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丁小香听于结的话,没有再去救那个跳舞的小姑娘,心里一直暗暗愧疚着。
她不知不觉已经觉得,这个世界不再是书中冰冰冷冷的世界了,里面有温情,有感动,有血有肉,他们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人。
现在她再不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堕入深渊了。
“没有……”,梅永杰总算开口,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不过我也没让那班临渊阁的杀手得逞,玲珑九度花被扔下悬崖,现在估计呆在崖底默默枯萎呢……”
“玲珑九度花被扔下崖底后,那群杀手就开始疯了一般地追杀我,浅裳得到消息,说有人在临渊阁花重金买我的人头,连长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临渊阁主都亲自出马接待,参与到对我的通缉之中……”
“浅裳本来带我去到相思苑,谁料那些杀手,简直是丧心病狂,把整个相思苑弄得一团糟……”
浅裳接着梅永杰说下去,“我带着永杰回相思苑不见你们,便猜想你们在国师府,于是就带他来了,想着万一出事,彼此也有个照应,更何况还有符婵在……”
“可谁想……”,浅裳眼里分明透着不解,“那些杀手见我们翻墙入了国师府,竟然径直离开,不再穷追不舍……”
“我本想他们是恐惧符婵和国师大人的盛名,但后来……”
“在我们没有门锁,只好放雷把门劈开之际,却见一个人,身着临渊阁阁主的标志——鎏金彼岸花衣袍,只身步我们后尘进入了国师府,我们之前已经受伤,二对一再度打起,这才如此狼狈……”
丁小香:原来是你们俩劈开的门害得我们大半夜都没能睡个好觉?
浅裳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对丁小香和于结造成了什么困扰,“后来不知为何,那人又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我们这才进门来……”
外面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屋里面却反而显得有些安心而静谧。
一个清冷的女声幽幽响起,“那这门你们要怎么赔我?”
符婵驱动轮椅穿过现在代替门的那个保护罩,身后跟着顾青叶。
顾青叶进来想来是用了空间术法,而符婵,却是仗着自己对雷灵力天生的亲和力和高强的法术根基,使得浅裳的雷保护罩,居然一点也没有排斥她。
符婵转头对着顾青叶,“下回找你算账……”
顾青叶轻轻笑了一笑。
他二人想必在门口听了有一段时间了,早把事件的前因后果完完全全的摸透,同时符婵也知道,顾青叶手中握有的所谓梅永杰失踪的线索——八成不过是引诱她比试的一个幌子。
梅永杰看到符婵,立刻跑到她跟前去,蹲在她膝下,丁小香想,如果给他一条尾巴,想必他现在定会摇得极为欢快。
“婵姐姐,我……”
没等梅永杰开口解释,符婵手上一挥,竟然灵力化形,聚成一枚长长的戒尺,梅永杰乖乖把掌心伸出来,歪过头闭着眼睛,不敢看自己的手,似乎这样得到的惩罚便会轻一点。
符婵轻轻在他掌心敲了一下,不痛不痒。
符婵无可奈何道,“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啦知道啦!”,梅永杰兴冲冲站起,“果然婵姐姐最疼我了……”
梅永杰那模样,似乎巴不得上去给符婵来一个么么表明真心。
当然,就丁小香现在的判断,这两人目前的相处方式,就跟一对姐弟似的,男女之爱远远不如亲人之情。
丁小香又开始怀疑了:莫非又是世界自动修正并增加了什么隐藏剧情?
这样看来,符婵到底对梅永杰是抱持着何种感情?
默默守候的单相思,抑或是仅有姐弟间的爱护?
符婵收拾完梅永杰,便喊众人让开,给于结看起病来。
于结仍在晕晕乎乎地睡着,头脑烧得滚烫,全身瑟瑟发抖。
“普通的风寒,发发汗,喝几副药就好了……”
“只是最好让他安心休息几日,莫要舟车劳顿,这几日……就让他留在国师府吧……”
于结就这样在国师府住下了。
丁小香身为他的“道侣”,再次被符婵自然而然留下贴身侍奉于结这个病秧子。
国师行事素来节俭,从不铺张,故而府上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就连饭菜也是符婵亲自下厨。
现在国师府里……
原本的主人符婵,老赖在符婵面前的梅永杰,蹭吃蹭喝的顾青叶,着凉风寒的于结,被迫照顾于结的丁小香,三不五时来一趟的浅裳。
除了被关在镇国公府里的于倩芝和还在仙界的大忙人长空这两个男女主,现在出场的主要人物都在这里了。
丁小香回相思苑收拾东西时,才彻彻底底理解了梅永杰之前所说的,相思苑被临渊阁杀手弄成的“一团糟”为何物……
这简直是拆迁大队路过的节奏啊……
相思苑是不能再住了。
梅永杰便向符婵提议,让二人每每休沐之时,来国师府帮忙。
符婵似乎对梅永杰总是没有办法,一来二去也就应下了。
梅永杰是天云国异姓平南王家的嫡子,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归家了,他父亲曾说,若梅永杰再去花街柳巷之地乱来,就再也不认他这个儿子。
自他父亲发下这个誓言来,他也确实乖觉了一阵,但很快就又本性难改,流连烟花之地,本以为只是平南王的一句狠话,可谁想完事后平南王真真拿着扫帚把梅永杰赶了出来,以至于现在两父子谁也不理谁,形同陌路。
丁小香和于结从浅裳那里得知,平南王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加恨铁不成钢罢了,暗地里还托了符婵关照梅永杰,时时刻刻关心他的去向。
这回他无故失踪,平南王也着急了许久,更是大病了一场,连早朝也被圣上恩准可以不上。
梅永杰听说了父亲重病,表面上却只是风轻云淡。
到了休沐最后一日的晚上,子夜时分,梅永杰偷偷摸摸翻墙从国师府出来,却没想到墙根之下,浅裳和丁小香、于结就在底下候着他。
浅裳照旧一派轻松的语气,“永杰,自己一个人抛下朋友悄咪咪办事可是不好的习惯呢……”
“你们几个!”,梅永杰尴尬至极地假笑。
“你怎么也跟出来了?”,他看到不停在打喷嚏的于结,“去去去,好好待在国师府养病不好吗?”
于结瞥了靠得很近的丁小香和浅裳一眼,坚决道,“不行,你们可别想抛下我!”
梅永杰明摆着就是要去平南王府看他那生大病的爹。
这两父子都一个德行。
就是不肯承认自己也很在乎对方。
最后浅裳带着不会武功的丁小香,梅永杰带着于结,四人一起往平南王府上去。
梅永杰流泪:第一回见自己带人去吃自己的瓜的……
当四个人站在了一处寻常人家的屋脊之上,于结突然挥手喊停,表示他病还没好,有点头晕。
于是四个人就坐在屋脊上稍作歇息。
丁小香望着万家灯火通明,远处一袭黑漆漆的幕布,夜里凉风阵阵,寻常人家隐隐约约的炊烟袅袅,映着砖瓦片片,花树飘飞。
一时仿佛人间盛景,尽数在他们眼前。
梅永杰转头对浅裳道,“我记得上一次,也是这样……”
“我们三个——小香、你和我,我们踏着轻功,站在宫殿的屋脊之上,你说这繁华一梦都在我们脚下,这世事沉沉浮浮都如过眼烟花,你还说,你要的不是一时的太平盛世,你心里想的,是永世长存的平安年华……”
那时他看着浅裳,就想啊,这便是他这一生都要追随的人……
可是现在,小香已经不在了。
只有他们两个还记得,记得那个夜里,三个少年意气风发,煮酒论世,许下的是万里河山。
丁小香听浅裳说起,才算是完完全全了解了原身丁小香这短暂一生的经历。
原身丁小香初遇浅裳时,还是溪边一个普普通通的浣衣女。
就因为和浅裳来往,于倩芝当年为了讨好浅裳,便囚禁了原身丁小香的父母,逼着与浅裳熟识的丁小香给她做侍女,以了解浅裳的喜好。
后来不知她从何处得知,浅裳对原身丁小香有男女之情,在疯狂的嫉妒之下,手握原身丁小香父母的性命,几度威胁原身丁小香,将她折磨至死。
直到丁小香临死时,于倩芝才得意洋洋地告诉她。
原来于倩芝并非是囚禁了她的父母,而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将她的父母送入地府。
原身丁小香死前,使尽最后的力气,将血沾衣布写就血书,让信鸽送出给浅裳。
她最后最后的话便是……
“于倩芝害我全家性命,我死后必化厉鬼,让她给我父母陪葬!”
“可惜我甚是无用……”,浅裳苦笑不得,“先是忌惮镇国公不杀于倩芝,下定决心杀她后,又冒出一个长空来将她护得滴水不漏……”
“可我发誓,一定要让参与这件事的全部人,不管是于倩芝,还是她背后故意放纵的镇国公府,都俱到九泉之下,给小香赔礼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