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与你一同来京?永盛漕运的欧阳晟?”
玄奕没料到他说了半天之后,爹爹居然只对欧阳晟表现出兴趣。他一怔,道:“是啊。”
傅林东略一沉思:“明日能否让为父见他一面?”
玄奕喜道:“当然好了,玄奕的友人,爹爹想见,玄奕求之不得。不过爹爹素来不喜待客,今日如何主动提出想见此人?”
傅林东干咳一声,道:“这一路上京你们三人患难与共,想必情义非同一般,为父见见他们,也算一尽地主之谊。”
玄奕笑道:“倒是爹爹想得周全,玄奕明日就带他二人来府中。”
“别,不如明日选个像样的酒馆招待二人。对了,玄奕回来可曾见了娘亲?”
“不曾,方才玄奕去找过,娘亲吃斋未归。”
“哦,那待会儿再去看看吧你娘亲盼了你几个月,也憔悴不少。不过你也知道她不喜欢你与外面的人来往,所以明日待客之事还是别让她知道了。”
玄奕点头称是,回房洗去一路劳顿,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玄奕去客栈找晟月二人,将晟月二人带至酒馆。
酒过三巡,寒喧过后,傅林东问欧阳晟:“听玄奕道,欧阳公子家里是办漕运的?”
欧阳晟恭敬答道:“是,永盛漕运由家父创办,至今已二十年。”
“一晃都二十年了?呵,真快啊。”傅林东叹道:“令尊令堂身子骨可还好?”
“家父身子一向健壮。只是家母三年前生过一场大病后,一直胃口不开,日渐消瘦虚弱。不过幸好近日得到林姑娘家的妙方,有了好转。”
“哦,林小姐家中有人行医?”
月溪道:“小女家中是种橘的,只因小女的娘亲在世时,曾自制了些……”
“陈皮!”玄奕接道。
月溪笑了:“是,陈皮,偶然加入大夫人的药中。倒起了效果。”
傅林东想了想,又道:“江城林家无籽蜜橘可是出自林小姐家中?”
月溪答是。
傅林东道:“当今才子李辰逸可是专门赋诗称赞过林家蜜橘,老夫也是前年太后寿诞。才有幸品尝一二,当真是名不虚传。”
月溪谦虚道:“林家橘林种植有限,每年所产蜜橘只够皇家享用,不能与更多人分享也是一大憾事。”
“是了。”玄奕插话道:“你怎么不叫你大哥扩大种植呢?”
“这事奇怪得紧。爹爹与大哥都想过扩种。但是开垦过几片园地,产出的橘子就是不如橘园的香甜可口。”
“是不是与土质有关?”玄奕想到。
“土质?”
“晏子曾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你方才说的那种情况,不存在水质不同的情况,只有可能是土质不同了。”
欧阳晟皱眉:“土质的不同。定是源于地下。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出生在橘林的小溪边。有去寻过那条小溪的源头吗?”。
月溪摇头:“那条小溪时隐时现,只当与天气有关,因此全没在意过。”
玄奕拍手道:“这样好了,待我们办完这一桩事,就回江城去橘林探探那蜜橘的精妙之处。”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尽欢,倒把傅林东晾在了一边。
傅林东有了片刻失神,他与他们曾几何时也如眼前这三个年轻人一般,意气风发,说到做到,不计后果,只求痛快,怎么二十年后的他全没了当年热情,只想着明哲保身了,不知那两人现在如何?是否也如他一般,只想着安享晚年?
“爹爹……”
玄奕的呼唤把傅林东从对往事的回忆中拉回来,为掩尴尬,傅林东抿了一口面前的酒水,又道:“既是漕运,那欧阳公子应当时常有机会来京城了,对京城也不会陌生。”
“是。永盛一般是从每年三月底开始首航,直至当年白露时分结束,这期间会有五次左右抵京的机会,不过滞留的时间不能过长,不过两三日而已,因此对京城也并不太熟悉。”
玄奕道:“那好说,回头待我们办完这一桩事,就带你们在京城好好玩一玩。”
这下傅林东算是听出来了,皱眉道:“为父若是没听错,这应当是玄奕今日两次言及有事要办,究竟是何事?怎么昨日没向为父提及?”
玄奕愣住,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看见傅夫人张宁馨一步步上楼来。
“娘亲怎么来了?”玄奕叫道。
张宁馨凤目微瞪了傅林东一眼,拉过玄奕的手:“为娘碰巧从楼下路过,见有傅府马车停在门口,就进来瞧瞧了。”
欧阳晟与月溪听闻是玄奕的娘亲,赶紧站起身拜过。
张宁馨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晟好一会儿,道:“这位就是苏静蓉的大儿子?”
欧阳晟惊道:“夫人如何知晓小生娘亲名讳?”
傅林东自知有愧,走到张宁馨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偏过头小声道:“有事回去再说,孩子都在这里,多不好看。”
张宁馨怒了:“知道不好看,还要安排这样的私会?好你个傅林东,你居心何在?又把我置于何地?”
玄奕一脸莫名:“娘亲气什么啊,这两位是玄奕在江城结识的友人,今个儿爹爹款待二人,怕娘亲不喜欢,才没有告诉娘亲……”
“你爹他当然知道为娘会不喜欢了,你爹他根本是在故意欺瞒为娘!走,玄奕,快随为娘回去!”说完,一把拉住玄奕。向楼下走去。
“哎……”玄奕不干了:“玄奕不走,饭还没吃完呢。”
傅林东急忙对玄奕使个眼色:“先回去,有话回去再说。”
玄奕见张宁馨气得变了脸色,只好放下手中筷子,向晟月二人告别,然后哄着张宁馨下楼去。
傅林东待母子二人下楼后,急急对欧阳晟道:“有些事容后待老夫向小宝贤侄解释,今个儿就到这里,老夫先回去了。”
欧阳晟与月溪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又坐下来,用起饭来。
“你不会从小就与我相识吧?”吃了一阵,欧阳晟突然问月溪。
“何出此言?”
欧阳晟偏偏头:“小宝是我儿时乳名。早已不用多年,因此并无太多人知道,除了家中亲人,就是虚云道长了。方才太师脱口而出小宝贤侄。连我都吃了一惊。你知道的。我长成这样,配上这样的小名,旁人初次听说都会大笑,可你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所以,我只能想到,你是不是从小就与我熟识。可是这个想法似乎更加荒唐,因为我与你明明是在灵山寺初见的。或者,这又是一件你知道。我却不知道的事情?”
月溪不答反问:“那你觉得你长成这样,应当配上一个什么样的小名。旁人才不会笑?”
“呃,至少也得叫个什么大牛,大壮之类的吧。”欧阳晟一脸认真。
月溪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小宝哥,快吃吧。”
※※※
张宁馨连拉带拽地将玄奕带回太师府,转头就是一阵数落:“你长大了是不是?学着与你爹爹欺瞒起为娘来了是不是?昨晚来见为娘,半句也没提过那欧阳晟的事,今个儿若不是为娘机灵,见到你爹爹鬼鬼祟祟地出门,你父子二人还想瞒我多久?”
玄奕委屈道:“玄奕不是有心欺瞒娘亲的,玄奕只是觉得这是小事一桩,不需要向娘亲汇报。好了,以后玄奕再交什么友人,定会第一时间向娘亲汇报好不好?”
“为娘才不管你交什么友人,为娘也不需要你向什么人汇报,为娘就是生气,就是生气你居然站在了你爹爹那边,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真真是气煞了。”张宁馨说着说着,竟红了眼圈。
这时傅林东缩头缩脑地赶到,玄奕一见傅林东来了,急忙求救道:“爹爹,娘亲气了半个时辰了,玄奕还是不知道她究竟在气什么,爹爹快来哄哄娘亲。”
傅林东冲他摆摆手,玄奕赶紧溜了出去。
傅林东深吸一口气,走到张宁馨跟前,刚一伸出手,就被她打了回去:
“别碰我!”
傅林东嘻笑道:“玄奕的性子倒是与娘子如出一辙。”
宁馨一听,眼泪唰唰地掉了下来:“就知道你如今是在嫌弃我!她的儿子你也见到了,她的消息你也打听到了,你马上就要去见她了是不是?你走吧,赶快走,省得我母子俩的性子惹你来烦!”
傅林东抓了宁馨的手放在胸口:“为夫的话没说完啊,为夫是说,玄奕的性子倒是与娘子如出一辙的惹我来爱。”
宁馨啐一口,甩手道:“一把年纪了,尽说这些不害臊的话儿!”
“无论多大年纪,娘子在我傅林东眼里,都是一样的可爱。”
宁馨红了脸,转过身,不理他。
傅林东见她气消,搂住她:“好了,娘子,为夫知道错了,为夫不是故意欺瞒娘子的,实在是怕娘子多心……”
宁馨打断他:“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狭隘之人吗?就是这般处处不如她吗?”。
傅林东信誓旦旦:“怎么会?娘子在为夫心中是世间最好的娘子。关心则乱,为夫是过份在意娘子,才会乱了分寸,为夫保证,下次不会了。”
宁馨终于软了下来,一把扭上傅林东的耳朵:“下次若再敢瞒我何事,就不是说两句好话就没事了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节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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