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良贠当即便忍不住了,惊奇的看着苏兮,似乎觉得她是在说什么鬼怪故事。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能让将死之人活下去的神药。
如果有,那太宗后来也不会偏信术士而将自己消耗殆尽。
苏兮却很认真的继续说下去,“当初你外祖母流落街头,为了能顺利将你阿娘生下,曾以玉璧求我救下自己的孩子,我给她的便是生引。”
薛良贠的神情渐渐凝重,他仔细打量苏兮,眼前这小娘子一双眉眼天下无双,若世间美人非要排出一二三来,这小娘子的容貌更在贵妃之上。
他曾远远随阿爷见过一次贵妃,已经是惊为天人,却不曾想,这世间还有更甚者。
苏兮却不管他如何想,将阿鸾姑姑告诉她的事再重复一遍给薛良贠。
“但生引有个副作用,它能救下本不该存活下来的人,所以这个人的寿数便算是巧取,一旦有了新的生命自这人延续,那用了生引的人便会被纠正。”
“纠正?”薛良贠蹙眉,不知道这个词该如何理解。
“是的,纠正,本就不该存在,既然延续新的生命,那生引便会过渡到新生命身上,原本靠生引支持的人就会油尽灯枯。”
薛良贠想起生自己难产而死的阿娘,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会早早去了?
“所以我阿娘...”
他没继续往下说,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
苏兮嗯了一声,“你也会一样,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成亲。”
薛良贠摇头,他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女郎,且等她孝期一过,二人便会成亲。
苏兮不置可否,她要说的说完了,话锋一转问起薛良贠的来意。
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方才喝了茶之后心中无数话想说,他敏锐地察觉这茶也许会释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搁下茶杯,薛良贠开口道:“本是为了解惑,如今我有所求。”
苏兮看着他,示意他尽管说。
“我想让她在我走后能康乐一生。”薛良贠的心愿很简单,他只求心爱之人不会因他而半生晦暗。
苏兮应了他,似乎觉得薛良贠的要求不算太难,哪怕是改变另一个人的后半生。
自浮月楼出来,薛良贠看着手中的匣子,里头装着一串手链,这便是玉璧交换来的东西。
沿街走在通轨坊街道上,薛良贠开始思考如何离开这里,这个时辰坊门肯定关闭了,无故夜游,是要被笞打的。
然而就在他走出巷子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扇门。
那门是凭空开在路中间,上头还站着一只鸟儿,正冲着他啾啾叫了两声。
“是要我进去吗?”薛良贠觉得自己肯定病得不轻,竟同一只鸟说话。
结果那鸟竟又啾啾两声,似乎是在告诉他就是要他进去那扇门。
薛良贠踟蹰片刻,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站在离家不远处的巷子里,而这里是城西崇化坊,与通轨坊隔了大半个长安城。
他一瞬间呼吸滞住,但还是快步往旧巷去。
浮月楼里,苏兮懒洋洋的坐在栈桥上和水里的温言说话,“因果树上凋零的花从那日之后就没有断过,近些年更是一日比一日多,我总有些不安。”
温言将尾巴旁的鱼驱赶开,巨大的脑袋学着苏兮的样子懒洋洋地搁在栈桥上,“阿鸾姑姑是鸾鸟,鸾鸟本是带来吉祥的,但她却说大唐气数折损,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
他眼珠转动,看着苏兮说道:“长安也许不会太平了。”
“什么样的乱能将无比强盛的大唐击垮,长安的不太平,也许只是远处的战乱波及。”
苏兮想到了安禄山,他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势,和那个让他觊觎的女人。
他拿走了那把名为掌权的刀,哪怕不得好死,也不肯放弃。
天宝十一载,宰相李林甫因病逝世,贵妃族兄杨国忠担任右相,兼文部尚书,判使照旧。
一人身兼四十多使官,一时间比之李林甫风头更盛。
在李林甫去世的一个月后,也就是元日后的第七天,苏兮收到了梁渃一封信,她在岭南遇见了一对神仙,他们似乎认得她。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知道李林甫死了,欢喜无比,她阿爷的死多少跟这个人有些关系。
苏兮看完之后将信放在了栈桥上,梁渃看过昭雪上内容,此事除了不作为的李林甫外,更重要的是杨国忠和安禄山。
更有那个一心谄媚杨国忠的京兆尹鲜于仲通。
“一载又一载,时间过得可真快,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呢?”
苏兮干脆平躺在栈桥上,头顶星空万千星子,那都是帝俊一家的杰作,还有那轮明月,也一样明亮照人。
“神族的寿命太长,感觉不到时光流逝很正常,若是如凡人一般,你会觉得时间远远不够。”
就像古往今来的帝王,但凡有些成就的,哪一个不是在最后的时光拼命寻找长生不老之术。
可不死药是西王母的东西,别说凡间,就是在神族也都一药难求。
苏兮一下子坐起来,“不对,我怎么感觉长安城的帝气在动摇。”
温言一下子支棱起身子,千余年来,浮月楼所在之处必然是帝气聚集之处,古时的朝歌和洛邑,今时便是在长安。
“去看看。”苏兮抬手一拂,散乱的长发绾成发髻,一身素白长裙换成了石青色,裙头上有细密的花纹,腕间则披着一条长长的橙黄色帔帛。
温言这次没有绕在苏兮腕间,而是挂在她肩头,两人眨眼便到了玄武门。
苏兮站在玄武门上,抬手在墙面轻轻敲了几下,不多时一只体形瘦小的玄武出现在了苏兮脚边。
“哟,怎么饿成这样?”温言打量了一眼玄武,忍不住开口调侃。
“别说风凉话了,身负帝气的人在玄武门兵变两次,我能壮大才叫奇怪,这唐人怎么这么喜欢竞争上岗。”
玄武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趴在地上问他们怎么来了。
“帝气似乎有所动摇,我过来看看。”若是长安帝气泄出,她说不得又得搬家。
玄武干脆幻化成一个小小的童子,脸色极其难看,“帝气动摇就想到了我?”
“嗯...经验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