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自站在书巫书屋内的孟小鱼呆怔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然后看了看书肆敞开的门。
上官凌云刚刚从那里离开,因而她没敢往那边去,转身朝着后院奔去,对着后门跑去。
“东家。”
“是东家。”
“东家,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一路上,后院被吵醒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向她这边走来,睡意朦胧又笑容可掬地跟她打招呼。
“我有急事待办,你等去睡吧。”孟小鱼边说边急匆匆地朝外奔去。
这儿是不能待了,她必须走。
她打开后门,探头往外看。深更半夜的,她竟发现门外站着两个人,如两尊罗刹似的杵在门口,吓了她一跳。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此处乃私家宅院,你俩在此何意?”
其中一人恭敬地答道:“奉璃王殿下之命保护小姐。”
孟小鱼心中一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男装,轻咳一声,故意让嗓音变得低沉暗哑:“那辛苦两位小哥了!”她说完昂首挺胸,抬腿就往外走。
两人却身形一转,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皱眉问道:“这又是何意?”
“殿下有令,小姐不可出去。”
“我?”孟小鱼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自己的男装,再看着两人,觉得他们面生得很,”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姐。”
“殿下有吩咐,小姐好着男装,身材高挑,眉梢有颗朱砂痣。”
孟小鱼抬手摸了摸左边眉梢,第一次觉得这个朱砂痣是个累赘,恨不得用指甲把它抠下来。
“如若我非要走不可呢?”她扬眉问道。
“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小姐请莫为难小人。”
她叹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两人放松了警惕,忽然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门外。
“嘣!”从屋顶飞下一个黑影。她尚未反应过来便与那人撞了个满怀,撞得她眼冒金星,那人却纹丝不动。
她往后退了两步,恼怒地看向那从天而降的人。
那人却忽然单膝跪地,双手交叠,恭谨地说道:“小人多有冒犯,请小姐恕罪!”
“如若我不恕罪呢?”她恨声问道。
“任凭小姐处罚。“
“那你且说说看,为何刚刚在街上尾随于我?”问这话时,孟小鱼心里是没底的。
她也不知道刚刚去春韵茶楼时,到底是谁在后面跟踪她,但她总得试探试探才能知道到底这事是不是上官凌云干的。
那人仍然俯首而跪,显得极其恭谨,却默默不语。
孟小鱼立刻了然于心,他果然便是跟踪她和褐樟的人之一。
“那你便以死谢罪吧!”她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转身朝院内走。
反正出不去了,不如干脆睡个好觉。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她明天再想办法。
“是。”她身后之人一字吐出,抽出佩剑,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胸口插去,刀剑入肉,那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孟小鱼迅速转身,透过漆黑的夜,她看到刚刚那人的双手紧紧握着剑柄,那剑身却插进了胸口。他双腿跪在地上,胸口和嘴角都往外冒着血,身体摇摇晃晃的,随时都可能倒下。
她又惊又惧,飞快的冲到那人身前,一边扶住他的身体,一边捂住他的胸口,说道:“我不是你主子,你为何要听我的?你怎的如此蠢?”
那人怔怔地看着她,嘴角往上扯了扯,像是想笑,又像是有话要说,却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眼一闭头一歪,倒在了她怀里。
“来人!”孟小鱼大声吆喝,“快!快请大夫!最好的大夫……不对,太医,让璃王派太医来!”
她一边叫嚣一边腹诽,上官凌云这厮表面仁义,内心竟是如此阴狠,好好的一个武功高强的禁卫军人,竟让他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她的话下。
他这是威胁她,恐吓她。
刚刚守在门口的两尊罗刹这才走过来,俯身来帮孟小鱼扶人。书坊内众人也都跑了出来,有人提来了灯。
孟小鱼就着灯火又查看了一下手上扶着的人,他面白如纸,嘴角隐隐带着微笑,眼睛却已经闭上了。
厨房帮工阿原走过来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叹道:“死了。”
“不可能!”孟小鱼盯着宣布死亡的阿原,不敢相信这样的结局,“他刚刚还笑了。”
“东家,剑正好刺中心脏。”书肆小二阿简说道,“让他们将人带走吧。”
孟小鱼松开了仍旧跪在地上的尸体,站起身来,没有看任何人,也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回了内院,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活着,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他们不知道为何而生,也不知道为何而活,更不知道为何而死。他们的生死永远掌握在别人手上。
她躺在榻上,眼睛有些酸涩,头脑有些胀痛,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不知道褐樟有没有着手去办她交待的事情,又会不会都进展顺利。
管愈追上了世子吗?他们有没有成功阻止宇宁王爷带兵入都?如果阻止了,那宇宁王要如何跟上官烈锋解释?管愈会趁此机会跟宇宁王说退婚的事吗?如果他现在知道了她被上官凌云软禁在此,他会如何着急?
上官凌云以为她已失身又想如何处置她?他是否会一意孤行地娶她?守在书肆周围的这些禁卫军人为何会因她一句话就真的自杀?
上官柔儿何时能入土为安?邹太史和他府中的人如今怎样了?邹沐风不能回家为母亲守灵、送葬,心中会怎样伤恸和煎熬?
上官烈锋的下一个目标人物是谁?会是宇宁王夫妇吗?还是管愈?南川国王若知晓这些内幕,会不会出兵讨伐上官烈锋?
床是她曾经睡惯的床,房间的摆设一如既往,就连衣橱里的衣服都原封不动地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切都很熟悉,可她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看着窗外出现微弱的曙光,看着外面越来越亮,却依然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外面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声,便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迅速朝外间走去。
书肆里,鲁士翰果然已经来了,正在低头整理账簿,听到她的脚步声,抬头看向她,跟她打了声招呼,露出友好而谦卑的笑容。
“鲁掌柜,你来的路上可有听到何消息?”孟小鱼问道。
“东家是说昨晚后门发生之事?街坊邻居似乎听到了吵闹声,不过东家大可放心,这事我已下令不可传扬出去,他们大约也不会知道详情。”
“呃——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今日可有不寻常的新鲜事?例如太史府?”
孟小鱼腹诽,这世上的通讯实在落后,不能上网没有电视也就罢了,就连报纸都没有,打听点八卦消息太难,什么都靠口口相传,传来传去就失了真。
如此看来,以后她还可以考虑印报纸,说不定她还能成立天下第一家报社。如果管愈真能发明电,说不定他还能发明电话、传真机……
唉!为何她不能带着这些问题去梦境中呢?就算她把相关的资料和书籍背下来对于现在的她也能有巨大帮助。
“我是坐马车来的,路上未得机会听闻任何消息。”鲁士翰的话把孟小鱼的心思从无限遐想中拉回了现实。“不过,邹太史府昨日便被皇上派去的官兵封了,听闻皇上似乎怀疑府中有人害死了长公主。我并不知其中详情。”
“哦,那你忙吧。”孟小鱼转身就往书坊走。
“东家可有空看看账簿?”鲁士翰在后面追问。
“无空。”孟小鱼丢出两个字,飞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