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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1 / 1)

商滕不好去形容此刻的心情,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大概就是陌生。

这种陌生的感觉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了。

从岑鸢离开以后。

他一直不出声,司机也不敢动,车就停在那里。

车窗外的风雪逐渐加大,商滕却始终一言不发。

车内没开灯,暗的仿佛伸手不见五指。

商滕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可能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就是沉默的平视前方。

原来只有他是替身。

真可笑。

她身边出现的所有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唯独只有他,被当成另外一个人的替代品。

只要想到,他们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岑鸢心里想的可能都是另外一个男人。

商滕就有一种,想要砸毁一切的冲动。

他不是太热切的性子,也很难被撼动情绪。

因为没人教他。

过度的注重他的教育培养,便忽略了他的人性成长。

如同一株野草,风的轨迹,就是它的生长轨迹。

商滕就像是,在这条道路上自我摸索的一个人。

可是只靠自己,又能摸索个什么出来呢。

没有人爱过他,这种感情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所以他不理解,以为有人对他好,那就是爱他。

陈默北对他好,他觉得陈默北爱他,所以他想和她在一起。

从来没有人爱过他,他只是渴望得到这种感情罢了,无论那个人是谁。

极度稀缺的东西,往往会让人变得卑微。

那个时候他还太小,十四五岁的年纪,正好处于叛逆期。

外部不断的重压,加上他想要挣脱束缚的心理,两种不同的力碰撞。

他想拥有爱,陈默北愿意给他爱。

这更像是一种交易。

不是因为那个人是陈默北,而是因为,陈默北爱他。

雪越下越大,商滕缓慢的收回视线,连同一起垂放在腿上的手,沉声开口:“走吧。”

岑鸢目送着林斯年离开,刚要进去,视线隔着逐渐加大的风雪,落在前面那辆熟悉的保时捷上。

等她想要再去仔细看的时候,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隐入夜色,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林斯年第二天连年都没去拜,就急不可耐的穿着那件毛衣跑到江祁景面前炫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毛衣的毛线居然还可以这么软,我妈那会天天劝我穿毛衣我还不肯,我现在恨不得毛衣就长我身上。”

江祁景正调着颜料,懒得理他。

按理说大年初一应该去外婆家,但刘因的父母早去世了,所以今天也没亲戚可走。

江祁景一早就出来了。

他单独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两室一厅,空出来的那间房用来放他的画作和雕塑。

他一个人住,大小正好。

林斯年一直炫耀他那件毛衣,被吵的烦了,江祁景终于肯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瞥了一眼,敷衍道:“挺好。”

林斯年听到他开口夸了,立马坐过去:“这可是姐姐亲手织的。”

江祁景举着画笔,因为林斯年的话,开头的那一笔被带下来一道很长的痕迹。

“岑鸢给你织的?”

在这件事情上面,林斯年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应该是给你织的,但我昨天去的巧,衣服也全湿了,姐姐怕我感冒,所以就给我穿了。”

江祁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抬手就要去脱他的衣服:“还给老子。”

林斯年急忙往后躲:“你他妈别动手动脚的,我喊非礼了啊。”

江祁景淡淡的瞥他一眼,把手松开。

林斯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嫌弃,他又坐下:“你这眼神怪伤人自尊的,搞的我好像多不值得被你非礼一样。我好歹也算是有不少追求者吧。”

旁边的工作台上放着好几个半成品,又是娃娃又是花的,一看就不是江大艺术家平时的风格。

艺术家的通病似乎都是特立独行,风格也并非大众喜爱的那种。

江祁景手下的画作和雕塑,都是极其阴暗与诡异的。

如同潜伏在黑夜里的鬼魅,又或者,是脱离了形体的灵魂。

他用自己的想法把它们塑造出来。

诡异的东西多了,这些温暖美好就显得突兀了。

林斯年随手拿起了一个:“改变风格了?”

江祁景冷冷的看他一眼,让他放下。

林斯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种小女生才喜欢东西,应该是做给岑鸢的。

他感叹了一会,觉得江祁景其实也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讨厌岑鸢。

“她虽然脾气好,但她也是女孩子,你总是这么口不应心的对人家,是个人都会难受。”

林斯年苦口婆心的劝江祁景,“对姐姐态度好点。”

江祁景皱眉:“少在这儿攀亲戚,谁是你姐?”

要是以前,林斯年早怼回去了。但今时不同往日了,江祁景可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他可不能得罪他。

江祁景也不画了,画笔搁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沉着一张脸。

过了会,他问林斯年:“你是真的喜欢我姐?”

林斯年反问他:“我是不是真心,你看不出来?”

那倒也是。

江祁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他之前也谈过恋爱,但都是女方主动追的他。

长得帅,家里有钱的男大学生,没谈过恋爱的都是极少数。

每一段恋情也都没有持续多久,女孩子是需要安全感的,这种东西,林斯年能给的,都给了。

至少在恋爱期间,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异性走的亲密。

就算是对方主动搭讪,他也以自己有女朋友为理由回绝了。

但恋爱中的女孩子,需要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的。

这个林斯年给不了,他可以对她好,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买。

但爱情本身就玄乎,从好感开始升华,然后才会变成爱。

好感促成了这段恋情,可在中途就夭折了。

无论怎么升华,都变不成爱。

在遇见岑鸢之前,林斯年有过的那些好感,从来没有多往前哪怕挪动一分。

但岑鸢不同。

他直接跳过了好感的过渡,也不需要升华。

像是打怪升级,直接跳到了最后一关。

仿佛在做着某种承诺一样,林斯年一脸认真,且严肃的看着江祁景:“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爱她!”

用的是爱,而不是喜欢。

江祁景皱了下眉,骂他恶心。

林斯年不乐意了:“我难得认真一次,你就不能也认真点配合我?”

江祁景继续去画他那副只开了个头的画作:“我姐结过婚。”

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在林斯年这儿却跟□□一样,把他整个人都给炸了。

他愣了好久,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江祁景的那句话炸没了。

江祁景不紧不慢的补充道:“前些日子刚离。”

林斯年重新活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你说话干嘛大喘气,吓死人了。”

见到他是这个反应,江祁景问他:“你不介意?”

林斯年觉得他莫名其妙:“我介意什么?”

“介意她离过婚。”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姐姐这么温柔的人都能离婚,那就说明她前夫是个死渣男。这么一想,我就更心疼她了。”

江祁景倒是罕见的同意了他的观点,确实,商滕不是什么好玩意。

他说:“你见过。”

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林斯年短暂的愣了一会。

江祁景说:“那个前夫,你见过。”

他见过?

林斯年看着江祁景,不等他开口说是谁,他自己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应该是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

商滕。

如果是他的话,林斯年微皱了眉,莫名生起的危机感。

比起比自己年纪小,不懂事的弟弟,女生好像对成熟有魅力的男人更加偏爱。

虽然和商滕的接触不算多,但男人身上的气场林斯年还是能感受到的。

哪怕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一言不发,也能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

这种不单单是年龄就能带来的。

林斯年有这个自知之明,自己就算是到了他这个年纪,也不及他一半。

江祁景冷声警告他:“他对我姐不好,我觉得他们就应该离婚。如果你对我姐也不好的话,那我们朋友就没得做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认可他了。

林斯年顿时把刚才对那个男人的畏惧通通抛诸脑后,喜悦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他握着江祁景的手:“你放心好了小舅子,我保证会对你姐姐好的!”

江祁景白他一眼,把他的手撇开:“滚。”

过年这几天,雪就没停过。

陈甜甜感冒了。

昨天非要去看雪,商滕不在身边,周阿姨拗不过她,就抱着她出去玩了会。

结果早上就开始发烧。

她一直咳,因为感冒而导致的疲累,让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商滕哄着她喝完了感冒冲剂,烧却一直没退。

周阿姨在一旁自责的要死,说都是她不好,如果她昨天没有答应陈甜甜,带她出去看雪的话,就不会感冒了。

商滕说过一遍,与她无关,让她别自责了。

但她还是一直在说,一直在道歉。

终于,男人眉头微皱,冷淡出声:“行了。”

周阿姨被他这句没什么起伏的话给吓住了。

论年龄,她只比商滕大两岁。

当初她应聘当保姆,也是看中了三万的高薪。

第一次见到商滕的时候,是在咖啡馆里。

他抱着尚在襁褓之中,连话都不会说的陈甜甜。

停在外面的豪车,一看就价值不菲。

甚至他连身上的穿着,都是低调小众却昂贵的品牌。

周阿姨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孩子是他养在外面的私生女。

不然为什么不把她带回去家里养着。

除了三万的高薪,她的衣食住行他全包了。

他好像很忙,也不常过来,但是家里的角落都安装了摄像头。

应该是怕她对陈甜甜不好。

周阿姨也算尽职尽责。

这么多年,甚至都快把陈甜甜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了。

陈甜甜抓着商滕的手腕,身上开始流冷汗:“爸爸,好难受。”

商滕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道:“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他让周阿姨回房,把陈甜甜的毛毯拿出来。

给她裹严实以后,商滕抱着她开车去医院。

这个点,二楼儿童门诊人很多,几乎都是季节性流感。

商滕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才挂完号。

得先抽血,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才能打针。

抽血检验科人更多,商滕抱着陈甜甜在那里排队。

身边偶有女生向他投来惊艳的视线,他却全然察觉不到,不时垂眸,动作温柔的替陈甜甜擦汗。

身侧一直有小孩子的哭声传来,陈甜甜却很乖,窝在商滕的怀里,不哭也不闹。

脑袋枕在他的肩上,模模糊糊的看见有道熟悉的身影走过去,

手里的棉签按在臂弯,刚抽过血的针眼上,裹在大衣里的身形纤细瘦弱。

陈甜甜眼睛亮了亮,急忙告诉商滕:“妈妈,我看到妈妈了!”

商滕抬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不断有人进出,但是却不见岑鸢的身影。

他把不断下滑的毛毯扯上来一些,把她护的很好。

“妈妈不会生病的,甜甜应该看错了。”

陈甜甜点了点头。

生病太难受了,妈妈不能生病。

不然就会和她一样难受。

检查结果要第二天才出来,抽完血以后,岑鸢在外面的休息椅上坐了一会。

外面在下雪。

她是打车过来的。

雪天路太滑了,她那个车技,她没有把握。

更何况,这几天例假,她的身子很虚。

有时候多站一会,都觉得眼前发黑。

有一次甚至在洗澡的时候晕倒了。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过去了十几分钟。

还好没有发生意外。

一个人住,似乎很容易出现这种状况。

前些日子经常有新闻,独居老人病死家中,尸体腐烂发出恶臭才被人发觉。

岑鸢甚至觉得,自己如果出了意外,可能也是这个下场。

她其实很怕孤独,也讨厌一个人住。

或许真应该考虑考虑赵嫣然的话了,找个男朋友。

想到这里,她又无奈轻笑。

似乎是在笑自己突然生起的幼稚想法。

抽血的护士让她按两分钟,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到了。

岑鸢站起身,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里,穿好外套。

准备离开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的撞入某个深邃的眼底。

商滕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陈甜甜,手上还拿着病历本,看到岑鸢后,眉头微皱。

“你怎么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礼貌的寒暄在看到他怀里的陈甜甜后,全部变成了担忧:“甜甜怎么了?”

商滕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为什么来医院?”

岑鸢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最近降温,有点感冒。”

商滕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岑鸢不知道他到底信没信,但和她没关系。

她把商滕手里的病历本拿过来,翻开看了眼。

医生特有的凌乱笔迹,依稀可以看出季节性流感那几个字。

岑鸢稍微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感冒而已。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剩下的话被手机铃声给打断。

她刚要去拿手机,纤细的那一截手腕,被商滕隔着大衣袖子抓住。

他眸色沉沉,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来医院。”

岑鸢看着他这么较真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商滕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他很讨厌别人让他重复同样的话。第一遍没听见的话,那就不要听了。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现在的他,可以说的上是反常。

岑鸢仍旧是那副温婉的笑脸,脸上不露破绽:“你知道的,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她不像是在撒谎。

握住自己的手腕的那只手,没有松动的痕迹。

岑原垂眸看了一眼,又抬头去看他。

唇边温和的笑,像是某种暗示。

她没直接说出口,但商滕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把手松开。

二人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是被林斯年给打断的。

医院门诊和住院部不同,人一多了,就会很吵。

尤其是小孩的哭声。

林斯年跑过来,还喘着气:“姐姐,你没事吧?”

岑鸢因为他的到来而愣了几秒,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巧。

先是在医院偶遇商滕,现在又偶遇了林斯年。

林斯年看懂了她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去店里没看到你的人,就去问了小涂,她说你有点感冒,来医院了,我有点担心,就......”

他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也不敢看她。

岑鸢轻声笑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检查也都结束了,她现在要回工作室,林斯年是从今天开始工作的,也要回去。

正好可以一起。

下楼前,岑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个很精致的平安锁吊坠。

开过光的。

原本她是想做为新年礼物,亲手给陈甜甜戴上。

可是怕弄醒她,她就把吊坠转交给了商滕:“甜甜的新年礼物。”

医院并不是个合适闲聊的地方。

哪怕来的次数多,但岑鸢还是没有闻习惯这里的消毒水味。

等明天,她再回去看看甜甜。

东西也给到了,她转身离开。

林斯年把来的时候专门买的热奶茶递给她:“姐姐,小涂说你今天没吃饭,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生煎特别好吃,我带你去。”

岑鸢点头。

商滕安静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以及穿在林斯年身上的那件毛衣。

下颚轻抬,翻涌剧烈的情绪不露声色的藏在深邃的眼底。

垂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陈甜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站在岑鸢身边的男人,疑惑的去问商滕:“爸爸,妈妈身边的叔叔是谁呀?”

商滕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是不好的叔叔。”

陈甜甜不明白:“为什么不好?”

商滕把岑鸢送给她的吊坠给她戴上:“那个叔叔两天不换衣服,很脏。”

作者有话要说:嫉妒使商狗面无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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