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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骑奴大本营(1 / 1)

固安城,当北燕皇帝一马当先进了城门时,他看也不看大街两侧伏跪的各色军民百姓,却是微微眯起眼睛抬头望了一眼一碧如洗的天空,随即生出了一个很无聊的念头。

萧敬先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南吴的霸州,仰头看同一片蓝天了吧?

皇帝已经知道萧敬先会走,却没有想到人会走得那么快,那么决绝。仿佛这个生他养他,又让其贵极一时的国家,已经随着那个女人的过世,再没有一丝一毫能够让其留恋的东西。正因为如此,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的心底此时此刻压着的是怒火,还是网然。

而在这时候,一骑人策马小跑从后头靠近,旁若无人地在侍卫的虎视眈眈之下来到了皇帝身侧,随即略弯了弯腰:“皇,那个跟着萧敬先竖起叛旗的兵马使岳已经拿到,臣没费多大的劲,他和他的人一看到臣打出的旗号投降了。倒是在萧敬先走的另一条路……”

越小四微微一顿,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那边才是尸横遍野,其有些尸首已经辨认出来,很像是来自秋狩司的白山卫和黑水卫的人,还有……”

听到尸横遍野四个字,皇帝不禁眉头一挑:“你这话的意思是,白山卫和黑水卫都不是你调动的?”

“那当然,臣哪有那个本事,臣现在可是在外头,伸不出那么长的手!”越小四立刻叫起了撞天屈,一面策马紧跟皇帝身侧,一面抱怨道,“再说,连康尚宫也谈不真正掌握了秋狩司,更何况臣带了两个人,能调动南京分司的人截下岳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再次提到了岳,同时不动声色地添油加醋道:“看他仿佛是自知必死,一路一个字都不说,可他那些兵没有那么好的定力了,已经有人供述说是被他蛊惑,还说他和先皇后有旧……”

这话说到这里,越小四故意打住,果然,皇后两个字仿佛触及到了皇帝的逆鳞。顷刻之间,这位北燕至尊面色遽变,看向他的目光竟是宛若刀子一般。他非常知机地低下头,随即听到了一个带着森然寒意的声音:“把人带来见朕!”

仿佛是纯粹的巧合,也仿佛是因为整个固安城最气派的屋宅是那座兵马使的官邸,所以皇帝并不避讳萧敬先曾经占据过这里,甚至直接住进了萧敬先曾经呆过的那座屋子。

从萧敬先离开到现在还不到一天一夜,屋子里却整个连陈设都彻底换了一遍,可皇帝却根本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皇帝把用得最得心应手的赫金童和康乐全都留在了京镇压局面,身边一个宦官和宫人都没带,全都是一手提拔起来的侍卫和小将,这以至于别人并不是太清楚他的秉性。因此当他一个人进屋之后,甚至没人敢跟进去。

而在这种别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还是越小四大摇大摆到了门口,透过门缝张望了一会儿,这才突然头也不回向后招了招手。甄容知道这会儿不可能招呼别人,当即走前去,结果被越小四一把抓到了门前。

“皇身前没个人不行,你,去里头伺候着,端茶送水也行。”

甄容还来不及反对直接被推进了门里。等到一个踉跄站稳时,两扇大门已经在他背后严严实实关了。眼见皇帝那说不是凌厉还是其他的眼神这么落在了自己身,他呆立片刻方才结结巴巴地说:“兰陵郡王不放心皇一人独处……”

“把你送进来,他放心了?”皇帝反问了一句,见甄容顿时哑巴了,他只能没好气地说,“若不是朕了解他,也还算了解你,还以为他是故意放你进来行刺。罢了,一边坐着去,回头人送来了,你也正好看一看。”

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他算看了又能说什么?

甄容暗自觉得头疼,他又不是越千秋,什么事都敢做,更不要说大剌剌找个位子坐下来了。他终究是退到一边默默站着发呆,根本没有随意和皇帝搭话套近乎的打算,而皇帝也没搭理他。终于,外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这一次还是那个他无熟悉的声音。

“皇,岳带到。”

“押进来。”

既然是押,当然不可能是将其一个人推进来,所以越小四少不得跟着进了屋子。也许是因为严密地搜查过,也许是因为人从始至终表现得没有半点反抗迹象,也许是对他自己的武艺,又或者皇帝的身手,甄容的功夫有信心,他竟是没有用刑具束缚岳。

而这位前兵马使,在进屋看到皇帝之后,默默屈膝跪了下来,整个人身姿趣÷阁挺,却是看不出任何投降避战之人畏缩卑怯的样子。然而,皇帝想到越小四说皇后和此人有旧,看到人这般态度,非但没有大光其火,面的怒色反而稍稍收敛了一点。

想来乐乐看重的人,绝不会是那种胆小鼠辈!

越小四半点都没有回避的意思,只是退到了门边,一副门神的架势。只是,瞥了一眼侍立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甄容,他还是觉得一阵胸闷,暗想自己没留下越千秋,而是留下这么个木头是不是错了。他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木头疙瘩,以后怎么潜伏当暗线啊!

皇帝看了岳好一会儿,这才问道:“说吧,萧敬先都对你吩咐了什么?”

岳自然不知道越小四那诡异的心理活动,此时此刻,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了皇帝身。对于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推说不知道,而是开门见山地。

“晋王殿下明说了,臣和其他人是出去做诱饵的,万一遇到人阻截,如果是刺客设法围杀,如果是朝廷兵马,立时投降。因为刺客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可如果是朝廷兵马,自然希望留活口审问。”

对于这样一个坦然回答的叛将,皇帝不知不觉轻轻用手指敲击着扶手,沉吟片刻又问道:“除了这些,萧敬先没吩咐别的?”

“晋王殿下说,此去南吴,若是寻不到他要找的人,绝不回来!”

这样一句很有萧敬先风格的话,皇帝听了果然为之一怔,最终问出了他刚刚一开始想问的话:“你手下有人说,你和先皇后有旧?”

“有旧两个字,臣自然万万不敢当。”岳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皇后曾经让臣那染了瘟疫的妻儿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段路过得安宁,让臣所在的村庄最后能够活下来十几个人。从臣在内的十几个人,只恨不过一条命,若有十条八条命,一定会全都献!”

皇帝没有追问陈年旧事,而是只揪住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是她让你留在固安,还是萧敬先?”

情知今次之后,固安城内一定会经历一次大清扫,岳并没有讳言矫饰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是晋王,但当年他手持的是皇后娘娘的亲趣÷阁信。而那时候,皇后娘娘已经过世两年了。在那之后,我在固安熬资格升迁,晋王多有资助馈赠,所以我才能最终当到兵马使。”

事到如今,皇帝已经大略摸清楚了事情始末。他一推扶手站起身,径直来到了岳跟前。这是一个随时能够暴起行刺的位置,因此,不但刚刚很没有存在感的甄容立时窜了过来,连抱手靠门而立的越小四也挪到了岳背后,而皇帝却仿若未觉。

“朕只问你,萧敬先这样把你弃若敝屣地扔在这里,你对他可有怨恨?”

“没有。”岳眼睑低垂,声音却是连一丝一毫的变动都没有,“我只有一个人了,而且晋王殿下事先将危险与否都和我明说过,是我自己答应的。我自知罪该万死,甘愿受死。”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朕没兴趣杀!”皇帝突然径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刚刚的座位,“长珙,把人带下去,随便丢到哪处边军,编入死囚营,让他死得其所!”

越小四并不是滥好人,萧敬先都不在乎生死的这么个手下,他当然没有去维护的意思。尤其是看到岳面色纹丝不动,他根本不求情,而是赔笑问道:“那他的那些部属呢?”

此话一出,岳方才微微色变。挣扎了许久,他仿佛意识到自己没有求情的资格,更没有求情的能力,只能咬紧牙关闭了眼睛。甄容倒是张了张嘴,可看到对面的越小四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他立时沉默了下来。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在重新坐下之后,竟是向他问道:“甄容,你说呢?”

甄容一下子被问懵了,可明知道自己不该多言,他在权衡再三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按照本心沉声答道:“那些寻常兵士大多无辜……至少,请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还没来得及往下说,皇帝哂然笑道:“戴罪立功?呵,让他们去打南吴的时候戴罪立功?”

这一次,看见越小四那讥诮的面孔,甄容终于彻底意识到,一时心软会带来怎样的问题。在他心乱如麻之际,便只听皇帝冷笑一声道:“看在你这一根筋的小子份,朕开一面。朕连萧敬先都放走了,连岳这个领头的叛将都饶了,没有兴趣和一群小兵计较。”

“长珙,那些兵,连带晋王府的那些侍卫,全都贬为骑奴,朕都给你。你不妨都丢给甄容去带。”看到两张瞬间完全呆滞的脸,皇帝饶有兴致地对甄容说,“朕倒要看看,你这个心软的怎么带这些人!”

越小四险些抓狂。都丢给我也算了,一个个都贬为骑奴算怎么回事?他那王府难不成是骑奴大本营吗?

可相对这个,他还有更加值得关注的问题,只能把目光从甄容那张僵硬的脸移开,也不管这小子是否忘记了礼数,干咳一声道:“皇,萧敬先叛逃去了南吴,要不要打一打?”

“不打了。”皇帝哂然一笑,意兴阑珊地说,“朕回头先把叛军收拾干净,京城那边,恐怕也要费些心力。都已经被搅乱成这样子,还指望出兵南下时,将卒一心,朕还不会那样自负。且让朕先看一看,萧敬先到南边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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