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然安排好这件事,就出门前往云江饭馆。正午时分正好到达。戚攸攸已经备好一桌酒菜,肖林尘也在。还有一个身穿白袍,戴着斗笠的人。
朱墨然一进门就对着戴斗笠的人行了个礼,“馆主,好。”
戴斗笠的人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好。”声音略微沙哑,但是并不妨碍清晰的吐字。
戚攸攸拉着朱墨然坐了下来,“来,来,先坐。咱们先吃饭。”肖林尘一听,就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喝酒。
斗笠男夹了一个小笼包给朱墨然,打趣道,“听说大掌柜最近喜欢吃肉包子了。郝大厨连夜就研究了一番。来,尝尝。”
朱墨然轻笑一声,也不用筷子,直接拿手抓起,吃了一口。“好像没有西市秦阿姨做的好吃。”
“什么?”戚攸攸瞪大眼睛,说,“郝大厨用了好几种鲜味做的,还比不过西市夜场的猪肉包子。”
朱墨然吃完一个,笑得更加开心。看着斗笠男,说,“你没吃过吧。她说很好吃。想我下次就请她吃那种的。说大饭店的不能吃饱。”
斗笠男也笑了,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这么多年,她都吃这些东西。辛苦她了。”
“昨天她和我摊牌了。”朱墨然淡淡的说了一句。夹了一块青菜放在碗里,就这白米饭吃了一口。然后,又放下。撇了撇嘴,依旧感觉不到味道。
“哦~”斗笠男皱了皱眉头,问,“都说了?”
“没。她没说的很多。只是说她的干爹被耶坤挟持,迫不得已才答应混进朱府。她也猜到了我基本上知道这些事情。但是她不知道到底是谁透漏信息给我的。不过,她猜测我们是在抓朱府里的内鬼。”
“那你呢?给她说了什么?”
朱墨然看了一眼斗笠男犀利的眼神,依旧平静的说,“我说我知道那天晚上是她把自己弄伤了。内鬼拿走了她的凶器。她说她也猜到了。还说内鬼就是我。”
众人一听,都停下了筷子。继而,大笑起来。
戚攸攸笑得前仰后额,发出鹅叫一般的笑声。“少夫人真是可爱。连你都怀疑。看来你真的长得不像个好人。”
斗笠男却皱着眉头,抱起双臂。“站在她的角度也不是不可能。对她来说,每个人都值得怀疑。果然很聪明。”说着,斗笠男的眉头舒展开来,满意的笑了。
“呵~我觉得这孩子适合来大隆渡。不出几天,几个码头都能被她摸清楚。”肖林尘也是很欣赏的说。
“不,应该来我们渡云馆。用脑的还是要来收集情报。再说人家可是个水灵灵的闺女,去码头晒成个黑炮还怎么见人。”戚攸攸不干了,开始拉人。
还没开始说正事,两家就开始拉人了。朱墨然咳嗽一声,打断几人的胡扯。看了一眼享受着他人赞美的斗笠男,问道,“渡云馆收到了什么消息?”
“哦。”戚攸攸放下筷子,郑重的说,“剿匪的那帮人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新南道的把头了。”
“不是杜河山吗?”少翁疑惑的问。他吃得很优雅,但是几盘青菜和白肉都被他挑拣的所剩无几。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说话。
“不是。这些人怎么有那个脑子开新线。把头是南圩国罗睺将军的手下慕容湖。”
“是他。”朱墨然沉沉的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这边的人呢?”斗笠男平静地问。语气中早有所料,只是代替大家问而已。
“是……”戚攸攸看了一眼朱墨然。幽幽地说,“朱墨良。”
听到这个名字,朱墨然并没有惊讶,而是闭上眼睛一声嗤笑。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都为朱将军府默哀了一番。
朱墨然叹了口气,“给大哥去消息了吗?”
“嗯。”戚攸攸点了点头。“为什么这次不让墨宏去剿匪?”
“阿宏去了,会打草惊蛇。”斗笠男提了提自己的斗笠。“只要大将军这边不动,就不会引起南圩国的注意。他们的计划就会继续。”
“可是新南道被撬。他们肯定会有所动作。毕竟新南道是为了麻痹边境线制造的。”戚攸攸担心的说。
“还好。南王府没动,他们只会以为是朱大将军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才采取的必要行动。而且觉得我们一定是瞒着南王府在做。这在一定程度上会造成朱将军府和南王府之间的嫌隙。实际上是利大于弊的。”肖林尘喝了口酒。有些享受的眯了眯眼睛。
“但是前提条件是,内鬼不知道这件事情。”朱墨然说。他的担心是,这一系列的举措都在那人的意料中。“而且我不清楚除了崔娘和那个早就在内鬼以外,是不是还有人混了进来?今日出门,水榭亭找到了一具男尸。看起来是某个家丁。”
“馆主,你不是说没人混进去吗?”戚攸攸紧张的看着斗笠男。
斗笠男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的确是没有人混进去。当天晚上回来的人数都对。我再调查一下。”
“嗯。这个事情我也会继续查。暂时我封锁了消息。我会先去和李知府说一声。带人进去暗地里调查。”朱墨然说。
“那你还得小心朱墨良。他应该还没有收到消息。如果他和内鬼有勾结,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戚攸攸担心的看着这两个人。
“七叔,你还得继续盯着朱墨良。今天我出门时,看到他抬着一个很重的箱子离开了。你盯一下他们的去向。看看情况。”朱墨然吩咐戚攸攸,表情略有些凝重。
“好。”戚攸攸同样凝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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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墨然睡得不算沉,但是比起往日来说,这次是比较轻松的无梦之夜。醒来之后,他已经躺在了床上。睁着眼睛,他看着阳光一点一点的照了进来。第一次什么都没想的迎接着清晨。
无知无绝间,竟然有两行泪流了下来。没有悲伤,反而有些欣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想念某个人的笑容,就和这阳光一样。
听到推门声,朱墨然伸手抹去了眼泪。艰难的起身,又不堪的躺倒。进来的少翁连忙放下水盆,扶正他。
“崔娘怎么样了?”朱墨然虚弱地问。
少翁的手顿了顿,说,“醒了。”
“醒了?”
“嗯。疼醒了。”
“什么?”
“刺激太大。现在全身疼。”
“那你……”
“施针了。但是她自己用力过猛。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和你一样。”少翁作为一个济世救人的医师。从师以来只为两个人做过违背医德的操作。一个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老婆。“你两真是特别有夫妻相。想法都一样。靠这种能力得到啥了?你没杀成该杀的人,她没逼出想要的结果。开心啦。”
少翁的话字字扎心,却又坦诚真实的无可反驳。朱墨然只好转移话题,冷冷的说,“朱墨良呢?”
“大少奶奶关着呢。”少翁开始给朱墨然擦拭身体。热乎乎的毛巾,让朱墨然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静娘呢?”
“放到县衙了。”
“找到柳小艺了吗?”
“还没有。”
“父亲回来了吗?”
“唉~回来了。”听到这话,少翁叹了口气。“气得晕了过去。我给他送了药去。别担心。淑娘照顾着。”
“谢谢。”
“客气。”
“大哥呢?”
“带人去查朱墨良名下的几处房产了。”
“渡云馆有消息了吗?”
“嗯。七叔说,那箱东西只是一堆石头。”
“石头?!”朱墨然一听,皱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也以为是柳小艺的尸体?”
朱墨然叹了口气,“最开始我以为是静娘的。”
“啊?!为什么?”少翁给他擦洗了身体后,开始施针。
“直觉。”朱墨然也说不清楚。“阿碧姐说是家里的财物。我当时就觉得不像。如果是一般的宝物,那他没必要穿着出远门的衣服。他在云锡县最远的房产也就是温泉山的小山庄而已。半天来回即可。他却在日落西山才回来。”
“嗯。桂娘还说他一身湿泥的回来。说明他去的地方潮湿肮脏。所以,你就认为他是埋尸去了。”
“嗯。”施针结束,朱墨然感觉到体内一阵阵的酸麻。
“那这事情到底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我们麻烦?”
“多半是有人怂恿的。”朱墨然闭着眼睛。双手结莲花印,以便气息顺畅。
“谁?内鬼!”少翁惊呼。
“很可能。倒打一耙是朱墨良常用伎俩。这次被人利用也不奇怪。我们的敌人一直散布谣言,制造父亲的负面形象就是为了离间将军府和南王府。但是一直不是很成功。王爷对于朱将军的信任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哼。因为南王相信的本来就不是将军,而是你和大少爷。”
“所以,他需要困住我。困住我,就是困住了若婕,困住了南王府的眼线……”朱墨然停住了话头,睁开眼睛。
“怎么不说了?”少翁好奇地问。
“难道说,两年前的事情也是他做的?”
“你说的什么?”
“姚娘的死。”
“姚娘不是被毒死的吗?”
“没错。姚娘出现的时机很巧。我刚回来,她就来了。他一来,三房就开始闹分家。父亲为了平息才把好几处房产放在他们那里。后来没多久,南王开始调查私道的事情。查到一半,姚娘就死了。也是那年,静娘不再开口说话。”
“嗯。你当时说,最奇怪的是,一向刚正不阿的朱老爷连报官都不做,就把姚娘下葬了。该不会那时候朱墨良就曾经冒名干过罪责不轻的事情?”
“我曾经问过父亲,为何不报官?他说,对静娘不公平。当时我不理解这句话。现在突然就明白了。静娘在给朱墨良担责。”
“你是说,姚娘是被朱墨良毒死的。当时是想把静娘一起毒死?”
“嗯。静娘当时一定隐约知道了真相。选择什么都不说,是为了帮整个朱家隐瞒。”
“不会那个时候,朱墨良就已经勾结南圩国开新南道吧?”
“也许。当时的确有传闻说私道有很厚的背景。只是突然就断了。断就断在姚娘死之后。”
“姚娘是做歌姬的,该不会就是中间人吧?”少翁这一问,两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该死~”朱墨然望着天花板,气得几根银针都飞了出来。
少翁头疼的大叫,“我都说不要用气。不要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