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不舍的多看了文贴两眼，这才将文贴还给秦瑶。
“我这两日不得空，你要是着急，可以自己送到衙门去。”
如果是别人，里正不会这么说。
但秦瑶和宋县令关系好，在开阳县已经不是秘密，所以才有此建议。
秦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碍于里正在不好越级，给他留两分薄面，这才没有直接去县衙。
现在里正都这么说了，她顺势就应了下来。
趁着时间还早，同里正告辞，立即前往县衙，投递文贴。
不过
“你说的潜移默化，是什么意思？”
小吏一整个战战兢兢，汗流浃背了亲人们！
县令盯着，谁敢让秦瑶走那复杂流程？
秦瑶扫一眼站在人家背后的宋章，又看了看小吏满头的细汗，点点头说没有了。
秦瑶还以为他要带自己去店铺呢，谁想到，直接去了宋府。
只不过是区域越大，难度越高而已。
这五月初的日头，正午时分晒得人头皮都要炸开一般。
宋府下人端来两碗酸梅汤，冒着凉丝丝的寒气，秦瑶端起一口气干了一碗，比那冰饮也不差，顿觉混身舒畅，
但要是一个个小区域汇聚到一起，也就成了大环境。
秦瑶摇摇头，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想到我今日也狐假虎威了一回。”
秦瑶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理直气壮道：“大人请我喝碗冰饮，待我润好了嗓子，慢慢与您细说，如何？”
而这个环境，除了天然形成之外，还可以人为设定和干预。
一个读书人都知道的故事——孟母三迁。
“那冰饮五六十文一碗，我这县令的微薄俸禄也吃不起。”
宋章指了指她腰间铜章，问出他刚刚憋了许久的疑惑。
区区一碗酸梅汤而已，这有何难。
余下一碗用勺子慢慢品尝，把前日刘家村祠堂竞选的过程说书一样说给宋章听。
当先走在前，迫不及待了似的，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秦瑶把空碗推过去，“再来一碗酸梅汤，我喝完告诉您。”
宋章立马抬手做出请的姿势，“走！”
直接带进办事小屋里，把那封文贴左手倒右手的走一遍，收录衙门。
宋章哈哈大笑出声，难得被秦瑶夸一次，是真的忍不住会开心。
宋章有些诧异：“竟这般顺利？”
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没告诉我潜移默化是什么意思。”
秦瑶笑了，试探反问：“大人不怕女子夺了你的权吗？”
秦瑶点点头，跟他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明确的指出了环境对一个人成长的影响。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让村里的女人们去做了点她们以为她们不能，但其实能做，还能做得非常好的事。”
殷乐跳出来说了两句，村民们居然就倒戈了？
宋章觉得自己在听戏文，总觉得秦瑶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
秦瑶掰着手指头给宋章清算，“文具厂建立之前还是个小作坊，只有芸娘一个女工，因为她随父学了木匠的手艺。”
“不过阿姐今早熬了酸梅汤，已在井下镇了几个时辰，应该与那冰饮差不多，你想喝几碗就几碗，岂不是更划算？”
宋章摇头，浅浅一笑，有些认真的说：“若是被你这样的女子夺去，能让这世间少几个为祸百姓的贪官污吏，我求之不得。”
她真心赞道：“大人你是我见过的人中，心胸最宽阔的一个！”
宋章把碗拿给侍女，让她不但要装满这一碗，还要再拿一只罐子盛满一坛让秦瑶打包带走。
秦瑶一挑眉，宋章后面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
小吏客气道：“秦娘子，这文贴现在衙门已经收到了，你们村的学堂建好之后，你再派人过来告知一声，衙门这边会拟个日子到你们村里查验，学堂若是没什么问题，就会给你们挑选一名夫子过来，发放二十两补贴聘金.”
说完，客气的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还能再给她细讲。
秦瑶可真没有任何隐瞒，而且这事哪里顺利了？
她可是花了几年时光，不断潜移默化消减村民们对女子的偏见，鼓励女子自信自强，才有今日顺理成章拿到村长铜章。
这桩桩件件，凡是少一样，她都拿不到铜章。
他又道：“其实你我皆是人，要对付的始终不是对方，而是那些妄图残害你我的恶人，你我不必对立。”
他也不穿官服，也不接待，只是站在负责免费学堂补贴这事的小吏身后盯着人家办事。
秦瑶干了手上这碗酸梅汤，这才觉得心底火气散去一些。
小吏把情况都跟秦瑶说了一遍，事无巨细。
当然，这里她要为殷乐记上大大的一功！
一会儿她就去街上药铺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好用的祛疤药膏。
“大人可知在此之前，我费了多少功夫才在这次获得全村女子的投票？”
宋章感受到她身上那熊熊燃烧的怒火，明知不是冲着自己，却也心虚的暗暗咽了口口水。
而与之相比，刘大福、刘阳等候选人，做的事情远不如她多，本事也不如她强，却能轻松登上候选名单。
看着秦瑶那副“你要不要这么抠门”的嫌弃神情，宋章解释道：
小吏顿时长舒一口气，也没赶她走，让她在衙门歇歇凉，逃也似的遁了。
“这章你是怎么拿到的？我倒是不知开阳县下还有民风如此开放的村子，居然允许女子与男人竞选村长，还叫这女子赢了。”
“后来征徭役村中无男儿，女子们顶替上来，作坊才没倒。”
宋章得了衙门的人禀报，亲自过来凑热闹。
“这下可以说了吧？”宋章好笑问。
对了，还有个刘季，人都不在村里还能上榜，想想都要气笑了。
秦瑶：“你话多你有理。”
“再后面的，文具厂招了许多女工，又给周边村子里的女子们提供了赚钱的路子，几年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来，加上我自己本身的优秀，这才赢了那几位竞争对手，开辟出一条新路来！”
话说到这，第三碗酸梅汤也喝完了。
秦瑶心满意足的掏出手帕擦擦嘴角，拿起侍女特地准备好的一坛子酸梅汤，起身告辞。
等她走出宋府大门，宋章还坐在两人喝汤的石桌前发愣，整个人痴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