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芷儿没成想魅竟答应的如此之快,既惊且怕,她咬了咬嘴唇,“是!真要进去,芷儿一定要陪着公主一起的。”
顾初柒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心里缓缓涌过一丝暖流,“不必了,多一个人多一分危险,里面的情况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准,你们留在外边不仅仅可以让我无后顾之忧,而且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还可以帮上忙。”
“公主一意孤行实在不是上策,”魅皱着眉头,“既然卑职领着护送公主到达霁月王宫的使命,那就必须寸步不离公主,直到任务达成。”
“是啊公主,您就让我们跟您一起进去吧,不管里面情形如何,多一个人哪怕壮壮胆也是好的。”
顾初柒深深叹了口气,转而回头默默看着村庄的方向,“也罢,既然你们如此坚持,那便随我一同进去吧。”
三个人一路寂静无声,只是越靠近村庄,刺鼻的烟味便越是熏人。因雨过初晴,一路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初柒边观察着周围破败的房舍边规避着泥泞。
隔着老远她一眼便看到了方才的那个男孩儿,他站在一群大人中间,显得越发瘦小。
“公主,是那个男孩儿!”芷儿小声提醒道。
顾初柒点了点头,“情况究竟如何我暂时还没分辨出来,接下来这里的所有人或者物件你们都别轻易触碰。”
芷儿谨慎的应了一声,顾初柒回头,见魅正绷着一张脸,一双锐利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那个小男孩,随后那些男人也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没等初柒开口询问,那些人群便哄得四散开来,再聚拢的时候,每个人的手里便拿了一样或棍棒或榔头的武器,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为首的那个男人虽然一身破布烂衫,眼神却最为精明,他将手中的锄头在地上重重一锤,转而震慑般的开口,“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又有何事?”
“公…公主!”芷儿紧张的往初柒身边靠了靠。“他们不会跟刚才那般难民是一伙的吧?”
初柒安抚的冲她摇了摇头,转而不卑不亢的对着那些人开口。
“各位乡亲,我们只是从这边路过的外乡人,此番冒昧入村,并无恶意。”
那男人似不相信她的话一般,仍旧警惕的打量着他们。
“穷乡僻壤,既无可招待你们的食物,也无供你们歇息的房舍,各位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戒备心这么强?顾初柒眸子一转,在人群中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她眼睛一弯,“志儿,你忘记了吗?不久前姐姐才给了你一些干粮的。”
志儿黑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轻巧的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平叔,刚才那些干粮的确是这位好心的姐姐给的。”
“志儿!”那男人唬着一张脸,“跟你说过了,不要轻易出村,更不要随便找人讨食,你怎么偏就不听!”
志儿委屈巴巴的低着头,两只黑黢黢的小手不安的搅着脏兮兮的衣襟,“可是…可是志儿好饿,志儿的阿妈也好饿…”
“饿?吃了这顿下顿就不饿了?”平叔越说越气,“万一他们是…”他说着又扫视了初柒他们一眼,然后低声训斥道,“下次不准再私自出村了,记住了?”
志儿怯怯的连连点头,转身藏在了平叔的身后,只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瓜子。
顾初柒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向平叔,“平叔是吗?实不相瞒,小女子因略懂些微医术,方才见志儿身上布满疱疹所以才特意进村看看的。”
“你会医术?”平叔显然有些震惊。
顾初柒点点头,“不知志儿除了身上的疱疹可还有其他症状?”
“有有有!”人群后面走出一个瘦弱的男人,“除了疱疹,还伴有发热,恶心,呕吐,口渴,严重者昏昏欲睡,浑身无力!”
随着那个男人的描述,顾初柒的神情也愈来愈凝重,“那除了志儿,村里还有其他人有这些症状吗?”
“有,村子里有这样毛病的已经有十几人了。”
“十几人?”芷儿惊呼道,“那这病是不是会传染的?”
平叔皱了皱眉头,转身示意身后的人群放下手中的武器。
“你们先去干活吧。”
瞧着人群全都散开,平叔一改方才的戒备,随之郑重其事的拱手相拜,“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姑娘莫怪。”
顾初柒点了点头,“无妨,你们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平叔叹气摇了摇头,“此事先莫提,为今最主要的还请姑娘想法儿救救咱们!”
随着平叔一路七弯八拐,当站在这所破败的茅草房内时,绕是初柒见惯了各种伤残病患的场景此刻也不由得为之震惊。
只见入目之处皆是横七竖八卧在干草上的病人,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脸上全是一色的病气,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皆是紫红色的脓包,不停的有绿头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
芷儿经不住干呕一声,却碍着初柒不敢发出声音。
平叔一脸忧色的解释道,“我们也是担心这个症状会传人,所以不得已才将这些较为严重些的专门挪到了这一间房里。”
初柒皱着眉,“像是妇孺居多些。”
平叔点点头,“最先有症状的便是志儿的阿妈,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有些轻微的发热,呕吐,后来就是身上不断长出疮痍,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村子里也就陆陆续续跟着有了症状。”
初柒颔首,转身朝着一个不足两岁的幼儿走过去,那幼儿躺在干草上,身下仅有一张看起来较为齐整的褥子垫着,她闭着眼睛,涎水不断的从她干枯的嘴角旁溢出。
“期间有请过大夫吗?”初柒用丝帕覆在幼儿的手腕上开始看脉,眼睛则仔细的观察着她的面色以及身上的脓包。
平叔苦涩的摇了摇头,“咱们果腹都成问题,哪里还有这么多闲钱去请大夫。”
“我们一路从丰泉县过来,入目之处虽不是极其富饶,但也算的上是太平安稳,怎的这周边却是如此贫瘠?”
一直沉默着的魅此时也冷冷的开口问道。
“太平安稳?呸!”平叔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愤恨起来,“咱们本就是丰泉县的百姓,只因为受了天灾颗粒无收,所以才被迫流离失所。”
“天灾?”魅皱着眉头,“既是天灾,那你们的朝廷为何没有拨赈灾款下来?”
“赈灾款?连地税都没跟我们减免,我们哪还敢有这种奢望。再说了,如今贪官当道,就算拨下来了又如何能到的了咱们这种最底层的百姓手里!一层层的油刮下去,到了我们这里还剩的下个什么!”
“又是当官的不作为!不是贪就是作恶,还是咱们南安国好。”芷儿说着看向魅,却见他的眼神正入神的落在对面。
芷儿回过头,见初柒正蹲下身子对着那个幼儿温言软语,周遭的环境如此恶劣糟糕,她一身洁白的纱裙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像是将这阴暗沉寂的房间带去了一束光。
“千万别用手去抓身上的脓包记住了吗?”
看到幼儿迷糊中还不忘听话的点头,顾初柒这才站了起来。
“姑娘,怎么样?”平叔连忙凑上来。
顾初柒将袖口往上卷了一卷,“先出去再说吧。”
几人行至茅草屋外,初柒这才吐出一口气,“单从表象看来像是天花的症状,但是从脉象来看又隐隐有丝不同寻常,这样吧,我先拟个药方,看看附近能否寻到这几味药。”
“天花!”
几人面面相觑,就连魅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如若是天花岂不是传染性极大?且严重者是能致人死亡的。”
初柒手中握着笔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转过身看向平叔,“这里有因为这个症状死亡的病例吗?”
平叔大骇之下早就失了主意,听到初柒问起来连连点头,“有,有过一例,便是大贵儿的阿妈吴大娘,前天晚上去的,你们瞧,正因为担心她所接触的物品会传染病菌,我们才将那些她所用过的东西全都拖出来烧了。”
原来之前看到的烟雾竟是这个原因,初柒点头,“你们处理的很好。”
“那这病究竟能不能治?”平叔黝黑的脸庞上有着抑制不住的焦急。
初柒沉吟片刻,“我虽听我师傅讲过天花的症状,但是却也是第一次真正的见识,不管如何我们先姑且一试,至于能否痊愈,还得看服药之后的成效。”
“服药,服药…”平叔连连点头,突然又满脸心酸的别过脸,“可我们上哪儿去弄药材啊,李宗将我们像丧家之犬一样从丰泉县逐出来,这里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家。更别说药房了,再者,就算有药房,我们也…也…唉!”
平叔说着埋下头不再看初柒的眼睛,初柒了解他此刻的窘迫,她看了眼手腕上的那根镯子,看样子,这次无论如何也是留不住它了。
她刚要开口,魅却先一步站出来,“我这还有一些银子,就先拿出来解下燃眉之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