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悠然端着茶从堂屋出来,递给商滕:“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先喝杯茶。”
商滕看了眼岑鸢,后者冲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把茶杯接过来:“谢谢。”
岑鸢把毛巾浸放在盆里,揉搓洗净之后挂晒在晾衣绳上。
周悠然笑道:“是不是岑鸢这孩子平时对你太凶了,怎么连喝杯水都得看她的脸色。”
岑鸢也笑:“乱说什么。”
商滕没说话,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类型,眼神从始至终都在岑鸢身上。
岑鸢怕他一直在这里待着不自在,说带他出去转转。
“正好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去附近逛逛。”
周悠然听到了,也连连点头:“你带商滕去你徐伯那里钓鱼,小辉今天应该也在家,他们两个年龄相仿,共同的话题肯定也多。”
岑鸢想到小辉平日里的爱好。
他和商滕的话题,应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吧。
她问商滕:“想去钓鱼吗?”
商滕反问她:“你去吗?”
“去啊。”
她当然不可能把商滕一个人扔在那。
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商滕点头:“想。”
岑鸢沉默了一会,突然说:“如果我不去呢?”
“那就不想。”
“......”
周悠然在一旁看着,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出来了。
她先前还因为江窈的话担心,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有钱人家的大少爷都和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感情。
可现在看来,好像也并不是一点也没有。
这里的气温比北方要暖和,少了点寒意,出门不需要穿太多。
岑鸢随便穿了件外套,两个人就沿着乡间小路一直走。
偶尔碰到熟人,会停下来打声招呼。
臂间挎了个竹篮子的妇人笑眼和善的问岑鸢:“是岑家那个小丫头吧。”
岑鸢点头笑笑:“婶婶这是要去田里吗。”
“对,择点苔菜,家里小家伙嚷着要吃。”她的眼神落在商滕身上,八卦的成分多出许多,“这位是你老公了吧?”
乡下流言总是多一些,传的也快,岑鸢虽说没想过要隐瞒这种事,但她也不想沦为皮议论的对象。
无声的笑了会,没承认,也没否认,模棱两可的态度。
“小伙子长的可真俊啊,这个子也高,得有一米九了吧。”
她跟打量物品一样的上下打量商滕,就差没直接上手摸了。
如果是以前,商滕早冷着一张脸,打开她的手。
可能压根就懒得自己动手。
不得不说,他虽然外表看着风光霁月,其实脾气差到极点。
不过是比普通人能忍罢了。
在岑鸢提心吊胆,以为他会发脾气的时候,他却无动于衷。
真把自己当一件随意供人观赏的物品了,甚至还是没有用玻璃罩隔着,可以直接上手摸质感的。
岑鸢挡在商滕面前,礼貌的和她致歉:“婶婶,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等有空了我再去您家坐坐。”
妇人收回手,乐道:“那感情好,到时候你给我家二妞洗洗脑,她最近老想着退学进厂打工,说什么老家太落后了,连个星巴克都没有。我怎么说都不听,你是从大城市回来的,你说的话她肯定听。”
岑鸢点头:“嗯,会的。”
“那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后,眼神暧昧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才离开。
直到她走远了,岑鸢才和商滕解释:“她没有恶意的,只是过分热情了点。”
商滕只是点头,仿佛并不在意。
直到往前又走了一段路,他才说了出门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还有多久到?”
岑鸢以为他累了:“就在前面,如果你累的话,我们可以先坐下休息一会。”
商滕盯着她的脸看了会,而后才缓慢点头:“那就休息一会吧。”
旁边新建了个广场,也不知道是谁规划的,健身器械和篮球场弄在一块。
后面就是小卖铺。
岑鸢的确也有点累了,自从生病以后,她就很少有这么大的运动量,平时出行都是坐车。
她在椅子上坐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小腿。
商滕走过来,手上拿着两瓶刚去小卖铺买的水,拧开了瓶盖递给她:“先喝点水。”
他个子高,岑鸢坐着,他都快看不到她了,于是只能为了配合她而蹲下。
两人一坐一蹲,往日那个高高在上、清冷矜贵的商滕竟然也显出了几分卑微。
岑鸢最终还是垂放下拿着水瓶的手:“商滕,你不用这样的。”
她不觉得自己拥有改变一个人的能力。
如果让一个曾经万分强大的人,变得软弱,岑鸢觉得这是自己的罪过,她担不起。
商滕的语气透着无所谓:“我是自愿的。”
他曾经的位置是别人给他搭建的神坛,他靠自己的能力不断增加高度。
可是现在,他是自愿走下来的。
一步一步,走到岑鸢面前。
他什么也不要了,钱、权、名、利,他全都不要了。
野心家没了野心,他只想要一个家,有岑鸢的家。
这句话岑鸢说过太多遍了,但他不听,她也没别的办法。
商滕的骨子里带着倔性,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哪怕他的性子过早的成熟,比同龄人要早熟的多。
又坐了一会,不那么累了,岑鸢方才起身。
“大概再走十分钟就到了。”
商滕点头,手里拿着她刚刚喝过的矿泉水瓶。
今天徐伯不在,又去打牌了,最忙的时间过去,好不容易得空歇歇,自然是会抓紧点。
徐辉留在家里看鱼塘,经常有偷钓的人过来,所以得常有人守着。
家里那条老黄狗栓在门口,平日里看到岑鸢了,都会乖巧的走过来,等她摸。
可是今天却叫个不停,跟发疯了一样。
徐辉拿着赶鸟的藤条过来:“又乱叫什么。”
老黄狗不理他,仍旧龇着牙,面目凶狠的冲着商滕叫个不停。
看到岑鸢了,徐辉把藤条放下,惊喜道:“岑鸢姐,你今天怎么来了?”
岑鸢笑了笑:“家里来了客人,怕他无聊,所以就带他过来钓鱼。”
她口中的客人,应该就是站在她身侧的男人了。
他身上穿的衣服是自己昨天拿给岑鸢的,袖子和裤腿明显短了点,但穿在他身上,却也不觉得滑稽。
可能这就是帅哥的魅力吧,穿抹布都好看。
地摊上九十九一件的外套皮他穿成了品牌高定。
女人会嫉妒女人,男人当然也会嫉妒男人。
徐辉把老黄狗牵进牛棚里,要是没有绳索拴着,它恐怕早就扑上去了。
“岑鸢姐,你这朋友好像不太讨小动物的喜欢啊。”
岑鸢倒是挺赞同他的这句话的。
徐辉拿了两根鱼竿出来,串上饵食,又找了个适合垂钓的好位置。
商滕以前钓过,应酬的时候。
比起去夜店或者ktv,他更喜欢这种安静点的氛围,也不用听别人讲一堆多余的废话。
徐辉自己不钓,端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和岑鸢唠嗑,偶尔视线会在商滕身上停留一会。
因为袖子短了点,而露出的手腕,以及那只百达翡丽的腕表。
能让男人感兴趣的,除了美女,那就是手表和豪车了。
虽然买不起,但架不住喜欢,所以也还算了解。
他戴的这只不光贵,而且还限量,有钱都未必买得到。
徐辉用手里的藤条戳着面前的杂草,酸溜溜的想,估计是假的。
买的起这么贵的腕表的人,怎么可能来这种穷乡僻壤。
体验生活?
说出来鬼都不信。
岑鸢钓起来一条手掌大小的鲫鱼,笑容灿烂的眼睛都快弯成月牙了:“今天晚上可以喝我自己钓的鲫鱼汤了。”
她的脾气太好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自己有多难过,但她总是会笑着先去安慰别人。
可来了这里以后,商滕才发现,原来她发自内心的开心时,笑容也可以这么灿烂。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她身上,连浮漂皮鱼咬动也没有察觉。
岑鸢钓起鱼来全神贯注,完全皮吸引住了。
倒是徐辉,虽然对商滕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但后面还是主动和他搭讪。
“你玩游戏吗?”
商滕把鱼饵串上,重新抛入河中:“很少。”
很少那就是玩了。
徐辉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游戏,王者的话咱们可以开黑。”
男人言简意骇:“摇骰子。”
徐辉嫌弃的皱了下眉,看来还是个夜店咖啊。
真不知道岑鸢姐这么干净纯粹的人,怎么会和这样的男人扯上关系。
他端着凳子,远离了商滕。
下午开始下雨,钓鱼也皮迫中止,岑鸢还有点意犹未尽。
徐辉让他们先进屋坐一会,等雨小了再走。
刚好徐伯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那天岑鸢在家里看到的长辈。
岑鸢他们在房间里看电视,徐伯则在堂屋和那人讲话。
“钱拨的快,已经下来了,下个月都是好天气,正好可以开工。”
徐伯感叹道:“好人呐,你说我们这小地方,要是没有善人的资助,估计还得迟上好几年才能修上路。要想富,先修路,看来我们这儿也要富了。”
男人笑道:“可不是嘛,听说捐钱的大老板不是榕镇出去的,是寻城本地的。”
“寻城?那和我们这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啊,怎么想到要资助我们这儿的?”
“谁知道呢,好像还是寻城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姓商,反正挺有钱。”
房间隔音不好,他们讲话的声音又大,全部落进岑鸢的耳中。
她看了眼坐在她身旁的商滕,他仍旧无动于衷的看着电视,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
外面雨停了,岑鸢和徐伯说了一声之后,和商滕一块离开。
看得出徐伯眼里有好奇,好奇商滕的身份。
毕竟是从前没有见过的人。
但也没问。
从他家离开以后,沿路都是土路,下过雨后,更是难走。
商滕看了眼她脚上的白色鞋子,绕过她面前,蹲下:“上来吧。“
岑鸢拒绝了:“没事,我可以自己走的。”
“上来。”
声音温和,却带了点不容反驳的语气。
迟疑良久,岑鸢最终还是爬到他背上。
商滕手锢住她的腿,站起身:“鞋子会脏。”
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强硬了些,所以在和她解释。
岑鸢没说话。
安静持续了很久,直到前方可以看见一点屋内的光亮了,岑鸢突然开口问他:“给镇上捐钱的,是你吗?”
他没否认:“嗯。”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大概是为了岑鸢的鞋子能够一直干干净净的吧。
商滕知道,岑鸢总有一天会回到这个地方,他除了有一点钱之外,也没其他的能力了。
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让她未来的日子好多一些。
他曾经做过很多对不起她的事,还自私的想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现在,他只想让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