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颜九亲自驾马车。
燕止危催促:“再快些!可不能叫那伪君子真把人给抢了!
小逢春那么可爱,万不能落到他手里!”
颜九无奈:“属下已经尽量很快了……”
“早知道就骑马了。”燕止危掀开车帘,愤懑道:“新虞的街道也太窄了!”
和他相比,温知虞还算镇定。
她端坐在软垫上,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
前世,沈迢安忙于朝政,与几个儿女都算不上亲厚,平日过问得最多的便是学业。
唯有年纪最小的沈怀珠,三岁前还能赖在他怀里撒会儿娇。
而沈逢春这个养子,他甚少过问。
两人平日在府中遇见,也只是点个头、问候两句……
于沈迢安而言,这个养子可有可无。
可如今,他是发哪门子的疯?
因为没有娶到她,所以便要带走她前世很珍重的孩子么?
温知虞心如乱麻。
马车疾驰过长街,停在三水巷外。
巷子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马被栓在路边的桂花树下,只留了马夫照看。
车才停稳,燕止危就跳下马车。
温知虞被扶了下来。
听见动静,沈迢安的马夫朝这边看过来,面上毫不意外,行礼道:“小人给世子、郡主请安。”
燕止危瞪了他一眼,拉着温知虞进巷子:“他还真敢跟我抢人!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生着气,步伐都放快了些。
三水巷里住着不少人,这个时辰,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很是热闹。
温知虞和燕止危才进巷子,就有乡邻热情地打招呼:“世子和郡主又来看小逢春啊?”
温知虞含笑:“正是。”
有乡邻压低了声音:“方才我从林夫人的小院子过,瞧见他家院子开着门,里面站着个贵公子呢。
门口,还有两个拿着刀剑、身强体壮的护卫,一看就不好惹。
你们过去,可要小心些啊。”
温知虞颔首:“多谢大娘提醒,我们会多加注意的。”
燕止危在一旁冷哼:“该注意的,明明是他们才对。
来了新虞,不先来见世子和郡主,反倒是直奔一个孤儿寡母的家。
还翩翩君子呢!
他的礼仪廉耻,都被喂小石榴了吧?”
温知虞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听见这话,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小石榴若是听得懂话,就该急了。”
燕止危哼了一声。
温知虞主动牵住他手:“走罢。”
两人并肩进了长巷。
还未靠近小逢春家的院子,燕止危便停下了脚步。
温知虞驻足看他。
燕止危整理了仪容,又拍了拍脸,露出一副意气昂扬的模样,问:“阿虞,我这副模样如何?”
温知虞看着他:“俊朗无双。”
“我知道自己俊朗。”燕止危又将身板挺了几分:“这样呢?”
温知虞正欲说话,前方传来院门轻响声。
一个做侍从打扮的青年走出小院,抱剑行礼:“我家公子知晓郡主与世子来此,请二位进去一叙。”
燕止危低声:“听听这话,仿佛这里是他家,他能当家做主了……”
温知虞按住他的手:“世子,慎言。
巷子两边,还有别家院子正开着门,院里的人正探头探脑往这边看呢。
若叫人听见,于心蓉声誉不好。”
燕止危轻哼了一声。
他故意与温知虞紧扣着十指,清了清嗓子,昂首阔步地往院门走:“沈大人,真是好久不见啊!”
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正支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茶杯,沈迢安便是坐在桌旁。
他的对面,坐着一脸病容的郭心蓉。
听见燕止危的声音,郭心蓉松了一口气,连忙站起身:“世子,郡主。”
沈迢安起身。
桂花树有些矮,他一起身就碰到了桂花的枝丫,树枝晃动,金灿灿的桂花雨随即落下。
燕止危觉得,这一幕碍眼极了。
偏偏,沈迢安对着他和温知虞微微一笑,温润端方地行了一礼:“许久未见,郡主与世子别来无恙否?”
温知虞淡声:“一切尚好,劳沈大人挂心。”
见沈迢安一副光风霁月、温文尔雅的模样,燕止危反倒露出灿烂笑意:“沈伴读此番来得可真是巧了!
我和阿虞过来,是为了跟心蓉商议办认亲宴的。
沈大人这般忙碌,定没吃过新虞城的宴席吧?
今夜,一起去我家吃席啊,我第一次认义子,可得好好办一场呢!”
认亲宴?
温知虞和郭心蓉对视了一眼。
郭心蓉慌了快半个时辰的心,终于彻底安定下来,抚着心口吐了口浊气。
沈迢安脸上波澜不惊,琉璃眸没什么表情:“在下冒昧,敢问,世子认的义子是何人?”
“啊?”燕止危佯装吃惊:“心蓉没同你说么?本世子已经认下她的儿子林逢春为义子了。”
“是么?”沈迢安薄唇微动,琉璃眸带着雾色看向温知虞。
燕止危往前一步,将温知虞挡在身后:“说起来,沈大人好好地在翰林院任职,跑来新虞做什么?”
沈迢安敛眸:“政务在身,不便相告。”
“噢……”燕止危拉长声音:“来这里探望心蓉和小逢春,也是因为政务?”
沈迢安神色自若:“林焕是今年春闱的贡生,若他未出事,今日便是翰林院的同僚。
在下是受翰林学士嘱托,来探望林公子的遗孀。”
只是这样?
燕止危正要说话,沈迢安又开了口:“我与小逢春初见,便深觉与他有缘。
所以,这个孩子我想带回沈家。”
终于,他还是说出了目的。
燕止危气笑了:“沈大人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小逢春好好跟着他母亲,你说要带走就带走?
你当他是什么?小猫小狗?
你一个大忙人,照顾得好一个还在吃母乳的小婴儿么?
沈大人真当你们卫国公府是什么好地方,人人都想住进去不成?”
沈迢安冷淡道:“沈家上贤下孝,养孩子的事无须世子担心。
人,在下是定要带走的。”
燕止危咬牙笑:“你敢!”
沈迢安弯唇,眼底却是冷若冰霜,目光移向始终不曾言语的温知虞:“世子不妨问问郡主,在下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