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裴清致如约来接唐曦，照例挨了自家好友两道死亡视线。
“我走啦，不要让我听到小刘打电话来告状哟。”唐曦丝毫没察觉到暗流涌动,笑眯眯地挥手道别。
裴清致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和她一起上了后座。
因为是去机场,所以今天是裴家的司机开的车，方便一会儿把车子开回去。
“说起来,这辈子我除了家乡和江南市,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唐曦很有兴致，心情也很不错。
裴清致的委托多半是鬼市,而鬼市一般是不会有危险的,只要过了一段特定的时间就会消失,她答应去也就是看看能不能再赶上一次鬼市,说不定能淘换到一些罕见的好东西。至于楚离让她顺便办的事,其实也就是找到聂承说的地点,看一看是什么东西,是毒|品就交给南疆的缉毒支队,不是的话,看具体东西怎么处置,横竖有联合调查令和裴清致,不论违法的还是不违法的东西都有渠道处置。
对唐曦来说,说是出差，其实更像是一趟放松的旅行。
“高中的课业比较紧张，不过大学的话……节假日出去走走也不错。”裴清致说道，“上次室内的滑雪场到底是少了点味道，冬天的时候要不要去北海道？”
“出国……还是算了，去看冰雕也挺好的。”唐曦说道,“去年看新闻，北疆那边有冰雕展，甚至有冰做的旅馆，可以住的那种，不如今年去玩玩吧。”
“那里啊，那现在就要预约了，寒假的时候客人太多，怕是约不到的。”裴清致说着，拿出手机打字。
“现在就约？”唐曦有点傻眼。
“现在已经晚了。”裴清致笑道，“往年这时候早就约满了，不过那边的负责人和裴氏有生意上的往来，可以让他帮忙预留房间。”
“那就拜托了！”唐曦立即道。
前面的司机瞧瞧看着后视镜，一脸生无可恋。
少爷您明明用的是追女孩子的手段啊，可为什么就不开窍，死活意识不到您这是在追唐小姐呢？
难怪老爷子操碎了心。
“说起来，今天楚离是心情不好？”裴清致随口问道。
“没有吧？”唐曦一怔，想了想，又有些疑惑道，“好像是有点凶，你惹他了？”
“我不记得哪里让他生气。”裴清致无奈道，“他最近是不是对我意见很大？”
“楚离没那么小气，肯定你不知情的时候得罪他了。”唐曦肯定道。
“要不……你问问？”裴清致犹豫道。
“我才不。”唐曦黑线，嘀咕道，“他又要骂我多管闲事，说不定就是受伤了不能上班，这个工作狂心里不爽而已！”
“有道理！”裴清致欣然点头。
“…………”司机捏着方向盘几乎要抓狂。
少爷啊，您可长点儿心吧！您这是在追求人家家里的女孩儿，还想在家长那儿有好脸色？
唉……您到底什么时候才明白啊！
不过……要是少爷真的追到了唐小姐，以后得管楚队叫什么？
“！！！”一想到这个问题，司机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司机大哥怎么了？不舒服吗？”唐曦忽然道，“看你手上青筋爆起的样子，是不是哪里疼？开车可不要勉强啊。”
“没事，唐小姐放心，我就是……有点紧张。”司机干笑了两声。
裴清致惊讶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司机都给他开车开了五年了，现在才开始紧张？不过车子平稳，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大事，便也没说什么。
司机暗地里舒了口气，不敢再多想，安安心心开车。
风雅江南地段好，上高架就能直达机场，仅仅半小时车程。
“走吧。”裴清致直接提着唐曦的行李。
他早就申请了私人航线，当然不需要走候机大厅，带着唐曦从vip通道进入机场后方不对外开放的停机坪，就看见一架飞机已经等在那里。
“裴总，唐小姐！”向久明飞快地跑过来。
唐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裴清致好像说过会有助理和工作人员同行。
“嗯，你看过没问题的话，我在那边还有些手续要办。”裴清致解释道。
唐曦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登上飞机。
私人飞机内部没有一排排的座位，布置得像是个温馨的客厅。
真皮沙发，酒吧柜台，立体声影院，还有小厨房，若是不看飞机特有的窗户，还以为是在家里。
裴清致介绍了飞机里的设施，洗手间和休息室的位置，却惊讶地发现，唐曦似乎很熟悉这里，言行举止都带着熟稔，没有丝毫不自在。
他又不禁疑惑起来。
这是一个没有离开过江南市的女生？他敢保证，唐曦的反应，绝不是第一次看见私人飞机。
“裴总，时间差不多了。”穿着机长制服的中年男子说道。
“出发吧。”裴清致点点头，先按捺下了心底的疑惑。
很快，飞机滑上了跑道。
这次跟着出行的除了向久明，还有两个员工，是企划部的成员，加上机长、副机长以及两位空姐，机舱里还是显得空空荡荡。
等到飞机变成平飞，裴清致解开安全带，随口问道：“喝点什么？”
“果汁谢谢。”唐曦说着，毫不见外地抽出茶几下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查资料吗？”裴清致吩咐空姐去榨果汁，自己坐到她身边。
向久明和那两个员工则是围绕着一张圆桌正在讨论着什么。
唐曦打开地图，输入地址，放大，这才道：“昨天晚上我已经查了一下那个地址……说是地址，这个范围也实在太大了啊。”
裴清致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画面也不禁无言以对，许久才开口：“南疆接近边境线，雨林分布广泛，可以说，如果把一个连的人空投到雨林中间的位置，一个月后，能走出来的寥寥无几。军队尚且如此，更别提普通人了。”
“所以说，当年乔恩手下的人就算把东西藏在雨林里，也不会藏得太深？”唐曦若有所思。
“嗯。”裴清致点了点头，又道，“如果不好找，你其实可以凭联合搜查令找缉毒支队寻求帮助。”
“缉毒犬！”唐曦眼睛一亮。
“对。”裴清致赞同。
“啊！”唐曦一敲自己的手掌，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还有它！”
“谁？”裴清致没明白。
“到了就知道了。”唐曦朝他笑笑。
两个小时后，飞机在南疆机场降落。
裴氏这边分公司的员工早早开了两辆车过来接机，殷勤地把他们送到酒店。
预订的是南疆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裴清致和向久明住了套间，唐曦独占一间，另外两个员工合住一间。
这边的气候闷热潮湿，和四季分明的江南市差距很大。
唐曦第一件事就是冲了个澡，洗掉身上黏腻的汗水。还在擦头发，就听见门铃响了。
“稍等。”她随手把毛巾披在头上去开门。
“我来喊你下去吃饭。”门外的裴清致看见她的样子，怔了怔才道。
“嗯，我吹下头发，你先去吧。”唐曦不在意道。
“好。”裴清致顿了顿才道，“南疆这边昼夜温差大，下午出门的时候记得带外套。”
“知道了。”唐曦乖巧地点头。
既然要出门，准备工作当然是做过的，何况一早知道可能要钻雨林，她几乎没带什么裙子过来。
十分钟后，她一身t恤牛仔裤的装扮，一手外套，背着个小包，像个学生似的下了楼。
在酒店餐厅解决了午饭，裴清致从员工手里拿了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问道：“先去哪儿？”
唐曦跟他上车，顺手把外套扔在车后座上，答道：“委托第一，就去裴总买下的那块地上看看吧。”
“好。”裴清致微微勾了勾唇角，启动了车子。
“鬼市——你就看见了那一次？”唐曦问道。
“我看到的就那么一次，不过之前也有员工说，半夜会听到声音什么的，我这才会晚上过去看的。”裴清致道。
“希望还在。”唐曦叹了口气。
鬼市可遇不可求，希望自己运气好。
“你说的鬼市，以字面意义看，是鬼的集市？人可以进去买东西吗？”裴清致好奇道。
“当然不可以了。”唐曦奇怪地看他，仿佛他问的是个小学生都知道的白痴问题，“鬼由阴气构成，人则是一身阳气，混在一群鬼中间，就像是黑夜里一盏强光灯这么明显，怎么可能被混进去。”
“那你怎么进去？”裴清致道。
“遮阳符，屏蔽自己身上的阳气，短时间内把自己弄得看起来像个鬼——”唐曦笑笑，“不过这种方法不能常用，我没关系，但常人，阴气入体，伤身！”
裴清致知道这就是拒绝自己跟随的意思了，笑笑转过话题：“鬼市总不能用人民币交易吧，那用什么？冥钞吗？”
“不，一般是以物易物。”唐曦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如今这边鬼门关闭，鬼市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那你这么期待？”裴清致不解。
“鬼市只是个统称，其实会在这里交易的不仅仅是鬼类，妖魔鬼怪都有。”唐曦道，“只是不太常见。”
“妖……难道说……”裴清致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错，比如，镜子的两面那个术中使用的妖血，很有可能来自鬼市。”唐曦沉声道。
“那还真是必须去看一看了。”裴清致深吸了一口气。
“镜子两面，对方手里至少还握着一张底牌，如果能在鬼市找到破解方法就好了。”唐曦微微皱着眉，眼底浮着一丝凝重。
用她的脸就算了，其实也造不成太大伤害，可楚离的脸就不一样了，这个隐患必须尽早解决。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车子开出了城区，车速也渐渐提高了。
“快到了。”裴清致道，“那块地地方比较偏，原本买下来是想盖工厂的，所以远离了城区，旁边原本有一个村子，三年前也达成了协议，和平搬迁了，如今方圆几十里都没什么人烟。”
“这地方……”唐曦看着手机导航若有所思。
“嗯，跟聂承给的地址在同一条线上。”裴清致很有默契地接口。
“正好顺路。”唐曦倒是挺高兴。
这条路是土路，颠得厉害，就算她不晕车，坐着也觉得不太舒服，要是还得多进出几次就太糟心了。
“就在前面了。”裴清致说道。
不过，说是如此，还是又开了大半个小时才停下。
唐曦推门下车，先深深呼吸了一口没有污染的空气。
这是一块位于山坳里的空地，大约两千平，地面已经经过基本处理整平，不过又长出了荒草，显然是几年前的手笔了。
“这块地，原本的主人是想盖个度假村的，都已经动工了。”裴清致站在她身后解释道，“然而，工程才刚刚动土，就第一次发生了鬼市的事，当然，他不像我一样看得见，只是听到了有很多人叫卖的声音，结果吓得大病了一场，再也不敢来，度假村的计划也搁浅了，过了一年多，还是决定把地卖掉。”
“……”唐曦一脸无语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了？”裴清致不解。
“你这不是都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是被骗了呢。”唐曦没好气道。
“签合同之前，基本情况当然是要了解的，对方也算厚道，并没有隐瞒。”裴清致忍不住笑了，“我哪有这么好骗，何况这块地的传言在南疆市沸沸扬扬的，稍微一打听就有好几个版本。”
“那你为什么要买？”唐曦疑惑。
知道有问题还买，这是有多没事找事？
“因为便宜啊！”裴清致一挑眉，理所当然道，“对方开的价本来就低，做完调研后，我又压了压价，最后的成交价相当于原本的半价——就算付给你一笔丰厚的委托费，还是很有的赚。”
“………………”唐曦哑口无言，好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解决不了！”
“那就算我倒霉？”裴清致想了想道。
“我能揍你吗？”唐曦觉得有点手痒。
“其实，我买下来还有一个原因。”裴清致又笑了，“虽然南疆这边对这块地的各种传闻都有，但有一点是一致的，这里……从未发生过事故。就算当年的老板被吓到后连夜逃跑，也就是上车时没看清路摔了一跤，头上撞了个包而已。所以我觉得，这里就算闹鬼，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
唐曦揉了揉眉心，苦笑。
不愧是立于顶尖的商人，确实会算计，而关键是……他还都算对了！
鬼市出现的条件虽然很苛刻，但确实不会伤人就是了。
“现在怎么办？”裴清致的表情很无辜。
“一边儿呆着去。”唐曦白了他一眼，“别碍事。”
“哦。”裴清致乖乖地留在了车子旁边，身影看起来居然有些委屈。
他……委屈个鬼！唐曦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开，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回去——告状！
一阵风吹来，或许是因为在山里，风里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空气中的闷热。
唐曦把手机往包里一塞，抬起头，一股灵力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着周围扩散开去。
一圈一圈，仿佛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荡起的涟漪。
远处的裴清致看着这一幕，忽的感觉眼前的景物模糊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再看，却依旧觉得视线仿佛被蒙了一层薄纱似的，看不真切。
唐曦加大了灵力外放，和山风绞在一起，激起一股股风旋，吹得马尾高高扬起。
“果然是鬼市，而且最近一次出现距离现在不过数日。”谢长安出现在她身边。
“这地方也算是属阴的好地方，又远离人烟，能出现鬼市也不算太不可思议。”唐曦勾起一丝满意的微笑，刚才的怒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全身都写着“愉悦”两个字，肯定地道，“鬼市还会出现，这趟没来错。”
谢长安伸手感受了一下空中的灵力，点头：“大约是三天后的午夜。”
“月圆之夜？”唐曦想了想道。
“正好中秋。”谢长安微笑。
“很好。”唐曦吐出一口气，“月圆，正是妖物最喜欢的时候，或许能得到我想要的。”
“好了没？”裴清致喊道。
唐曦闻言，一抬手，散去了空气中的灵力。
顿时，一道风旋卷起地上的落叶直冲天空，在距离地面几十米的空中散开。
视线之内，恢复一片晴朗。
裴清致这才走过去，他也听到了刚才的话，直接问道：“中秋再来吗？”
“嗯，这边可以先放放。”唐曦说着，目光落在后面的密林上，“来都来了，进去随便看看吧，就当是探探路。”
“等我一下。”裴清致说完，回到车子边，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登山包背在身上，又从后座拿了唐曦的外套过来。
“你准备倒是充分。”唐曦失笑。
“有备无患。”裴清致轻笑，又道，“不去借缉毒犬吗？”
“没必要。”唐曦神色不动，从包里取出一枚养魂珠抖了抖。
“嗷呜~~”一头白狼落地，先是仰头叫了一声，随即转过头，一双碧绿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她，嘴巴一张，吐出来的却是人言：“你关了我这么久才想起来？”
“抱歉，真把你给忘了。”唐曦眨眨眼，一脸的歉意。
事实上，要不是飞机上裴清致提到了可以借用缉毒犬的力量，她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从鹿鸣山抓回来的这只白狼妖。
白狼身上的怨气已经被她打散，因为原本也是被强行灌注的，倒也算不上白狼的罪孽，只是长久被怨气侵蚀，对自身的伤害还是有的，这段时间在养魂珠内虽说失去自由，但反而把怨气侵蚀的后遗症给消化得差不多了。
“这地方不错。”白狼看看雨林，有些跃跃欲试，“鹿鸣山到底小了点，而且人太多了。”
“你喜欢这里？”唐曦一挑眉。
“你打算放了我吗？”白狼警惕地道。
“帮我做一件事，之后我就放了你，你愿意在这里生活也随你。”唐曦干脆道。
“你不会坑我吧？确定我帮你做完一件事就放了我？”白狼不太信任，显然之前的“忘了”带给它的伤痛很大。
“可以立契约。”唐曦讪笑了一声。
一半是忘记了，另一半……原本是想磨磨它的野性，谁知道一不小心弄假成真，真的忘了。
这趟回去后得记得把白雪也处置一下，总不能一直关着。
“信你一次……要我做什么？”白狼悻悻地道。
“帮我在雨林里找点东西，是七年前被藏在这里的。”唐曦道。
“…………”白狼原本甩着尾巴的动作瞬间僵硬了。
“怎么？”唐曦疑惑道，“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去你妹！”白狼一声怒吼，要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怕是早就一爪子上去了，如今只敢原地暴躁，“看清楚，老子是狼！高贵的狼妖！不是狗！要找东西去找警犬啊！”
“唔……”唐曦摸了摸下巴，任由它暴跳如雷，过后才道，“你的意思是，连一只灵智未开的警犬都能做的事，你堂堂狼妖居然……做不到？”
“！！！”白狼被点爆了。
“噗——”裴清致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过，这笑声却仿佛一盆冷水，浇灭了白狼的怒火，让它清醒地认识到——它打不过眼前这个女人！
仿佛之前被摔出来的伤又隐隐作痛起来。
真是太凶残了！
“所以，你行不行？不行的话还是先回养魂珠里呆着吧，我去借条警犬。”唐曦一脸的嫌弃。
“我堂堂白狼妖怎么可能还不如警犬！”白狼怒道。
“哦，那就拜托了，能干的小白。”唐曦默默它的脑袋。
“别摸头，我不是宠物！还有，我不叫小白！”白狼甩开她的手，很勉强才忍住想咬她的念头。
打住打住……好狼不吃眼前亏！
“那就走吧。”唐曦也不介意它的态度。
毕竟是狼妖，野性难驯，想要服服帖帖，这不如去借条警犬，只要愿意认真干活，她觉得自己还是很好说话的。
“要我找什么？”白狼无可奈何道。
唐曦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一块用密封袋包着的手帕给它闻。
这是楚离让小刘从缉毒支队弄来的一点点毒|品，要不是裴清致用的私人飞机，还不是这么容易带出来。
白狼一张狼脸上都能看出来生无可恋——这还是真的把我当狗用了？
无奈，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哦，不，是狼啊！
“走吧。”唐曦看着白狼气冲冲地跑进了雨林瞬间没了影子，也不着急。
她和白狼立了契约，这就是对双方的约束，想毁约可是会很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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