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孟小鱼他们刚刚斗完了狼群,那厢的璃王府内却到处张灯结彩,宾客刚散。
今日是璃王的大婚之日,新璃王妃正是当朝权臣刘太尉之女。
宸妃娘娘请了高人算过,说是明年乃璃王大凶之年,不宜婚娶。如若能赶在今年办一场婚礼冲冲喜,则明年必定能逢凶化吉,运势昌隆。
因而这场婚礼来的甚是仓促,上官凌云甚至都没记全新娘的名字,也忘了她的年纪,便将人娶进了门。至于人家姑娘长何模样,他未曾见过,也不在乎。横竖她长得是美是丑,是胖是瘦,她都会成为这璃王府的当家主母。这一点,他无法改变,因为这是一场御赐婚礼。
他带着微醺的醉意,笑意盈盈地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立刻便冷了脸,低声对着吴公公说道:“把人带到书房。”
吴公公闻言,抬头幽幽看了一眼满府高高挂起的红灯笼,那上面写着的“喜”字似乎特别刺眼,府中贴满的红色在璃王殿下寒如冰霜的声音下瞬间都成了讽刺。
他稍稍犹豫了片刻,应了声“是”,迈着小碎步快步离开,转眼带着一个劲装男子进了书房。
这男子正是那晚飞身跳进上官凌云马车的黑衣男子。
“小的见过殿下。”男子恭谨行礼。
“嗯。说吧。”上官凌云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该杀的人和该带去充军的人都已处理好了。”劲装男子来时也看到了满府的喜庆之色,说起话来开始字斟句酌。
该杀的人指的正东镇里正周之高。该带去充军的人指的是墨鱼魁的随从。
“嗯。”上官凌云懒得多问细节,横竖将事情处理好了便行。
“宇宁王的义子九年前确实已被杀害,尸骨完好,是个八.九岁的男童。”
“嗯。”
“宇宁世子葛玄凯,字浩,未曾用过其它别名。宇宁王府也未曾有过一个叫阿志的人,不过当年宇宁王的义子被害时,宇宁王的护卫之子似乎也在场,且失踪了四五个月之久。属下怀疑他便是被孟父救了的阿志。”
“那个护卫之子叫何名字?可有字?如今在何处?”
“管愈,字明,如今是宇宁护卫军统领,正跟宇宁世子葛玄凯一起带兵增援西北关。孟小鱼刺伤周之高跳入宇宁河那日,管愈也正好在宇宁王府的船上。”
“管愈,字明?”上官凌云蹙眉,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父亲,那个宇宁王的护卫,叫何名字?”
“管平顺。宇宁王葛宁宏还在都城未被封王时,他便是葛宁宏的贴身护卫了。”
“管愈今年多大?”
“十八、九岁。”
“如此年轻便做了宇宁护卫军统领……还是个护卫之子……”上官凌云像是在自言自语,“若他幼时被孟父所救,而孟小鱼跳入河中后又被他所救,那他动用自己的关系帮她惩治了周之高和墨鱼魁,便是情理之中。”
吴公公静静站在一旁,闻言连连点头,却未敢插话。
上官凌云又继续说道:“难道那发簪和玉佩竟是管愈给她的?那管愈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她又为何要将发簪送到长公主府?”
他说到此处,惊觉自己有了重大发现,也不等人答话,又急切地说道:“吴公公,备车,本王要去皇宫觐见父皇。”
吴公公惊得差点掉了下巴,稍稍安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低声提醒道:“殿下,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如若您此刻去见皇上,必定要让王妃娘娘等到半夜。您这婚毕竟是御赐的,皇上见您如此晚了去找他,保不准会怀疑您不满意这桩婚事。而且这事也必定会传到太尉大人那里去,就怕有心人在背后又添油加醋一番。”
吴公公比谁都清楚,刚刚娶进府的璃王妃对于上官凌云前景的重要性。人家的身份可是兵部刘太尉之女,哪能被如此冷落?
上官凌云闻言一怔,忽然又冷静了下来,暗暗后悔自己的冲动:“也罢,横竖此事还有待慢慢核查。我且先不惊动父皇,一则免得弄错了,东宫又拿这事来整我;二则——如若管愈对她有相救之恩,又赠与她护卫随行,那我若将人错杀了,她必定要怨我。”
吴公公闻言,偷偷叹了口气。眼前的这个主子,他跟了十多年,向来行事谨慎,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人如此患得患失。新璃王妃还在新房里等着他揭盖头呢,他居然在这里想着另一个女人会不会怨他。
上官凌云看着劲装男子,又道:“你明日再去宇宁一趟,好好查查管愈的生平,越详细越好。”
“是。”
“查一查,他是否曾有过一个雕龙玉佩和一个白玉发簪。这两样物件,若非他的,便必是宇宁世子葛玄凯的。你两人一并查了。”
“是。”
“小心点,不可让人发现。”
“是。”
“需要带多少人,带什么人,你自己决定。本王只有一点要求,暴露行踪者和泄密者,斩立决!”
“是。”
“去吧。”
劲装男子告退。
吴公公问道:“殿下,您认为玉玺会在管愈或葛玄凯手中?”
上官凌云目光飘向远方,良久才幽幽说道:“怕是不止这些。只是,他们为何要把发簪和玉佩给她呢?这次,本王又该如何才能护得了她周全?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父皇对这种事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吴公公心下明白,他这是又在担心孟小鱼了。他也不敢提醒他该去揭新娘盖头了,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昨晚派去农庄的几个人回来了,说是他们在那里看见了枝椓。”
“枝椓?”上官凌云将目光收回,悠悠落在吴公公身上。
“枝椓便是孟……呃——何姑娘的车夫。那几人在书巫书屋守过一阵子,故而识得那车夫。只是他们昨晚是暗中去的农庄,未敢现身,故而见到枝椓,也未敢打招呼。”
“除了这个,还有何发现?”
“未有。那庄子尚在修缮中,到处都乱得很。但除了枝椓,里面的人都是原主子留下来的,便是连佃农都未换过。”
“如此天寒地冻,她若是真去了赫北关,怕是……”上官凌云闭上眼睛,没敢往下说。
良久,他幽幽叹道:“是本王害了她。若是让卫将军早日回朝,她便不可能冒这个险孤身前往。她买了个庄子放到孟安归名下,显然是想跟着兄长一起留在此处。本王为何要认为她找到兄长后便会离开呢?”
吴公公未敢答话。在这种事上,他已经学会了少评论,免得这个主子又奚落他是个宦官,不谙男女之情。
“罢了!”上官凌云又是长长一叹,“她——便是留在都城,大约也不会入本王这璃王府,终究会落得被关进大狱的下场,还不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