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天边已是红霞一片。在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慢慢地,鸭蛋似的红日悄悄地从云层后露出了头。等到太阳完全出来后,红霞变成了白云朵朵。
中转营里住宿的不只是中国防暴队的一支队伍,还有印度的一支防暴队。很多队员都是初次与外国人近距离接触,一个个上去用英语“Goodmorning”“Howareyou”打招呼。印度防暴队在利比里亚任务区,绝对是中国防暴队的铁哥们,此外还有巴基斯坦防暴队、尼泊尔防暴队,这是在后面相处的日子里队员们得出的结论。
印度防暴队的队员们还算热情,看到中国防暴队队员打招呼,也友好地回应。从印度防暴队队员的口中得知,他们已经完成维和任务,现在准备回国了。
“中国朋友,我们印度还有几支防暴队在这里,只要你们有困难、有需要,随时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尽力给予你们帮助的。”印度防暴队队员诚恳地对中国防暴队队员说。
在罗伯茨国际机场准备飞往格林维尔的队员是最辛苦也是最幸福的,送走徐晓伟等前往解放军维和部队运输连的领导和前往中转营的分队后,剩下的队员只能坐在机场大厅里等候。
虽然已经差不多天亮了,但这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折磨人的时候。机场等候大厅也不大,队员们把行李放在一边后,大厅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位置没有了,剩下的椅子被队员们坐满了!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加上时差、温差的关系,从下飞机起,队员们就觉得头晕目眩,手脚乏力。坐在机场等候大厅的椅子上,队员们恨不得在地上就睡觉。可是不敢睡,只能用随身携带的风油精来提神醒脑。
随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机场员工、旅客慢慢多了起来。许多经过等候大厅的员工闻到风油精的味道,纷纷过来伸手讨要。队员们很纳闷,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就经常听说非洲人喜欢中国的风油精,到底是为什么呢?拉过来一个员工一问才知道,原来由于缺水,很多人都不能经常洗澡,身上味道很重。中国的风油精味道辛辣、清香,抹在身上凉爽、防蚊,可以当香水用。所以,看到中国人,他们都会主动讨要风油精。在利比里亚,中国的风油精、方便面和辣椒酱,是可以自由流通的“硬通货”。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联利团的飞行员来上班了,队员们收拾行李踏上了飞往格林维尔的飞机。昨晚过来的时候,乘坐的是海航的大飞机,但是现在从蒙罗维亚飞往格林维尔的,却是一架小飞机,目测只能坐十几个人。飞行员是个白人老头,身材庞大,人又高又壮,看到中国防暴队的队员后,礼貌地笑了一下,用手脱下头上的帽子,放在胸前,身子微微往前倾,算是打了个招呼。飞行员走上飞机驾驶舱的时候,那架登记的梯子一直在摇晃,似乎承受不了他巨大的身躯,随时都有可能折断一样,让中国防暴队的队员们胆战心惊。等到中国防暴队的队员们都坐上飞机后才发现,飞机太小,根本不能一次性坐满人,带队的队长只能跟飞行员沟通,是不是可以分两次乘坐?
“没问题啊!反正我今天的任务就会把你们全部人安全送到。多飞一次有什么关系呢?”飞行员耸耸肩膀说道。
于是一部分队员只能返回机场等候。
虽说飞机不大,但也有好处,那就是每排只能坐两个人。小飞机的边上一排过都是窗口,几乎每个人都能从窗口中看到窗外美丽的景色。在一阵颠簸后,飞机摇摇晃晃地起飞了。因为飞机不大,起飞的速度也不是很快,队员们从靠窗的边上看到,在逐渐飞离地面时候,一条美丽的、像是弓弦一样的海岸线渐渐出现在了眼前。等到飞机平稳在天上飞行时,队员们看到,金黄色的沙滩将蒙罗维亚一分为二,一边是碧绿的丛林,蒙罗维亚整个城市就像是一颗嵌在蓝宝石中的松脂,整体呈现黄色的光芒;而另一边则是金光灿灿的大西洋,墨绿色的海水,因为有了太阳的照耀而显得波光粼粼,几条独木舟小船在海面上悠闲地滑过,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开了这金光闪闪的海面面纱。
飞机就这样,沿着这条弓弦一样的海边朝着格林维尔飞过去。
格林维尔是锡诺州的首府,也是沿海城市,从蒙罗维亚飞往格林维尔,沿着海岸线一路飞翔,让队员们大饱眼福。大家纷纷打趣说,没来格林维尔的队员都吃亏了,欣赏不到这美丽的景色。
大约一个多小时候,飞机在海边一处丛林的土地上安全降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格林维尔机场,利比里亚排名靠前的几个机场之一。跟蒙罗维亚的罗伯茨国际机场差不多,机场的路面也是黄泥地,只不过格林维尔的黄泥地还有点颠簸,不能干不是很平整,整个跑道看上去像是一张长满了坑坑洼洼麻子的脸。如果说罗伯茨国际机场的候机大厅已经算是落后,那格林维尔的航站楼那根本就不能用落后来形容,只能说是原始了。偌大的机场边上,几乎没有建筑,远远地,只有木栅栏和铁丝网围起来的几间小平房。飞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间,太阳把地上烤的热气腾腾,水蒸气以肉眼可见的形态浮现在队员们周围。下飞机后大家发现,格林维尔机场周边几乎没人,只有几名懒散的安保人员。他们看见中国防暴队队员下飞机,倒是很客气地跑了过来,寒暄一番。当然,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又是帮着拿行李,又是热情打招呼,无非就是想着让中国防暴队的队员们能给他们一些赏赐——美元是不可能的,方便面或者风油精也许会有——当然他们也没有失望,中国防暴队的小伙子们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于是在行李装车后,他们手里都或多或少有了一些小礼物。
来接机的是先遣队的队员马義超,他在车子上一路向后续部队的队员们介绍了格林维尔的基本情况。格林维尔(Greenville),又称绿色之城,官方记载人口只有3万多人,因为没有任何的工业,周围又是大片的森林,种植的土地欠缺,经商环境也几乎为零,当地居民的就业率非常低,当地居民主要收入来源是靠捕鱼卖钱,或者在木材厂打工挣钱。利比里亚内战的时候这里曾经是反对派的大本营,在前往营区的路上,有很多废弃的房屋,里面黑漆漆的,周边长满了杂草,据说就是当时反对派的据点。
中国防暴队所在的营区在联利团格林维尔分部里面,呈“回”字形结构。格林维尔分部建立在海边,一边靠海,三面靠陆,分部沿着海边用铁丝网围了一个圆圈,这是分部的第一道防线,外面驻守着黑人警卫;中国防暴队在格林维尔分部里面用铁丝网又围了一个正方形结构,这是第二道防线,全部由中国防暴队队员警卫。
“格林维尔的机场里原来驻扎有第三支防暴队的一个小队,他们的任务是保卫机场和油库的安全。我们先遣队到达并与他们轮换后,格林维尔分部把这个职责交给了当地安保人员负责,我们不再担负这里的治安任务了。”马義超向后续队员们介绍说。
机场通往营区的路非常颠簸,坐在猛士越野车上,队员们冷不丁地会被撞到头。
马義超继续介绍说:“机场通往营区的道路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其他地方的道路更差,第三支防暴队戏称这条路是机场高速。”旱季的道路布满了泥土与灰尘,猛士越野车但凡是有点颠簸,后面都会扬起冲天的灰尘,风一吹,后面猛士越野车的队员们都被洒得一身都是。等车子到达营区后,几乎所有的队员都成了名副其实的“土人”。
“格林维尔营区内原本驻扎的队伍很多,有乌克兰直升机分队、尼日利亚防暴队、印度防暴队、尼泊尔防暴队等,现在是裁撤期,这几年各队伍陆续在撤离,现在就剩下我们中国防暴队和军事观察员五队了。不过,这段时间是我们的轮换期,我们的主要工作是搬迁物资到蒙罗维亚,所以基本不接勤务。营区外围的治安暂时由格林维尔分部从绥德鲁调了印度防暴队的一个分队过来协助巡逻。他们就驻扎在我们营区旁边原来乌克兰直升机分队的房子里。白天没有关系,都是我们自己人在营区内干活。晚上我们休息后,两个门分别留下一个哨位,加上一个流动哨,营区外就交给印度防暴队来执勤。”
受尽折磨的队员们进入营区后终于苦尽甘来,先遣队的两名“大厨”洪李春、张金超已经烧好了午饭,等待他们来用餐了。饭菜很简单,蛋炒饭,队员们吃得津津有味。一顿狼吞虎咽之后,身上的饥饿感才有所缓解。
“大家去休息吧。赶紧倒倒时差,快点来接替我们工作,我们先遣队进驻这段时间可累坏了,着急着盼望你们过来呢!”先遣队留在格林维尔的临时负责人谭家海对他们说。
队员们跟着先遣队的队员来到集装箱板房里放行李。
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格林维尔都是中国防暴队的大本营,每支过来执行任务的中国防暴队都是140人的编制,所以格林维尔营区能住进去140人,还有几个客房,是留着有国内公安部或者边防部队领导过来视察慰问时住宿的。现在第三支防暴队撤走后,剩余了很多房间,而先遣队30人的队伍里,前往蒙罗维亚保障的走了10人,大约只剩下三分之二的队伍。现在进驻过来的分队有30人,两支队伍加起来约50人,所以房间绰绰有余,基本都是4个人一个房间,不像原来8个人一个房间那么拥挤。
格林维尔由于人口少,用水量也就不多,虽然现在属于旱季与雨季交替的季节,但是防暴队的水车每天都能装满水。所以,等到队员们把行李放置妥当后,谭家海提出来,不如去洗个澡再休息会更加舒服。
他的建议得到了队员们的一致喝彩。
格林维尔的用水设备,不是水袋,而是水车。三辆大沐浴车就停在宿舍后面不远的地方,是可以移动的。沐浴车空间虽小,但是水龙头放出来的水量可不小,哗哗的水龙头里,清凉的水带走了队员们一身的泥垢,也带走了旅途的疲惫。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在首都蒙罗维亚,防暴队政委徐晓伟等人在解放军维和部队运输连里,还不得不承受着缺水的痛苦。
早上起床后,徐晓伟拿着水杯、牙刷到外面的洗漱台,打开水龙头,却没有一滴水出来。
一边的战士看见了,马上跑过来报告说:“领导,今天没水,只够烧饭,不能洗漱。”徐晓伟叹了一口气,回到房间把物品放好,准备上个厕所。
运输连的厕所是老式的集体蹲坑,每一格用砖头简单隔开。由于没水,冲不了厕所,里面气味很大,熏得眼睛都睁不开。每个厕所都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你盯着手机,蚊子盯着你”“疟疾的几种常见形式”等提示性语言。
无论如何,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徐晓伟苦笑着蹲了下去。
早餐过后,徐晓伟发现工作组的几名同志都有黑眼圈,看来是一夜没睡好。其实,昨天晚上徐晓伟也没有睡好。尽管身体很累,他却不得不躺在床上思考着这几天的行程,如何利用公安部工作组过来指导的机会,为防暴队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和政策,从而打开困局。每一次思索,似乎都有一些想法,但反复推敲之后,觉得又有更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又不得不自我否定。就这样躺在狭窄的行军床上翻来覆去,只在天亮的时候迷糊了一会儿。
现在看来,昨晚一晚未睡进行思考的可不止徐晓伟一人啊!
按照计划安排,进驻后的第一天是原地休整倒时差。由于心里想着事情,徐晓伟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休息。他现在需要的是马上召开会议,听取各分队,尤其是先遣队的前期工作情况报告。
很快,大家就集中到了中国维和部队解放军运输连提供的一个会议室里。
队领导中,王侣仁和詹兴虎是带领先遣队先来到任务区的领导。2016年2月22日晚,是中国传统的元宵佳节,就在这一天,王侣仁、詹兴虎、谭家海、李小飞等30名队员在公安部边防管理局后勤训练基地吃过晚饭后,从北京首都机场出发赴利比里亚任务区,与第三支防暴队进行轮换交接。在历经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于蒙罗维亚时间2016年2月23日晚上8点15分抵达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经过短暂的休整后,转乘联利团飞机赶赴格林维尔营地。2月24日中午1点,全部队员安全顺利地进驻格林维尔营地。
“虽然是第一次出国执行任务,但是队员们保持了非常优良的作风。”王侣仁队长在汇报的时候特意提到了先遣队出征时的几个小事情。
第一个是在途经比利时布鲁塞尔中转时,一名机场工作人员的评价。布鲁塞尔时间凌晨5点30分,先遣队乘坐的海南航空飞机降落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机场。按照行程安排,先遣队将在机场内休息6个半小时,再换乘飞机赶赴利比里亚。下飞机后,先遣队员们按照制订的预案安排,整齐有序地进入候机厅。由于天色还早,机场内除了偶尔巡逻的几名警察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布鲁塞尔的候机大厅不大,尤其是在一楼安检通道前,仅有约20个座位。队员们经过交流,在靠墙的一角集中把行李堆放整齐,寻找座位就座休息。一些国外友人也陆续进入候机大厅等候。每当看到有其他旅客过来,队员们都谦虚地离开座位让出位置给他们。虽然绝大部分队员都是首次出国,但是在布鲁塞尔机场,除了偶尔几句交流外,大家都保持着良好的秩序,不喧哗、不吵闹、不闲逛,始终面带微笑地与每一名机场员工交流,哪怕仅仅是一个点头、一声招呼、一句问候。一位在首饰店工作的机场员工全程目睹了队员们的表现,临走的时候主动走过来用英语问:“你们是来自中国的吗?”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员工伸出了大拇指,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我就猜你们是中国人!好样的,欢迎下次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