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从南都去了鹏城。
苏啸啸在距离公司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名叫景田北的城中村。这里是无数鹏城初来者的落脚地,里面全是自建小楼,有些竟有七层之高。
领乔振宇穿过狭窄巷道,逼仄的街道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门面,水果、杂货,间杂着美容美发和“足浴会所”。门口小妹那慵懒的一倚一靠、举手投足,无不透露出久经沙场的淡定与从容……
因为提前电话联系了,他们早早定下来了房间:乔振宇住501,苏啸啸住502。
房东收了款,给他们开了门,便离开了。
乔振宇回头看着他的背影,一双塑料人字拖,沙滩大短裤,手拿一串沉甸甸的钥匙。拖鞋的声音,加上铛啷啷钥匙的撞击声,和谐统一。能感觉出来他的享受与发自内心的骄傲。身旁还跟了位少女,紧身包裹一步裙,白白净净,青春洋溢。
身旁乔振宇看傻了,不由得感慨道:“你看看人家,一双人字拖,一个破背心,都能这样,真乃我辈之楷模。”
“所以准爷,以后搞钱才是你最重要的目标。”苏啸啸说,在社会上混迹多年,他已经洞悉了男女之情,明白财富能够制造吸引力和崇拜感,如果再加上点偶然不经意的暖男行为,那是绝对的必杀技。
“社会就是和学校不一样,简单、粗暴、发人深省。”乔振宇发出深刻的感慨。
他们各自回了屋子。
苏啸啸用了一个多小时便把整个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和乔振宇去楼下采购了一些日用品和文具,顺便还吃了个饭。
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母亲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了电话。
他赶忙接了起来。
“到了吗?”
母亲慈祥的声音从话筒的另外一端传来,苏啸啸差点没有控制住泪水,压着嗓子说了句:“嗯,已经到了,租好房子了。”
“到了那里不要和领导发生冲突,不要总觉得自己那套很对。谦虚、勤奋、多做少说……”
“我知道,我知道。”苏啸啸说着。
前世他家虽然在怀文这座小城,但母亲周怀之却因为祖上开过布庄,受过相对良好的教育,让她和身边人有着不同的眼光。当年中考,一群亲戚都劝苏啸啸上中专,尽早找到工作,却只有母亲强烈反对,坚持让他上了县中。
后来苏啸啸有机会回怀文的时候,又是母亲坚持让他去大城市历练。
但苏啸啸其实和母亲接触的并不多,因为他从初中就在学校寄宿,大学又在南都,之后几乎全都在外地。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接到电话,得知母亲昏迷住院,苏啸啸这才深刻体会到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话。
和母亲聊着天,最后挂电话的时候,苏啸啸本来想说:妈,我一定可以的,不会让您失望,不会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得逞,我不会……
可话到嘴边又改成:“妈,您注意身体,别老吃烫的东西,容易把食道烫坏了。”
“放心吧,儿子,只要你平安,妈妈吃什么都香。”母亲语罢,挂了电话。
苏啸啸沉浸在回忆中。
上一世他从考古系毕业,突发奇想要从事it工作。他的老师关志敏虽然不太同意,但还是动用自己女儿的关系,为他安排了正在崛起的奔月电脑公司的工作。
可是一个人真正在职场成熟起来,再去创业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苏啸啸这样一个考古系的学生去到it公司,自然不受重视。再加上大学刚毕业,年轻气盛,他的职场生涯初期很不顺利。
眼见着要有起色了,关教授却去世了。
这是苏啸啸人生最大的遗憾,种种连同关教授的恩情就这么被封存在了记忆中。
“这一世既然我回来,关老师请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您看到的。”
想起当年自己刚到公司,一个个专业且现实的问题,劈头盖脸冲来,曾令他一度自我怀疑。而后好不容易找到了目标,却又在职场碰上了上升的瓶颈。
这之后总算上了新台阶,却因为创业,看到了另外一番景象。
一个需要全盘思考、全情投入的领域,和办公室的打工人又截然不同。
所有这一切没有领路人,只有靠自己。
一切艰难困苦,只有自己一个人扛。
“人情冷暖我也都见过了。我已经知道谁才是真的兄弟,谁才是小人。”他心里呐呐地重复:“张晓君,马宁,你们没有想到吧,我居然回来了。这一世,我会让你们万劫不复!”
前一世,苏啸啸本来很早就有一次很接近成功的。
但这一切却被出身冀北地产商之家的张晓君、马宁毁掉了一切。
还有他趾高气昂的远房表弟陈磊,和她那个姐姐陈丽一模一样。开发了老家不到二亩半的所谓房地产,便被人捧上天,号称是商业巨子,开口闭口苏啸啸的项目是假大空。
“当初我最惨的时候,你们不说话也就罢了,还要冷眼相对,落井下石!”
“这次我一定要让你们后悔!”
“我要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善恶有报。”
他想着,去楼下文具店买了一摞白纸,贴满整面墙,在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彩笔,按照思维导图画了几根线和框,一些重要节点,并且标注了明确的时间。
“我必须在每个节点来临之前,完成阶段性目标的积累,这里有资金、有声望的、行业地位,还有以前可能没有认识到的问题。否则机会来临,一样抓不住。”
“现实世界并不像网络小说,重生了就可以开挂。现实就是现实,残酷的一点理由都没有。”
端详整个线路图,思路渐渐清晰了。
“虽然我现在还处在职场最初级的难度,但前世我却用了三年多的时间,才完成真正的转变。”
苏啸啸知道职场每一步都非常难,盯着导图的起始,他在上面画了个圈。这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一个月内转正,并且成为部门核心。
“但是转正容易,可要成为部门的核心,却很难。这不仅需要高质量的连战连捷,还需要梳理好各个层面需要的关系,建立属于自己的关系圈。”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没问题,毕竟人生虽然很难,但前世我已经穿过关了。”
想着这些,再看图纸上的其他节点,还需要时间。
他这时才把目光转向窗外,那里熙熙攘攘,远处车水马龙,这是他梦开始的地方。
不知道哪天会离开,他在这里见过人情世故,尝过人间烟火,经历过酸甜苦辣。
正想着,外面传来电视声,这是城中村楼群不好的地方,隔音很差。
他听到《英雄本色》中小马哥在说话:“你信不信神?我信,我就是神!神也是人,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