“娶个媳妇,成个家!”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没娶着媳妇,现在五十了,我上哪找媳妇,谁乐意跟我这样儿的……”大黑苦笑着,“邵警官,我跟您说句实话,咱们监狱条件这么好,有吃有喝,管教们也客气,进来之前我没吃过羊肉、没吃过红烧肉,我进来以后全都吃过了,我生病你们还免费给我治病,比我们村儿里医保强多了……

“二十年,外边儿那片天,早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天,我爹妈前几年走了,村里修路征地,把我们家房子征了,我连家都没了……我真不想离开大伙。”

刺猬、胡岩都沉默着,听大黑讲他的人生,那滋味就仿佛看到了十年、二十年后的自己。

那天的饯别席上没有酒,可是大伙好像都醉了,眼里闪着光。

羊腿上的肉啃完了,汤嘬没了,大家恨不得互相把旁边人的碗都挨个儿舔一遍,意犹未尽。罗强这时候把一根根小腿骨拎出来,拆那上边儿的关节。

邵钧问:“你干嘛呢?”

罗强说:“没见过吧?”

邵钧眨眼:“什么啊?”

罗强说:“玩儿啊!”

罗强是六十年代尾巴梢儿上那一代人,小胡同里的贫民出身,打从一生下来就没赶上好时候,全国人民最贫穷最饥饿最动荡最疯狂的年代。

罗强从小没吃过啥好的,没穿过啥好的,更没玩儿过好的。小时候捡他大哥的衣服穿,裤子一直是不合身半吊着,袜子是两个大拇趾全破洞的,脸永远都是脏脏的沾染着板车的煤灰,邻居们啥时候看罗家老二,都是孤零零地走在小胡同里,趟石头子儿,翻墙爬树,沉默寡言却身手利索,或者帮他爸爸扛大白菜,拉蜂窝煤。

后来家里有了小三儿,于是小三儿穿邻居给的半新的衣服,玩儿新玩具,罗强还是穿半吊的裤子,破洞的袜子,肩膀上猴儿着他家罗小三儿,在小厨房里做饭,扒拉蜂窝煤……

罗强逗小三儿玩,教给弟弟的头一个把戏,就是抓(chua)拐。那时候胡同里小孩都玩儿的游戏,男孩拍洋画儿,女孩抓拐。但是洋画要花钱买,羊拐不花钱,从罗爸爸上班的饭馆里拿的,啃完的羊后腿把膝关节抠下来,筋头八脑的都咂吧了,洗干净,磨光滑,就做成“拐”。

一个沙包和四个拐是一副玩具,做成这一副至少要两只羊垫底呢。对于罗强,拥有一副羊拐就已经是他那时候能在弟弟跟前炫耀的私家财产。

邵钧又是什么家庭出身,他哪玩儿过这个?

邵钧学着罗强的样儿,拿虎牙啃啊啃,松鼠似的,把羊拐骨啃得干干净净。

啃完了再搓,揉,搓得他满手油花花的,往大腿上一抹,制服裤子上全是羊油……

罗强教给邵钧怎么抓这个拐。手背摊开,两只拐摆在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缝儿上,然后往起一抛,同时把凳子上的另外两只拐翻个面儿,再迅速接住空中掉下来的两个拐。

“这我也会,有啥难的!”邵钧说。

“我看你能接几个。”罗强哼道。

“你这一手跟谁学的?”邵钧好奇。

“……我爸。”罗强嘴角难得露出柔和的弧度。

邵钧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平民、这么富有胡同粗放乡土气息的玩儿法,觉着特新鲜。毕竟第一回玩儿,手法不熟练,接两个还能应付,三个就瞎了。

罗强那只手就跟变戏法儿似的,正着抓,反着抓,还能把地上那几只拐摆成横横竖竖的图案。

邵钧玩儿得兴起,撸开袖子,后颈冒汗,跟一群人一起扒着那个凳子,比着,闹着。

滑溜溜的拐从邵钧手里传给罗强,再传回给邵钧,在手心儿里越搓越热,越摩越滑,手感特舒服,是那种特别让人留念的童年时光般的触觉……

罗强的手很大,手指粗长,一看就是从小干活儿磨糙了,生活摔打出来的一双大手。

刺猬在一旁傻看着,发呆,突然冒出一句:“手大,中指长,鸟儿也大。”

满屋人正专心致志玩儿呢,冷不丁听见这么不着边儿的话,集体静默了两秒钟,一起喷了!

晚上熄灯以后,或者在澡堂子里洗澡,一群老爷们儿凑一起,讲两句荤笑话,常有的事儿。关键是刺猬这二货,简直太二了,说话不分地点场合。

罗强挑眉咬牙看着刺猬,顺子抖着肩膀憋着,胡岩和邵钧一个用手捂脸,一个差点儿从椅子上周过去,俩人一块儿嘎嘎嘎地狂乐。

罗强鸟儿大不大的,在场的人还真知道,入狱第一天“检查”裤裆可都瞧见了。

顺子故意嘲笑刺猬:“你丫跟邵管一伙的,在人家那裤裆里找爱疯二代呢,结果呢,找出一大哥大!”

邵钧很应景地自嘲道:“还是八十年代末老款的——我一看,有砖头那么大!”

有人乐得几乎快要钻凳子底下了。

刺猬脸涨得通红,讪讪地陪笑道:“内个,强哥,那天是我手欠,嘴也贱,您千万别跟我计较。”

罗强冷哼道:“那我要跟你计较呢?”

刺猬可怜巴巴地:“我、我、我那时候不懂事儿呗,我错了,大哥我真错了,我眼珠子长屁眼儿里了,不认识真神,您就原谅我一回呗!”

大伙幸灾乐祸地狂笑。

“小崽子的……”罗强跟左右使了个眼色,“扒了。”

一伙人疯狂一拥而上,人头缝儿里传出刺猬杀猪般的嚎叫,救命啊,老子被强暴啦——

“给丫撸直了,量量。”罗强也坏着呢。

刺猬拼命捂着,眼泪都挤出来了:“不许量,真他妈讨厌,不给看!爷还是雏儿呢,你们不许糟蹋我!!!!!……”

邵钧仰脸坐着,一只脚翘在凳子上,还指挥着,“你们别一起上,别人撸没用,你让狐狸给他撸,他能胀成两个那么大”。

邵钧那晚也是心情好,玩儿疯了。

他的领带垂在脖颈一侧,灰色制服衬衫扣子咧吧着,露出一片胸膛,胸口起伏着浮出一层汗珠,细细密密,脸色红红的。

疯闹的人群中,罗强下意识地,多看了邵钧好几眼。

俩人的眼神在闷热的空气中交汇,不约而同,嘴唇勾出笑容……

几天之后,大黑出狱,罗强侧身站在窗口嚼烟丝,看着邵钧把大黑送出去。那俩人扛着行李,在大操场上慢慢走远,走出高墙之外。

罗强拿自己的高级电动刮胡刀和发胶给大黑捯饬了一番,牢号里狱友们起着哄。

罗强后来听说,大黑换上的那身新衣服,休闲夹克装,还是邵钧特意去买的,说这人在监狱里待时间太长了,中间无数次调监、转狱,衣服早丢了,好不容易迈上自由光明的康庄大道,哪能穿着囚服走出去?邵钧还塞给大黑一沓钱做车费,告诉他进了城坐那趟火车,怎么找回家的路。

据说,邵三爷刚来清河监狱时,人生道不熟,牢号里欺生,新管教也不好混。大黑这人厚道,那时候帮邵钧解了几次围,邵钧挺感激。

罗强盯着邵钧的背影儿,盯了很久,直到那瘦削的扭着胯的人影转过单杠,绕过篮球架,再使劲盯眼球忒么的都酸了……

罗强那时开始对邵钧刮目相看,觉着这人不一般,有人情味儿。

长了一副公子哥儿的奶油身段,却偏偏是个胡同串子的脾气和义气,内心冲动,单纯。

要说罗强那时候能对三馒头有多么深厚的情谊,还真没有。

邵钧在他眼里就是个很不错的条子,看着顺眼,咂着对胃,让他觉着能说得上话。

罗强自从被捕,入狱,全副家当都赔进去,在清河监狱里,身边儿甚至连一个值得信赖的小弟都没了。他哪天如果真被人黑了,死在这监狱里,家里人恐怕都不知道他怎么死的。邵钧的出现,让他感觉不一样了。就为了这人曾经说的那句话,“你现在是我的人,我管着你,我把你包了一直包到你出狱的那天早上迈出清河监狱的这道大铁门”。

就为这句话,罗强认了这个人。这个年轻的条子是他在狱中唯一能赋予信任的人,哪天真要是挂了,有个人能攥一把手,替老子给家里人带句话,收个尸。

人越是活到这么个孑然一身、穷途末路的地步,想法就是如此简单,直白。

这天傍晚,犯人们照例从厂房里上工回来,管教的让罗强和刺猬抬个机器去办公楼门口,一路抄小树林儿的近道抄过去。

罗强一路上心不在焉,干完活儿埋头往回走,碰巧瞥见某个熟悉的身影儿,拎着帽子,衬衫后心洇着汗,一路小跑着,穿过林荫小径。

邵钧急匆匆跑着,还下意识地,抓起裤腰迅速提了一下,出了洋相自己还完全不自知……

罗强盯着邵钧的背影,忽然特别想乐。

他又想起他来清河的第一天,某人在操场上撩着小背心,露着腹肌,人丛中潇洒地飞身上篮,命中落地之后很臭美地扭着胯……

他那时只是盯了某人一眼,就盯得邵钧傻不愣地,低头摸裤裆摸了好几下。

某些人,平时特自以为是,耍帅,骚包,私底下不慎暴露出真面目,其实就一傻乎乎小孩儿……

“你先回去,我办个事儿。”

罗强甩给刺猬一句,低头快走几步,转进小树林,迅即就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哥第一回吃个小味儿;

罗小三儿第一回露个小脸;

小钧钧第一回被某人偷看了!

18、高手过招...

邵钧在前边儿小跑,完全都不知道,他一路颠着跑着正了两回帽子抓了三趟裤腰还摸了一次文明扣……所有不检点不入流的小动作全让后边儿人偷窥了。

他急着去饭堂打饭,去晚了红烧肉抢没了。虽说邵三爷也不稀罕那一口猪肉,可是在厂房里监督犯人干活儿忙活一整天,就指着晚上这顿肉补补呢。

路过办公楼一楼,他还跑进去放了一泡尿。

厕所就在一楼,那个门从来不关严实了,半敞半掩着。整个监区犯人和管教都是男人,就没个女人,厕所也只有男厕,没有女厕。

长年生活在这种地方,已经完全没有两性共存的社会里性别碰撞出的禁忌、火花什么的,厕所不掩门,罗强从树丛后边儿一伸头,视线一马平川直通一楼厕所,甚至能顺着两尺宽的门缝瞅见邵钧背对着他,伸手鼓捣,还扭了扭胯,让自己站得更舒服,一边放空生理负担还一边歪着头看。

邵钧歪头看的是洗手池上方的镜子,仰着脖做了一个360度颈部绕环,自我陶醉似的欣赏了一遍刮得干净利落英俊瘦削的下巴,感觉自己特别帅。

他在那里抖着胯,嘴里还哼着流行歌曲,抖一下,蹦一句。

“无所谓,谓谓谓……谁会爱上谁,谁谁谁……无所谓……谁让谁憔悴……”

罗强躲树后看着,一开始还拼命憋笑,自己快要笑尿了。后来突然不笑了,看着邵小三儿整理裤腰,制服绷出的臀部又挺又翘,形状很圆。

邵钧轻快地扭着小腰继续跑路,跑着跑着忽然觉得不对劲,身后窸窸窣窣地有动静,一连串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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