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志宇和蓝玉珠居然是青梅竹马!
虽然心里早已猜测两人可能是熟人的准备,但周先还是没有想到面前的老人给出了自己这样一个答案,几乎是在瞬间,他脑子里许多浑浊不清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郎志宇这么一个农村大学生,好不容易顺利毕业了,居然不和自己的同学一样去找一份正经的工作,转身当了主播。
当主播就算了,明明热度不怎么高,每天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也就千八百号人,可他每天都乐此不疲,似乎很享受镜头下的生活。
这就也罢了,就算人各有志,他这个人就喜欢出头露脸,但为什么那么多天生自带热度的题材他不碰,反而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当起了打野主播。
好吧,就算打野也行,他的家乡七家湾有太多的卖点,只要他稍微花点心思,也能在这个领域开辟自己的流量,但最后,他选择的却是夜晚捉虫子和坟头蹦迪。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背后存在这么一个女人?
蓝玉珠是当年被害的候选村长的嫡女,在随着家人离开七家湾之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中间十几年的空白周先暂时不知道,但在茫茫人海里和郎志宇相遇后,两人的感情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甚至变成了恋人?
对,一定是恋人,要不然郎志宇也不会傻乎乎地当这么一个每晚直播的打野直播,也只有爱人才能让一个男人背叛自己的父亲了。
但这里面存在一个致命的问题——蓝玉珠分尸的作案现场如果是将军坟的话,她应该是知道这个隐秘墓穴的真正位置的啊。
她为什么还让郎志宇借着直播的名义去找将军坟的位置?
难道,环山公路的那一处现场,其实不是蓝玉珠做下的?
越想越糊涂,周先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周先?”
一旁的柳梢拉了拉他的袖子,俏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没事。”
挤出一道笑容宽慰了下柳梢,周先把目光转移向了面前的戚老爷子,自从回答了周先最后的一个问题之后,这位老爷子的表情越发疲惫了。
苍老的眸子里,他的眼神空洞而深邃,仿佛会讲故事一样。
周先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出声了,“老爷子,你知道村子的来历吗?”
郎村长说起七家湾的故事时,说得不甚详细,周先最开始以为对方是因为和警方在对话,当时有些放不开——现在想想,是不是当年此人离乡太久,许多故事传说自己也不清楚?
一个情节有些离奇的故事,流传千年断了传承也不是很意外,毕竟郎大军这个人,少小离家老大回,复原回到老家的时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伙子了。
那时候的他,之所以竞选村长的时候比不过蓝玉珠的父亲,就是因为离家多年乡亲们已经和他有了隔阂了。
这种情况下,在对自己讲述村庄来历的时候,他语焉不详周先也就可以理解了。
“七家湾啊,我当然知道。”
淡淡叹了口气,老爷子终于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周先一眼,他直接有些颓然的开口了,“据说,我们村的祖上是一伍的守墓卫兵……”
接下来的故事有些狗血,无非是某位大将军解甲归田,带回了自己在战场上缴获的金银财宝准备安享晚年,可惜此人在战场上杀业太重,所以回了老家之后就天不遂人愿此人一病不起。
在人生的最后几年,他请风水先生寻龙找穴,给他找了个隐秘的山头当自己的坟墓——为了不让自己死后收到惊扰,他在墓穴里面布下了无数机关,外面派遣了无数士兵守卫。
槽点太多,周先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但看到面前的老人一脸严肃,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倒是柳梢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的,见她时不时点头,时不时皱眉,周先就自己这妮子已经全身沉浸进去了。
“小警官,咱们村子的来历就是这样,说神秘也神秘,说简单的也简单……其实你到村子随便打听打听,一个三岁小孩儿就能给你说出个子午寅丑来。”
说完这句话时,戚老爷子有些郁闷地看着周先,眼神里的涵义很丰富。
周先咳嗽了一声,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执着地伸出了手,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老爷子,最后一个问题。”
“你认识这个狼首雕像吗?”
老人的眼色一紧,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伸手接过周先的手机时,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没有了力气。
“我……不认识。”
许久,他才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了躺椅上,满脸疲惫地开口了。
周先站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但眼前的老人仿若睡着了一样,许久都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
……
拉上篱笆院门,周先默默地退出了小院,一旁的柳梢就急不可耐地开口了,“周先,他有些不对劲。”
即使神经大条如柳梢,刚才也发现了戚老爷子最后的表情很不正常,特别是那个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十分耐人寻味。
“我知道。”
淡淡开口,周先头也不抬。
老人家明显已经看出了他的计划,并已这样的态度表明自己不合作的态度的话,两人继续留下来也没有半点意义。
周先倒不在意老人的突然变脸,他只是好奇,为什么一个狗头吊坠会让老人家的态度大变?
明明,在周先的言语攻势下老人明显已经愿意亲近他了。
“柳梢,我刚刚说的是‘狼首吊坠’对吧?”
狗头吊坠在这两起案子里有着十分很重要的象征意义,根据这三姐妹小集体结群的特性,周先把它象征化为狼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劲,毕竟这三人的组织定位和狼群极其相像。
这是心理学的一种简单应用,周先自认为自己的做法和措辞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就直接让态度明明已经软和了的老爷子翻脸了呢?
“是的。”
柳梢点点头,她对周先刚才的提问记忆犹新,周先嘴里确实是说的“狼首”。
只是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老爷子听到这句话后就脸色大变,连身上的肌肉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了。
显然,这个单词似乎对他有着特别的意义?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两人已经重新走回来大道,天上的阳光正灿烂,村子里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了,这才轻轻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了。
“我觉得,其实不只是对他……或许对整个村子,这只狼首都有着自己特殊的意义。”
仔细观察了两只一模一样的吊坠后,周先收起了自己的手机,一脸苦笑着回应了一声。
“怎么说?”
见到周先又有了新的推理,柳梢一下子来了兴趣。
“记得老爷子对那个近乎乡野传说的故事最后的描述吗,村子里随便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就能说出这个故事的任何一处情节?”
这段话有些长,但柳梢一秒都没有思索就直接点点头,“记得。”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个狼首其实和故事有关吧?”
笑了笑,周先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有些疑惑地开口了,“你不觉得,三个女孩结盟的时候,把自己看做狼群有些奇怪吗?”
柳梢巾帼不让须眉,但这并不表示她不懂普通姑娘的心思,她一直觉得,其实女孩们就像螃蟹,别看外表张牙舞爪彪悍无比,用一身坚硬的壳子保护自己,可是她们的内心却往往如同蟹黄一样柔软无比。
没有女人愿意承认自己内心其实是个男人婆的。
这么一想,她们三人义结金兰的时候,把自己称之为狼群确实奇怪了些?
“周先,会不会是她们在离开十几年后再次邂逅时,觉得自己孤苦伶仃,必须像狼群一样团结在一起才能……所以?”
这个想象很丰富,有点普通女孩子的样子,周先很想为柳大组长拍拍巴掌鼓励下。
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柳梢,蓝玉珠和上官冰兰我不知道,但卓涛的命运其实一直是顺风顺水的,就算她老爸死了,离开了村子里……呃,我刚才是不是忘记问村子里有这么一个人了啊?”
看着周先一副懊恼的样子,柳梢哈哈大笑起来,怪不得她捧腹,说实话,和周先相处了快半年了,她也是第一次看见周先这么窘迫。
走访调查,两人在村子里找了了老人问话,结果好不容易问到正主了,周先居然把自己最重要的诉求忘记了?
但笑着笑着,柳梢心底的某些东西却再次松动了。
她当然知道周先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任务。
因为那会儿老人已经不愿意开口了。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用一句话就可以说清,甚至有些朴实无华。
其实只要周先愿意,当时他是完全可以继续问下去的,毕竟作为重案组的顾问,他完全有权力要求七家湾任何一位公民配合自己调查。
但仅仅是因为对方表现出一副不愿意继续说下去的动作,周先就领着自己默默撤出了篱笆院子,什么也没有说了。
为什么?
周先天生软弱吗?不。
柳梢不止一次看见他面对那些邪恶的犯罪分子时,化身怒目天尊挥斥方遒,甚至就在摄像机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毫不掩饰自己对那些人的厌恶。
这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内心却是真性情的小男人。
柳梢觉得,周先可能是内心对戚老爷子有些愧疚,所以有些不愿意逼迫上,所以在这种满心的对不起里,他才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单纯得有些可爱。
“周先,要不我们再走访两家?”
笑眯眯地,柳梢提出了一个建议,反正时间还早,她完全可以陪周先继续调查。
“不用了。”
摆摆手,周先却是苦笑了起来,虽然老爷子最后不是很配合,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几天安排几位兄弟守夜吧,就蹲在老爷子家附近。”
柳梢点点头,表情却有些疑惑,“明着蹲?”
蹲人也是一门艺术,至少明蹲和暗蹲的区别,柳梢就分得十分清楚。
“嗯。”
明蹲就是吓唬人的,周先这是在让柳梢告诉那些藏在暗处的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这个老头子他罩了,你们不要瞎动心思。
当然,这也可能是周先的另一个计划,里面深层的涵义她暂时没有看出来。
“然后呢?”
想到这里,柳梢有些急不可耐的开口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赫然发现自己居然十分期待周先接下来的安排了。
或许,这是因为自己已经知道了案子就要侦破了吧?柳梢在心里想到。
“然后。”
顿了顿,周先转过身看着柳梢,眼睛亮晶晶,“然后,你觉得戚老爷子是守护者还是盗墓贼,柳梢?”
守护者?
盗墓贼?
柳梢白了周先一眼,你这个人的脑回路怎么这么奇葩,思维跳跃也太快了吧?
不过郁闷归郁闷,重案组顾问的问题她还是要回答的,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柳梢给出了自己答案。
“听老爷子说起戚家军的语气,和当时那种与有荣焉的表情,我觉得他是守护者吧?”
守护者和盗墓贼在这里是两个虚拟的概念,或者用周先情感语言的说辞,只是两个单纯的意象而已,柳梢很清楚,盗墓贼并不一定要进入将军墓挖坟掘墓,而守护者也不用穿上古代的兵家在山路上巡逻。
它们只是代表着对待这座古墓不同态度的两种人而已。
守护者守旧,他们继承了自己祖先的使命感,认为坚守职责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而盗墓贼看中钱财,随时时代的变迁,他们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和自己祖先们的付出获得一点回报。
“是啊,七家湾都这样了,留守在这里的,除了老人,还有老兵。”
周先感慨了一句,他也忘不了说起自己的姓氏时,老人脸上的那股骄傲的眼神。
“柳梢,我假设,假设啊——当年那一个伍的守墓兵,其实是有番号或者代号什么的,它有没有可能和‘狼’有关?”
番号?
代号?
还和狼有关?
不得不说,作家的想象力就是强大,柳梢低声呢喃了好久,才明白了周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狼首是这群守墓兵的标志,那么这位老人的表现就再正常不过了!
对于守护者来说,狼首代表着荣耀,所以当犯罪现场出现了一枚狼首时,他会怎么想?
有一只幼狼在处决盗墓贼。
有一只狼崽子死在了盗墓贼手里。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死了人,不管幼狼是受害者还是施虐着,对于它来说接下来的故事只能是悲剧,因为警察介入了,有些人必须为生命负责。
“我有些理解戚老爷子了。”
叹了口气,柳梢不再多说什么了。
“那你猜猜,当时卓涛她们结盟的时候,为什么要选用狼首作为自己的标记?”
结盟是个笑话,但柳梢敢肯定,当时三个女人买下那几只狗头吊坠的时候,心里的活动一定很激越。
毕竟,这三位姑娘都是七家湾长大的啊。
用戚老爷子的话说,七家湾三岁的小孩子都对村子的来历耳读目染,她们从小就对狼首标记自然不会陌生。
“义结金兰的时候,她们其实都把自己当做了守护者,对吧?”
许久,柳梢终于开口了。
“对。”
周先的叹气声十分悠长。
或许,相遇的时候,她们那会儿还十分年轻,心思也没有太复杂,只觉得茫茫人海里走到了一起,是一种莫大的缘分,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这种美好让年轻的姑娘们心情愉悦,这才有了后来情同姐妹的故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开始变了。
卓涛功成名就。
但因为某些原因,她居然没有利用自己的名声疯狂接戏,以至于跟着她的经纪人蓝玉珠赚不到什么钱。
或许是因为上官冰兰的劝慰,也或许是桎梏于这种姐妹之情,蓝玉珠当时并没有发作,而选择了自己开辟新业务赚钱。
比如开一家掮客公司什么的。
至于上官冰兰,这位姑娘在三人之中最为成熟,在和上官老师经历过一些故事之后,她似乎对许多事情都看开了许多,甚至就算得知了卓涛的真正身份,她还是选择了原谅她。
但这些间隙,随着蓝玉珠知道了卓涛真正不接戏的原因后,开始爆发了。
钱。
背后的娱乐公司为什么拼了命的要支持卓涛,哪怕她两年只接一部戏,疯传地传出和男人的绯闻也是一样?
这家公司要么就是卓涛家的,要么就是因为卓涛在这里投了不少钱,占了不少股份。
换句话说,卓涛是自己人,而且很有钱。
那么,问题来了,同为七家湾的逃难少女,凭什么卓涛家就这么有钱?
蓝玉珠其实并不难联想到将军坟的传说,哪怕这个传说在周先听起来漏洞百出,卓涛的金钱或许另有来路。
不患寡而患不均,金钱永远是最考验人性的,别说几个结盟的干姐妹,哪怕是亲兄弟,父母分配家里的财产不公的话,他们也有可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于是,蓝玉珠爆发了。
故事也就开始了。
“所以,那个浪子在这出大戏里,到底演绎了什么戏份?”
周先在心底想到。
其实在他看来,不只是郎志宇这位村长家的傻儿子,还有好几个人的表现也有些不太正常,只不过这出大戏现在只唱了短短几出,真相只是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还有太多的事实他无法知道。
“柳梢,回到镇上后,你让鬼妹加把劲儿吧。”
“我有些等不及了。”
“收到。”
一脸严肃地敬了个礼之后,柳梢笑了。
说实话,周先等不及,她也有些拭目以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