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重生?为何要重生……”月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迸裂一般,为何要重生?早知今世是如此痛苦,重生有什么意义?
“你在说什么?”欧阳晟只觉伏在自己背上的月溪难耐地摇晃着脑袋,嘴里叨叨说个不停。
“呃……”月溪打了个酒嗝:“我说……我说你好高。”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觉得此时印入眼底的景物和自己往常所见完全不同。
欧阳晟轻笑,这丫头究竟喝了多少,喝成这样?
“明日……”月溪一说话便喷出一股酒气,窜进欧阳晟脖颈里:“就要回江城了……”
“嗯。”
“明日……就要回江城了……”月溪这下才知,原来自己若是醉了的话,就会一直重复一句话。
“嗯。”
“我……呃,有时觉得你离我好近,有时又觉得你离我好远……有时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时又不知道……有时很欢喜,有时又很痛苦……”月溪皱着眉,似乎极力想理清她与欧阳晟的关系:“你当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她伸出左手,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你……带我拜祭娘亲,三番四次救我,帮林家,帮橘园……呃,我知道,你当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欧阳晟不语,他心里的那个人是她,可他要娶的却是另一个女子,这算什么?
“我还知道你为何要娶她,我知道……我都知道……”一阵秋风吹来,令月溪不由地又搂紧了欧阳晟三分:“我还知道这样是最好的……对你对我对她……你二人好好过活,我也长命百岁,哈,可是我怎么还是难受……难受得想哭……嗯?夜……夜青说,一心人便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是……可是你告诉我,明知是死路一条,为何还要去走?明知不可为,为何还要去为?”
“他也说过,只要他想要的,便全都要。我那时只觉他狂妄,如今想起来,真希望自己是他便好了。”欧阳晟回忆起来,看来狂妄任性之人也有狂妄任性的好处,那便是不用忍受内心的煎熬和折磨。他顿了一下,问月溪:“他……待你好么?”
“好……好……可是他……好象有很多秘密……和他在一起,我不安心,我觉得自己和他就像一个活在白日里,一个活在黑夜里,时辰总对不上。”月溪半闭着眼,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欧阳晟了解邬夜青的来历和身世,自然也能明白月溪的想法,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怎么会安心?那一日他听爹爹说与人在天涯酒馆恶斗后,令阿利去酒馆瞧过,谁知却扑了个空,他连邬夜青是死是活仍弄不清楚,如今听月溪这口气,似乎也不知道。
“喂,你说……你若明知道结果是不好的,还会去做吗?”月溪觉得这条去客房的路越走越长,却又希望永远走不到头。
“不知,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若是在没有遇见月溪之前,有人这样问他,欧阳晟一定会坚定地摇头说“不会”,因为他的人生一直是稳稳前行,可是如今的他也不确定了。就像此次孤身上燕山,施计帮东方白槐,全都是九死一生之事,可是他却做了。他只知道,只要是和月溪有关的事,如何也要去试一试。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呃,好想试一试,可是我不敢……我怕死……怕见不到大哥,见不到爹爹,见不到橘林……呜呜……”月溪说着说着竟抽泣起来。
“月溪,你相信我么?”欧阳晟心念一动,第二次问她同一个问题。
“相信。”月溪带着浓浓的鼻音,毫不迟疑地回道。
“我不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和死亡有关的事情,我只想请你相信我,只要有我欧阳晟在这人世间一日,便会守护你林月溪一日,直到我死为止。”欧阳晟望了一眼夜空中的圆月,郑重许下诺言。
月溪苦笑,她当然知道他对她的心意,他明明可以不来燕山的,却来了,他明明可以轻松地把她和虚云救走,却因为她一句“愧疚”便冒险夜闯东方白槐的房间,所谓的赴汤蹈火,说的就是如此吧。“可是……可是你却要娶她……这条路好长……好长……”阵阵困意向月溪袭来,令她睁不开眼睛。
欧阳晟心中翻起一股苦涩,这条路他已来回走了无数遍,只求时间能永远停驻这一刻才好:“月溪,你愿意等我么,明日回到江城后,我便去求爹娘,无论怎样,我都会一试。”没有得到月溪的回应,他又接着问:“你愿意等我么,三日就好?”
轻轻的鼾声从背后传来,欧阳晟明白今晚要等到她的回答已是不可能了,不过他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经此一晚,他是无论如何也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心雁,他决定不管怎样,都要任性一回。
※※※
很多事情经过传说就会走样,欧阳晟几人在黑风寨的经历,经过层层传说,传到江城百姓耳朵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永盛少帮主与林家利丰果庄联手夜闯黑风寨,一夜之间单挑数百人,威震燕山,黑风寨从此金盆洗手,寨主东方白槐更与欧阳晟义结金兰。不管怎么说,这个传说总是鼓舞人心的,普通商贾欢喜,城郊少了一霸,自身安危有了保障;杜知州欢喜,多年的心腹大患居然不费一兵不卒就这样解决了;林日熙更是欢喜,这样听来,震东与月溪全是安然无恙;苏氏与欧阳天也是欢喜的,那一日欧阳晟突然离去后,他们恼归恼,气归气,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儿,还是最担心他的安危,这下听闻他的传奇经历,也算放下一颗心。这么多人都欢喜,只有一人不欢喜,那便是杜心雁。
自欧阳晟走后,她便日日垂泪,她实在想不通,何等着急的事,何等重要的人,会把欧阳晟在那样的时刻从她身边拉走,现下她终于知道了,原来是林家,到底是那个叫作林月溪的女子!凭着女子的直觉,她早就感到欧阳晟对那林月溪不同一般,但她也总是安慰自己,凭着自己的家世、样貌、性情,有哪一点及不上一个果农之女?可是如今,她纵使再不甘心、不服气,也得接受这一事实,她的晟哥,就是被那林月溪勾走了!
府里的丫头、家丁都在传说着欧阳晟与林家的黑风寨之行,她听不下去,独自走出大门。走到大街上,街道上的百姓也大多议论此事。她只觉心烦意躁,她不想听,她真的不想听,她只要一想起,欧阳晟为了林家弃她而去,还是在提亲之日弃她而去,羞耻、愤怒便统统涌上心头!
“包百病,包百病,包治各种奇病、怪病、难病、杂病!破镜能重圆,覆水能收回,枯木可逢春,唤回有情郎!不灵不要钱喽!”街头一位似郎中又似算命先生的白胡子老汉,摇头晃脑地冲来往行人叫着。
心雁失魂落魄地从他身边走过,浑然不知他在吆喝什么。
“哎,这位小姐,请留步,请留步!”老汉笑眯眯地拦住心雁。
心雁不愿与他多说,从口袋里掏出一纹钱,递给老汉,不发一言,向前走去。
老汉不接银子:“小姐真是心善,相见即是有缘,我包百病见小姐愁容满面,似是病态,可否给老夫些许时间,让老夫为小姐诊断一番。”
心雁皱皱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纹钱,递给他。
包百病仍不接,笑着道:“看来小姐不怎么信老夫,这样,我包百病若是能说中小姐心事,小姐便要停下脚步到老夫那摊前小坐如何?”
心雁本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见这包百病执意,便敷衍道:“你说吧。”
包百病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姐的病根儿可在一个情字上?”
心雁心念一动,这老汉倒是将自己的心事说得分毫不差。她不服气,反问道:“怎么?这也算是病么?古往今来,情痴、情种儿多了去,竟都能治了么?”
“当然。”包百病拍着胸脯:“当然都能治了去,古往今来,为何有这么多情痴、情种儿?那是因为没碰到我包百病!如今小姐碰上了,便是小姐的造化。怎么样,小姐,现下可否到老夫摊前小坐片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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