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之中,气氛有些怪异。
弘治皇帝缓慢道:“此一番,我等皆是被那小子蒙在鼓里,坑骗了一番。”
“医治太子妃,那小子自是有功劳的。”
“只是,他不该借着那速达神药,把朕与卿等算计进去,演绎这场大戏。”
话虽这样说,却是没有怪罪的意思。
三位阁老也沉默着。
事实上,自那破解神药比赛开始,这一切便在宁远的计算之中。
到得最后,揭露最终的目的——彰显化之学的作用。
回头看来,这诸多种种,自是显而易见,几乎所有都看得出宁远这个阳谋。
之所以被算计进去,是因为宁远一开始便扰乱了众人的视线。
将那速达神药,说成是药。
大家伙呢,先入为主,也就被引诱进去。
结果,到最后,一个大拐弯,叫大家伙反应不及。
片刻之后,刘健严肃开口道:“陛下,这化之学,应严阵以待啊。”
“不可否认的是,化之学,确实有用,也非同于一般的戏法、邪术。”
“只是,若就此认同此门学问,便等若是开了一个口子,极容易令歹人有机可乘。”
这也是朝廷与诸多百官不喜道法的原因。
先帝成化皇帝的例子仍旧摆在眼前啊!
认同了化之学的地位,在很大程度上,便等于是承认了道法的合法性,便使得心怀不轨的道人肆无忌惮的“弘道”。
“朕亦是担心此一点。”
弘治皇帝也严肃道:“所以才会被那混账的这一手打了个措手不及啊!”
“朕在考虑,朝廷应如何承认化之学的地位,且能有效防范歹人。”
这是关键。
若没有宁远牵头,演绎这一场破解速达神药的比赛,即便朝廷这边知道了那化之学的用途,也无需着急,大可慢慢商量。
可因为这比赛的缘故,短时间内,化之学必将会传的人尽皆知,事态扩大。
若不防范,那也是会出问题的。
宁远这一手,等于是将了朝廷一军,必须尽管拿出解决的办法。
就在弘治皇帝与三位阁老踌躇之际,一封奏疏送了上来。
“驸马上奏的。”萧敬小声解释了一嘴。
“哦?”
弘治皇帝疑惑似的,接了奏疏看了看,不由得冷笑出来。
“这混账,倒是聪明,知道朕此刻很不悦,害怕责罚,故只送来一份奏疏;三位师傅,也看看吧。”
三位阁老轮流看了看,皆一阵深思。
宁远的建议是,由朝廷设立“化学院”,在朝廷的管制之下,诸多道人才能进行化学研究。
而对于未得到朝廷认可、且私自研究化学之人,则予以严惩。
换句话说,日后,其他的道人要炼丹,也要得到朝廷的认可才行。
可谓是将诸多道人宣扬邪术的可能,给堵死了。
这办法……可以啊!
“总体看来,此法,或可行。”
刘健开口道:“但其中诸多细节要点,还要仔细商榷才是。”
弘治皇帝点头:“如此,便劳烦三位师傅,辛苦一些了。”
也是这时,西山。
宁远自是知道自己刚装了叉,会引起许多人的不爽,包括皇帝陛下。
于是比赛结束之后,他直接跑路,来到了西山,准备查看一下近来的营收。
摊子,越铺越大。
其中的银子流动量更是不敢想象,一旦某方面出了问题,这整个体系便会面临窘迫的危机。
“两项生意亏损?”
看着账目上的数字,宁远不由得挑眉。
沈三脸色也是有些难看:“这两个月,民间出现了许多香皂作坊,生产了大量的香皂,且价格比我们铺子更便宜,故销量锐减。”
宁远点头:“护肤神水的生意呢?”
沈三道:“应该是上个月,南方那边发现了护肤神水的秘密……”
宁远缓缓沉了口气。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单单是香皂和护肤神水两项生意的亏损,便达到了三万两。
这还是他做生意以来,第一次面对如此巨量的亏损。
当然了,一切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香皂和护肤神水的制作相对简单,迟早被人发现。
他想了想道:“你可否做出改变,应对此事?”
沈三道:“在尝试改变,香皂降价,同时缩减规模,将余出来的人力用于玻璃的生产,而今在霸州等地已又多出玻璃作坊正在磨合、调试,至于护肤神水……暂时还没动。”
“不错。”宁远应了一声。
这沈三倒是越来越像是一个大掌柜了,在一些小事上面知道变通。
他随口道:“护肤神水取消用玻璃小瓶装,同时停止玻璃小瓶的生产,廉价售卖即可。”
吩咐之后,他继续向下看。
其余生意倒是赚钱的。
如水泥,价格也降了下来,一百钱一袋,入账了三万两银子左右。
如白糖,入账了三万多两。
还有白酒,由于粮食紧张,生产较少,却也卖了三千多两。
至于蜂窝煤,流水倒是极大的,达到了二十多万两,至于利润……
那皇帝老子说了,如果他不能解决道路司亏空的问题,便叫他让利出来。
最大头是玻璃,上个月的总收入,达到了一百二十万两,相当的恐怖,唯独可惜的是……要给宫里送银子啊。
宁远抬头道:“算过没有,此番,要给宫里送多少银子?”
这里面的计算相对复杂。
如香皂、护肤神水、玻璃,送入宫里的是五成的收入。
蜂窝煤的利,因为有道路司的参与,则无需送入宫中。
沈三自是将诸多数字聊熟于心,张口便道:“共需送六十五万三千一百两。”
“哦……”
宁远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心底却是一个抽搐。
不紧张,我叫不紧张。
不难过,我叫不难过。
可定定许久,一双手却是轻微颤抖了起来。
忙来忙去一个月,挣点银子,全部送出去了啊!
挣来的银子,都送给皇帝陛下啦!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道:“上个月共花了多少银子?”
这下,沈三踟蹰了一下,指了指宁远手上的纸张:“在报表的后面……”
宁远怀着相当沉重的心情,掀开一张纸,开始寻找起来。
最终,他定格在总支出一栏,一瞬间,脸都快青了。
——整整八十万两!
一个月足足花了八十万两啊!
宁远的心都在颤抖,在滴血。
缓和了许久,他继续向下看,来到利润一行,不出意外,亏了。
亏了……大约两万两。
嗯……还可以接受。
“公子,此番亏损主要还是香皂本身亏损,又要拿出五成收入……若不然还是盈利的。”
沈三解释道:“还有便是自贸区那边的奶糖囤积了一大批,暂未售卖,人工、物料成本却持续支出……”
宁远当即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本公子……不想听这个,有没有高兴事?”
沈三笑了笑道:“有的,百善铺子虽是亏了,可百善大酒楼还有腾远豆腐店还是盈利的,此番大抵纯赚了三万两。”
一边纯亏两万两,一边纯赚三万两。
也就是说,上一个月……没亏!
“行吧,你先准备一批葫芦,或者是竹子,越多越好,嗯,就这样,走了。”
说罢,宁远当即起身而去,片刻不愿停留。
太难了!
一个月总流水一百多万两银子,到头来竟差点亏了!
这谁受得了啊?
“得跟陛下商量商量了,再要香皂五成收入,干脆不卖了。”
宁远喃喃着。
香皂生意本身就亏损,又要送入宫里一半收入,简直要命!
骑马而行,他四下望了望,直接奔着云阳观而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化学大门打开了。
这若是不趁机狠狠捞他一笔,都对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