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韵在言策当女皇当惯了,在家里也没有人敢忤逆她——唐乌林虽然跟她吵过一大架之后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但唐乌林并不常在她眼前晃,也谈不上时常跟她作对。
秦韵这几年里,多半事情还是很顺心的。
人一旦顺心习惯了,遇到点不顺心的事更容易心烦气躁,何况又是她特别的在乎的事,糖果不叫她奶奶,这让她很不开心。但孩子懂什么,三岁都不到,话都说不利索。
要怪只能怪当爸爸妈妈的没教好。
秦韵知道这种场合不该发脾气,她尽可能忍着,到底不能完全忍住。
想也知道肯定是倪梦这个当妈妈的没有好好教糖果认人,她冲倪梦发作起来,冷冷淡淡隐隐以长辈身份威压倪梦:“倪梦,不是我说你,你是糖果的妈妈,有些事情该教教糖果。见了长辈不叫人,这很不礼貌。出去了别人会说孩子没教养,我们唐家的孩子一向都很有教养的。”
唐乌林眉头一蹙,还没来得及开口,倪梦先笑着回了:“噢,那我回去就给糖果改姓。姓倪也行的。”
殷雪梅笑呵呵地抱着糖果道:“好呀,哈哈哈,以后糖果就跟奶奶姓咯!倪棠,倪棠,倪棠。”
倪海生更高兴,他嘴巴扬起大大的笑容,说:“好好好,再好不过了。反正我们倪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糖果姓倪,想要什么样的教养就要什么样的教养。”
秦韵:“…………”
她板着脸看了唐乌林一眼:你看看你妻子一家,像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不讲。
小门小户就是小气,上不得台面。
哪知道唐乌林根本不在乎姓氏,他应和说:“姓倪也挺好听的。”
秦韵呕血,僵僵地道:“倪棠,听起来像泥塘,有什么好听的!唐家的孩子肯定姓唐。”
她望了唐新荣一眼,让唐新荣发言支持她。
唐新荣讪笑道:“现在年轻人不讲嫁娶,姓什么都可以,只要合法就行了。哪怕姓倪,也是我们唐家的宝贝儿啊。”
秦韵气得个仰倒,其实孩子跟谁姓她也都赞同,她的孩子跟她姓也行,但是她儿子的孩子,当然还是要跟她儿子姓!唐新荣这么当众往外拐胳膊肘,着实让她难堪。
秦韵脸色很难看。
唐乌林声音沉沉:“妈,您要不是不想和和气气地见糖果,我们现在抱糖果回家吃晚饭还来得及。”
秦韵咽下了这口气,她一年难得见糖果一面,这样合家大团圆的日子也少,或许是年纪上来,唐晔渐渐大了也不受她管了,她内心里居然非常向往合家欢的日子,哪怕她面子上过不去。
殷雪梅抱过糖果打圆场,说:“糖果,奶奶说得对,见了人要叫人。叫大奶奶。”
糖果抓了抓头发,望着唐新荣叫:“大爷爷?大奶奶?”
唐新荣笑应糖果:“对的,我是大爷爷,这是大奶奶。”
秦韵抬起眼眸,期盼地看向糖果,渴望着孩子的一声“奶奶”,哪怕前面加个“大”字呢。
糖果动了动嘴角,忸怩地往殷雪梅怀里躲,没好意思叫出声。
秦韵希望落空,失望地往椅子上靠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真是,盼了半天没盼上。
唐晔“噗嗤”笑出声,扬眉看着秦韵说:“妈,你知道糖果多久才叫我一声叔叔吗?”
少年逐渐长大,也继承了父母五官上的优点,眉宇轩昂俊秀,快有赶上唐乌林的趋势。
秦韵掀起僵僵的嘴皮子,冷着脸问:“多久?”
唐晔比了个“2”。
秦韵眉头一松,轻松道:“两天?”
那看来让糖果这丫头开口,也不是很难。
唐晔撇嘴,哂笑说:“两个月。我给糖果洗了两个月的小裙子,她才叫我一声叔叔——包括她尿了的裙子。”
倒是不必他去洗,但是他想亲近糖果和倪梦找不到方法,就抢了佣人的活儿干。
秦韵摁了摁额头,她生的两个儿子,一个太有出息,一个太没出息。
经唐晔这么插科打诨,包间里的氛围缓和起来,秦韵也比刚才自如了些。
一顿团圆饭,终于可以正常地吃下去。
饭后,大家要散的时候,大家都要去上洗手间。
唐新荣和秦韵没去。唐新荣抱着糖果哄,秦韵在旁边看着,很生涩地引诱:“糖果,叫奶奶,奶奶给你买漂亮的衣服,钻石项链,宝石戒指,还有最可爱的洋娃娃,好不好?”
糖果趴在唐新荣肩膀上,看秦韵这个怪奶奶,然后噘着嘴扭头道:“不好!”
她有家里人给她买,干妈也常常给她惊喜,她什么都不缺,不要怪奶奶的礼物。
唐新荣摇晃着身子,轻轻拍着糖果的背,跟秦韵说:“糖果认生,你们还没熟,你现在说要给东西她,她不会要的。”
秦韵悻悻闭嘴,心中实在难忍,伸手道:“给我抱会儿。”
唐新荣犹豫一下,问糖果:“让大奶奶抱抱好不好?”
秦韵欢欢喜喜伸出手,摸了摸糖果软软的胳膊,小孩儿的胳膊真软啊,隔着纯棉的衣服,也能感觉到婴儿肌肤的柔软,不得不说,这点肯定遗传了她妈妈的好基因,肌肤吹弹可破,嫩得不得了。小宝宝身上素来自带奶香,闻起来醇香诱人,香气仿佛幻化出一只萌萌的幼兽,引着人不由自主亲近。
糖果扭着身子甩开秦韵的手,躲在唐新荣怀里,嗯哼几声,快要委屈地哭出来。
唐新荣连忙把糖果抱着走开,哄她玩,转移她的注意力。
秦韵失落站在旁边,也无话可说。
孩子不认她,不喜欢她。
或许是隔代亲,这种感觉,竟然比唐乌林疏远她还要难受。
没多久,唐乌林和倪梦他们就都回来了,糖果第一时间要倪梦抱抱,那才是最让她安心的怀抱。
倪梦抱着糖果,跟唐新荣、唐晔告别,出于礼貌,她也和秦韵说了再见。
秦韵干巴巴地回:“好好照顾孩子。”
倪梦点点头,态度并不算热络:“我是糖果的妈妈,没有人比我更疼糖果。”
随后笑着低头在糖果额头上轻轻地吻了吻,姿态颇像母雀哺巢中幼雀,她的脸庞浸润在大厅柔暖的灯光下,脸颊上现出一层绒光,极尽纯柔。
秦韵不知道被什么戳中了痛点似的,呆愣愣地看着倪梦,她下意识往唐乌林看去,果然看到唐乌林凝视着温柔的倪梦,嘴角浮起沉溺的笑意。她记得有人说过,唐乌林会喜欢温柔的人,所以她属意施静姗,她觉得施静姗温柔懂事,现在她却发现,施静姗和倪梦根本不是一种温柔,倪梦更温柔动人。
两家人分别后,秦韵回家照了半小时的镜子,她快六十岁了,做过很多医美项目,平常保养得宜,不管是皮肤状态还是五官,都比同龄人年轻得多。
但自从三年前唐乌林出走言策,她的神态就不如之前张扬。
言策是曾经元气大伤,不过这几年言策录用新人,开始投资选秀节目,早就稳固了根基,但那一年家庭大战,败了她的斗志,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个垂暮的老人,年轻一代涌上海域,海浪滔天,她已不再骁勇善战,也不再恋战。
失去斗志的人,就像被抽去了脊骨,精气神垮得很快。
秦韵看起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只不过她自己很清楚,她真的老了,她服老了。
秦韵擦了擦眼角,摸到一片湿润。
她最近也会感到心痛,但她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唐新荣穿着浴袍走出来,看着秦韵的模样,惊讶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无声安慰着她。
秦韵看着肩膀上那双干净但也开始长斑的手,微微笑了笑,她儒雅的丈夫,或者说懦弱的丈夫,也是她自己选择的,她很明白,这样一个男人给不了她事业上的支撑,但她却知道,在家庭里,他永远会给她留停靠的港湾。
这也是她年轻时谨慎思考过后的选择。
她选对了。
《温馨的蓝房子》开始拍摄宣传照和先导片。
唐乌林跟倪梦一家子是最先被邀请的嘉宾,他们自然先行与节目组接洽。
拍宣传照的时候,一切顺利,一家三口颜值超高,未修图都很养眼。
不过拍宣传片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
导演组的女导演笑着问糖果:“糖果小朋友,你好呀,如果现在和阿姨一起做个游戏,你最想做什么游戏?”
糖果思考过后,告诉女导演:“压压游戏!”
女导演不解地问:“什么是压压游戏?”
唐乌林和倪梦来不及捂糖果的嘴,糖果很大方地告诉大家:“就是爸爸和妈妈在家里做的游戏呀,像这样……”她扑到女导演怀里,把蹲着的女导演压在了地上。
众人:“……”
哦,原来唐老师和唐太太在家里做这种游戏啊。
了解。
唐乌林:“…………”
倪梦脸颊爆红:“…………”
这段掐掉,全部掐掉!
全场笑翻了,倪梦捂着糖果的嘴,欲盖弥彰:“咳咳,其实糖果说的是抱抱游戏。就……普通的抱抱。”
众人:嗯!我们信!您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