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身形转动，面朝叶林，“他们曾开天门招安过我，我也过天门而不入，不是做不到，实则不愿！”
“他们给过你什么许诺？”叶林好奇问道。
非不能，实不愿的老人讥笑道，“除了法力无边、寿命绵长，还能有什么新花？”
“厉害了。”叶林由衷佩服。
这个儒家初代圣人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想必“招安”的过程一定是非常好看的。
比如天女散花，梵音袅袅，钟磬长鸣。
当然了，若不是轮回塔的机制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现实世界里所谓的天人们肯定会亲自降临异次元，然后将这个碍手碍脚的儒家老人挫骨扬灰，而不是让自家的年轻后辈们过来频频利诱。
大风扑面，两鬓斑白的老人发丝有些凌乱，他缓缓闭上眼睛道，“叶林，我问你，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这样的世界你喜欢吗？”
“喜欢！”叶林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他来自地球，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样的世界。
如果拿这个世界和轮回塔世界二选一，他肯定会选这个，因为熟悉的环境容易给人安全感，让人有意无意地去亲近。
更何况，从他成为儒家二圣开始，他便与这里生死相依了。这个无需别人告诉，他的身体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如果不选这里，无异于自杀。
“好！”老人睁开眼睛与叶林对视，“我希望从今天起你能帮我守护住这样的人间，虽然这些人类有时会争吵，会不懂事，但是他们知道这里是他们的家，会去爱惜和保护，那些人就不同了，他们吃干抹净了拍拍屁股就走，下次还要免费再来，你同意吗？我反正是不会同意的！”
老人眼神冷冽，语气加重道，“我将这里托付给你，是希望你能成为这里的主人，而不是去另外一个世界当丧家之犬。”
“我今日敲打你，让你学会浩然气，是让你明白，哪怕你成神了，也有你不得不认命的时候。而且你以后真正的力量会来自于这里，只有这里不断变好，你才会真正强大，如果这里遭到破坏甚至是毁灭，那么你的力量也就不复存在，你明白吗？”
叶林闻言无奈地调笑道，“我怎么有种被赶鸭子上架，上了贼船的感觉？”
“嘿嘿。”老人不置可否。
“能反悔吗？”叶林假装后悔。
“不能！”老人脸色淡然道，“除非你把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杀了，否则羁绊永远都不会解除，除非你也像我一样，找个传人，哈哈。”
“行，那我马上找。”叶林跃跃欲试。
“臭小子，找死！”老人假装严厉。
有风吹来，突然沉默。
叶林也与老人对视，“对抗那个世界里的人，让他们以后来这里就得守规矩，这算不算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老人摇头道，“我只听说过‘虽千万人吾往矣’。”
又是一阵沉默。
老人最后问了一句，“在城墙上的时候，师父将这副重担交付于你，你当时其实是可以拒绝的，但是你选择了接受，为什么都没考虑一下？”
“可能是城下的火吧？也可能是仙妙妙、吕天秀他们面对我这样的人时，与生俱来的高傲和优越感？也可能是……”叶林想说当系统选择他的时候，或许就注定了他的命运。
老人不待他说完便笑了起来，因为懂，一切都懂。
这位为天地开蒙的儒家初代圣人，突然就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纵横。
是苍凉，是欣喜，更是百感交集后的信任。
“要走了？”叶林终于忍不住打破道。
“嗯。”老人止住笑声后转身，这次与叶林肩并肩，“他们在这个世界撒播气息，目的是在黑暗中点亮明灯，可以直接凭借神意直达这里获取资源修炼。
他们可以，我们就不可以了吗？！
我愿将自己的千年书生意气尽散人间，犹如万古长夜为你独燃一支烛，以后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以此作为牵引，就能找到回到这里的路。”
叶林明白他的意思，现实世界里的豪门望族们掌握了那个世界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法则修行资源还不算完，竟然还想绕过轮回塔，直接穿行到异次元。
也就是说，想不花钱白嫖！不仅不花钱，还要赚钱！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以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再也不用依靠轮回塔的选择机制了。
而不被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选择使用，轮回塔也会轰然倒塌，不复存在。
届时，穷人们再也没有被轮回塔免费召唤的机会了，他们想进入异次元，只能向世家财团交天文数字的“过路费”。
因为以后降临异次元的机会，只能由世家财团说了算。
而世家财团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于是派了一个天姓的旷古奇才降临人间。此人来到人间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自宫，当了太监。
“天”姓便改为了“大”姓。
因为少了至关重要的一根，所以躲过了轮回塔的机制，在异次元待了不止一百年，是三百年。
三百年时间，他将自己的气息全部融入进了京都，与京都共存亡。
如果再给他更多的时间，让其气息布满更多的地方，当达到足够多的时候，就相当于在人间画了一个“坐标”，然后现实世界中的圣贤大帝们通过“坐标”便可以直达异次元，然后建立联通桥梁。
而儒家初圣的方式跟那些世家财团的如出一辙，他的千年书生意气尽散人间，便是在人间给叶林画了一个超大的“坐标”，以后就算叶林回到现实世界，或者去了哪个不知名的地方，他都可以通过这个“坐标”回到这个世界。
所以，老人是以自身为灯芯，给叶林在万古长夜里独燃了一支烛。
他以为是给叶林照亮了回家的路，却不知道这也有可能引来飞蛾扑火。
真正告别的时候到了，老人毫不掩饰自身的气机流转，瞬间攀至巅峰。
“嘭！”
当达到最大的值时候，散成了千万朵碎片。
风吹雨成花。
落在山川，落在河流，落在田野，落在乡间。
如一场大雪，落满人间。
然后——
叶林的眉心出现了一只眼，色红如血，如一弯红月，照看人间。
此刻，这个红月却渗出了一滴泪水。
人间守护。
哀鸣不已。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