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分明是比她高出一截了，却还是固执地将头埋在她怀里的弟弟，温知虞有些好笑。
她轻拍着温庭瑞颤抖的肩：“我不是让月林送你回逸枫院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月林把我颠醒了。”温庭瑞委屈不已。
温知虞越发好笑：“将你颠醒，是他的过错，姐姐替你惩罚他，你不要哭了可好？”
温庭瑞抬起头来，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姐，可以不出嫁么？”
温知虞耐着性子回答他：“在大周，女子及笄之后，都是要谈婚论嫁的。
男子到了一定年纪，也是要娶妻生子的。”
温庭瑞哭出声：“可是，我一点都不希望你嫁出去！我只想跟父亲、母亲、兄长和你在一起，一家五口一直在一起！”
真是孩子气的言论啊。
温知虞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庭瑞，无论是我嫁给了阿危，还是兄长娶回陶姐姐，我们一家人也是一直在一起的。
唯一不同的是，你又多了两位家人。
这两位家人，也会如兄长、如我一般，全心全意地疼你护你……”
温庭瑞哭出颤声：“我心里……认同你说的话，可是……我还是会难过啊……”
温知虞鼻尖微酸。
她轻拍着弟弟后背：“我明白的。”
屋中的侍女与嬷嬷，全都悄然退了出去，只在院子里候着。
映桃低声吩咐一小侍女：“去给二公子打盆清水来，再取方干净的帕子来。”
小侍女应了一声，拎着裙子飞快跑了。
浅杏站在一旁，瞧着门上投来的影子，不由地红了眼眶，抬着袖子擦眼。
映桃低声感叹：“二公子自小就黏着郡主，日日都要来鹿鸣院转上一圈。
明日郡主出嫁后，他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习惯吧？”
年长的嬷嬷淡定道：“如郡主所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便是如此。
二公子年岁已大，再过两年也该娶妻了，迟早会习惯这些……”
温庭瑞痛快地哭了一场。
哭累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月林在门口问：“郡主，可要属下重新将二公子背回逸枫院？或者，属下抱他回去也行。”
“不折腾他了。”温知虞看了眼脸都哭红的温庭瑞，软了声音：“将隔壁房间收拾一下，让他睡在隔壁吧。
动作轻些，别再吵醒他。”
侍女们闻言，立刻去隔壁收拾。
很快，温庭瑞就被抱走。
在侍女与嬷嬷的服侍下，温知虞沐浴洗漱、洁颜敷面，等头发擦干，都已经快三更了。
五更时，合眼没多久的温知虞又被映桃唤醒。
睁眼，房间已经点满烛火，一片通红。
入目处，女官、嬷嬷和来为她梳妆的全福妇人和侍女们已经挤满房间。
侍女们捧着婚服、首饰和胭脂水粉，进进出出，忙碌不已。
温知虞洗漱完，便被扶至妆台前端坐，任一群人围着她梳发、上妆……
摇曳的烛光，微热的蜡油味，很轻但一直说个不停的窃窃私语声，皆令她恍恍惚惚、昏昏欲睡。
映桃凑近她耳边，低声道：“郡主闭眼休憩会儿吧，奴婢替您盯着呢。”
温知虞放纵自己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许久，有人轻推她肩：“郡主，该换婚服了。”
她迷糊地被人扶起身，又被拉开双臂，一层层套上精致华美的婚服……
待一切穿戴妥当，已是天明时分。
耳畔，惊艳声阵阵——
“郡主今日好美啊！”
“郡主哪日不美？”
“荣安王世子真是好大的福气啊！”
“……”
温知虞被说话声吵醒。
睁眼，就见父亲、母亲、兄长和弟弟整整齐齐地坐在屏风旁，安静地瞧着她。
母亲眼眶微红，脸上却是带着笑，父亲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喝茶，兄长则隔着衣袖握着弟弟的手……
见她看过去，父亲别开脸，弟弟猛地扭头把脸埋入兄长臂弯，母亲则眸光闪烁，勉强着朝她笑了一下。
温知虞鼻尖酸楚：“你们……怎么来了……”
温庭柏温和地看着她：“今日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父亲与我都还未瞧过你穿婚服的模样，就陪母亲和庭瑞一起过来瞧瞧。
阿虞，离接亲还早，你先睡会儿罢？”
温知虞鼻尖酸楚得说不出来，下意识摇头。
这一摇，凤冠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武安侯瞧着她，忽地起身，声音比平日多了一丝哑：“天亮了，客人要来了，我先出去迎客。”
说完，又看向长公主：“太后怕是快到了。”
长公主勉强笑了一下：“嗯，我去接驾。”
温庭瑞抬头，想说点什么，张嘴却是一个字说不出来，反倒是控制不住地哭出声：“呜……”
见此场景，屋中侍女们齐齐垂头擦泪。
连带着长公主，眼眶都红了几分。
温知虞衣袖动了动，手指紧紧掐入掌心，强行将心底于眼眶的酸楚压下去。
武安侯双手负于身后，仰头看了片刻房梁，才沉声道：“外面有动静了。”
长公主这才起身，走过来抱了抱温知虞：“今日会很辛苦，趁着人还未到，好好休息，父亲和母亲在前院等你。”
温知虞露出一抹水光盈盈的笑：“好。”
父亲和母亲走了，兄长也将哭得昏天暗地的庭瑞一起带走了。
鹿鸣院再次安静下来。
只不过，这份安静并未持续多久。
天光大亮之后，鞭炮声不绝于耳，陆续有人进了鹿鸣院，除了温氏的女眷携幼童幼女来拜见外，还有皇室、世家大族的女眷们前来祝贺……
喜糖、糕点续了一盘又一盘，几大箱金叶子、银叶子和珍珠，已经被抓得见底。
温知虞陪着说话，说得口干舌燥，茶都续了一盏。
眼见日头悬起，女官终于起身：“郡主要补妆，请夫人小姐和公子们先去前院用茶。”
满院人一哄而散。
温知虞揉了揉有些僵的脸。
映桃心疼她，一边为她捏肩，一边道：“再过半个时辰便到吉时了，郡主再忍忍。”
“无妨。”温知虞含笑：“我不累。”
话音落下，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