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话音一落,陈起语第一个不信,拿着烛火不停的烧着那块人皮,低声道:“就算是蛇皮也会烧着的。”
“所以那鳞片不是蛇鳞啊。”白水拉了张凳子坐下,朝我道:“沉吟刀就是为了剥这个的皮准备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用法,不过想来虫崖是知道的,毕竟这刀一直放在他们那里。”
我看着陈起语手里那张皮,怎么烧都烧不着,心里突然明白,这是吃过宋媛血的人脸石虾虫所化出来的,虽然混合了其他血肉,并没有长出鳞片,却也烧不掉。
蛇死人剥皮,这只是一个民间流传的说法吧?怎么可能是真的?
“我已经通知了却,张天师应该就快过来了。”白水朝我眨了眨眼,轻声道:“不过想来冬天也不会再有动作了,毕竟蛇是冬眠的,那鳞片人应该也会冬眠吧。”
呃……
不会冬眠的我们看着白水,实在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关系。
白水摇头苦笑,伸手拉过我,似乎不想我跟陈起语站在一边,将我拉到他身边站好后,才道:“蛇剥皮是因为蛇皮抑制了里面血肉骨骼的生长,而为了更好的剥皮,蛇才会将血管缩小,免得剥皮时大出血,这才成了冷血动物。”
“如果鳞片人真的能蜕皮的话,那么它们也是冷血动物,至少从宋媛的话里是这样的。”白水叹了口气,慢慢站起来,轻声道:“所以做为一条要蜕皮的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鳞片人是要冬眠的,这也为什么在人蜕后,它们找到了云舍,却一直没有再出现的原因。”
这理由真的让我转不过来啊,但看着白水认真的样子,我着实不敢反对,一是打不到理由,二是怕打击他。
不过现在守着泰龙村就可以了,下午张天师果然到了,看了一眼那块人皮,再次跟我确认宋媛身上真的长了鳞片后,沉叹了口气道:“我也一直认为是传说,毕竟这种事情,谁会信呢?”
“人不是猴子变的吗?怎么会是鳞片人蜕皮变的?”帅哥似乎对此打击不少,耷拉着脑袋缩着不动。
陈起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闷声不吭。
只有何必壮这种造畜都能接受的,无所谓的听着。
张天师似乎理了一下思绪,才朝我们道:“传说娲祖是按自己的样子造的人,也有传说是娲祖和伏羲生下了人,可无论哪一种,都跟蛇脱不开干系。毕竟女娲伏羲是人首蛇身,上古神话中大多数的神都是人首蛇身。所以曾有古籍记载,娲祖造出来的人,就是长满蛇鳞的,而上古之人寿命跟神一样长,大概也是因为蜕皮。”
“那怎么会跟蛇换了呢?”我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张天师哑了半晌,复又叹气道:“作为道家天师,我真不想说,但如果论记载的话,大概《圣经》里隐约提到了吧。”
我去,这下子连白水都震惊了,陈起语更是一脸诧异的看着张天师:“我还以为只有香港信教的多,没想到您老也知道《圣经》啊?”
张天师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这才道:“中国古籍在秦朝时烧过一次,所以很多丢失。可纵观世界各地的神话,总有相似之处,所以我也有时研究一下,毕竟知已知彼吗。据《圣经》里记载,伊甸园里亚当夏娃的寿命是无限的,却遭到了蛇的引诱吞食了禁果,被赶出伊甸园,从此变成了凡人。”
我微微一惊,如果联想起来的话,也就是说,那时所谓的吞食了禁果并不是男女之事,而是蜕皮重生的事情,从此人类变得了凡人,也就是现在的人类,因为伊甸园里的人并没有人见过,也许就是鳞片人的样子也不一定。
而中国记载的神,却依旧保留了人首蛇身,或者与蛇相关的形象,一直到道教兴起,佛教涌入,现在的漫天神佛才取代了上古的神。
我心中不明所以:“活得久不好吗?”
“漫长的生命并不是都有意义的。”张天师看着白水,朝我轻笑道:“如果你生命无限延长,那么一切都会变得没有意义,不会跟现在一样,在特定的年龄段里做特定的事情,因为时间流转或者静止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今天跟明天似乎并没有限线,那样的生命或许并没有意思。你可以试想,如果你生命可以无限延长,你根本不会结婚生子,不会学习东西不会挣钱,只有漫无目的的活着。”
白水苦笑,在张天师的目光中,点了点头道:“只有沉睡打发时光。”
“那游家?”我发怒时长出鳞片,本以为是宋媛的关系,可她却提及游家人都可以蜕皮长生,那也就是说,整个游家都有那种血脉?
“云舍,你有游家血脉,你都不清楚,我就更不清楚了。”张天师朝我摇头苦笑,却又沉声道:“但游家一直站在我们这边,自然不会是黑门后的异类。”
不是异类,却也是异类。
我想到了阿蒲,她也算是异类吧。
人类对于异类,有着天生的惧意。
可以想象,黑门后异蛇跟人一样不用冬眠,鳞片人能力强大生命无限长,却只是沉睡,如果它们想出来,它们最先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宋媛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又是什么?为什么黑门要一层层的开?
张天师也没有答应,只是说白水的猜测是对的,鳞片人确实要冬眠,让我们安心过年,他还得回去联系五斗米教,应付这场大劫难,他同时带走了一块人皮,以及有着人脸石虾虫的骨头。
帅哥和陈起语似乎并不能消化自己是那么丑的人变来的,两人开着车走了,毕竟人蜕那天,他们见过鳞片人,确实不符合自以为是狐狸精的陈起语以及认为陈起语都不算长得美的帅哥的审美。
苏三月醒过来,我事先跟医院的苏一阳打了电话,由他来选择,是将真实情况告诉苏三月,还是他来背锅。
最后苏一阳选择告诉苏三月,他在外面欠了高利贷,那些人来抓她抵帐,我带着钱将她救回来。
这符命苏三月自己的猜想,我看着她抱着打满了石膏的苏一阳痛哭,看着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脸着急的安慰,心中发苦。
不知道也好吧,至少我见过她背后的疤,白水确认是拔鳞片后留下的,她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蛇卵里生出来的那个,所以其实她比阿得和我都更接近鳞片人,她比我们更危险,所以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帅哥和陈起语自愿在医院照顾他们,顺带充当保镖,陈起语从来没有提过什么时候回香港。
冬天里,白水似乎真的不想动,每天窝在床上冬眠,我每天卖汤回家,看着缩在床上的白水,感觉什么黑门,什么鳞片人,什么宋媛,都似乎是我幻想出来的。
我是一个怀着孩子还在努力工作的孕妇,家里有一个窝在床上不动的老公,日子似乎有点苦啊。
但当白水拉着我进被窝,将找出来的笔记画了重点给我,让我着重看哪些,我复又感觉,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跟心爱的人窝在床上看书,不用想那些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突然有点希望这个冬天慢点过去了……
可就在年前,在院子里带着轩轩的杨婆婆要回娘家,她老娘新死,按规矩,过年得去上香添坟土。
苏三月上午从医院回来带轩轩,我卖完汤回来接手后,她这才去医院。
只不过我刚回来,杨婆婆就带着一堆人进了院子,脸色有点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急急的拉着我到一边,这才将事情说了。
她背后的褥疮一直没有再长虫子,加上最近几天整天都在带轩轩所以也没空多想,可一回娘子,却发现家里人几乎都长了褥疮,而且都比她严重,最惨的是那三个妯娌,后背长满了,连大腿上都是,去医院看都没有用,虫子捉都捉不完,每割一次腐肉就跟死一次一样。
“你行行好,再帮她们刮一次吧?”杨婆婆有点为难的看着我,轻声道:“只有我没长,他们总认为是我在作祟。”
我瞄了一眼院子里站着的那些人,杨婆婆的哥哥弟弟嫂子姐妹都在,一个个脸色泛着死气,眼底发紫,人中几乎看不见。
沉叹了口气,朝她道:“你们去给新坟添土了?”
见她点头,我复又道:“过年前还是将棺材起出来,重新收敛下葬吧。”
杨婆婆有点奇怪的瞄着我,可她嫂子们却没时间理会,朝我嚷嚷道:“能不能治啊,大冷天的让人站在院子时,行不行啊。”
“就是,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十八九岁就怀了孩子,一点都不自重,能治什么病!”一个脸色有点刻薄的瞄了我一眼,拉了杨婆婆一把:“你别骗我们,是不是你找了人整我们,你怪我们是不是?我可告诉你,你自己也没回去看她,你出点钱也没有伺候她,凭什么怪我们。”
“所以她也长了,只不过被我治好了。”我静静的看着这些人,轻声道:“至少她出了钱,可你们不愿意出钱就算了,却又打着别人照顾不放心,自己照顾的牌子,任由老人那样死去。”
“你嘴臭啊,这样喷粪。”刻薄的那个立马指着我大骂。
我看了一眼杨婆婆,沉声道:“这病不需要我治,你们想要好的话。重新挖坟起棺,将老人家的尸体取出来,重新收敛,该擦的地方擦干净,长了虫子的地方将虫子捉了,对活人一样。我想当初你们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这几年没照顾好,所以尸体是自己匆匆收敛的吧?冬季下葬,尸体没这么快腐烂,正常的还不会长虫,老人家身体上的虫子跟你们一样,是活着的时候长的。”
九十多岁,卧病在床三四年,三个媳妇轮流照顾……
我不想多说什么,转身上了楼,她们听着我的话也心虚沉默了。
结果一上楼,却见床上的白水居然抱着被子坐在那里,见我上来,似乎有点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