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25(1 / 1)

那是一只巨大的猩猩爪子。

手爪似乎已经完全腐烂,骨头清晰可见,随着它的挥动,黑色的碎肉纷纷落下。紧接着,半个骷髅脑袋从黑雾中钻出来,朝着鹿泉下方,张开了嘴巴。

谢子京的心脏怦怦直跳——那里是谢谅的同事们扎营的地方,外勤组的帐篷!

“妈妈!”谢子京一路飞奔回到宿营地,紧紧拉着母亲,“出事了,你快跑!”

谢子京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她茫然又紧张:“怎么了?”

“鹿泉里有东西跑出来了!”谢子京拖着她往远处走,“爸爸过去处理……”

“什么东西?”母亲紧张极了,“我怎么看不见?”

谢子京一愣,立刻回头。在他们身后,鹿泉上方仍旧弥漫着浓重的黑雾,那只巨大的手爪与猩猩的头骨无法靠近地面,数个谢子京看不清形迹的精神体正在与黑雾缠斗。

他忽然之间明白了:那巨大的猩猩是精神体,它是属于某个向导的!

“妈妈,你继续往那边去!去极物寺!”谢子京把一个手电筒塞到母亲手里,“我去帮忙!”

“你?你去做什么?”母亲一把拉着他,“你爸爸呢?他能处理的对不对?”

“我是哨兵。”谢子京安慰她,“我是同龄哨兵中最好的那一个。妈妈,你快走,我和爸爸很快就回来。”

母亲忧虑万分,但在谢子京的劝说下,跌跌撞撞地抓着手电筒跑远了。她对这些并不熟悉,儿子在全国技能大赛上得到的荣誉确实令人骄傲,她相信了。

谢子京转头跑回鹿泉。他越是靠近,越能把鹿泉中心的状况看清楚。

原本平整的地面不知何时塌下了一块,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空洞之中不断涌出黑色雾气,而空洞恰好就在外勤组营地旁边。

除了腾空的黑色之外,如有实质的黑雾似乎分量很重,它们沉沉地堆在地面,鹿泉像是盛装着黑色的液体,且水面还在逐渐升高。

谢谅已经接近了外勤组的人。谢子京看到了与黑雾纠缠在一起的、闪动着磷光的孔雀翎毛。

贴地的黑雾越来越浓,而高空中的那只猩猩似乎渐渐虚弱。它身体已经腐烂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污浊不堪,谢子京根本分辨不出那上面攀附着什么东西。

一个已经变异了的精神体。谢子京意识到,这个精神体是属于一个失常的向导的。

黑雾渐渐涌到了鹿泉这个凹形大坑的边缘。谢子京忽然站定了。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下意识地释放了自己的精神体。

巨狮落地,甩动鬃毛与尾巴。它与秦戈平时所见的巴巴里狮并不一样:它更大,而且浑身上下像是缀满了碎金似的光芒,在墨一样的黑夜里显得异常醒目。

巴巴里狮察觉到了危险,它挡在谢子京面前,不移动也不攻击,反而摆出了防守的姿势。

在鹿泉的边缘,距离谢子京不过十米的地方,黑雾不断涌动。一个人慢慢从雾中爬了出来。

他浑身赤裸,伤痕累累,头发全被剃光了,爬行的姿态十分古怪,手腕上还拖着一根沉重的铁链。

强烈的恐惧在瞬间卷过谢子京的身体和“海域”。这个人非常危险——他的本能这样告诉他。

那人非常瘦,胸前肋骨突出,被陈旧伤痕覆盖的手脚上,每一处关节都异常突兀。他注意到了醒目的狮子,慢慢抬起头,一张脸被狮子身上的细弱光芒照亮。

谢子京退了一步。

在谢子京的记忆里,秦戈又惊又惧,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谢谅的声音从鹿泉中央远远传来:“别管他!!!跑!!!儿子!!!”

跑!快跑!远离这个人!秦戈恨不能立刻抓住谢子京,将他带离这个恐怖的冷夜。

那是周游。完全枯槁、形如骷髅的周游。

本能令谢子京在周游站起身的时候,立刻转身开跑。周游极其虚弱,他根本没办法完全站立,仿佛长期受困于狭小的空间,腰完全是佝偻的。狮子与他对峙,但他对狮子全然不感兴趣。

“……儿子?”

谢子京听见了身后嘶哑的声音。

他不禁回头。腐烂的猩猩头颅与干枯崩裂的巨爪,从天而降,朝着他狠狠抓来。

狮子纵身一跃,朝着猩猩挥爪袭去。猩猩不得不立刻退避,谢子京倒在地上。他看见在鹿泉中央,两条巨蟒与无数数不清的孔雀翎毛冲着猩猩而来。

他们是来救他的……谢子京慌乱地继续往前爬,在晃动的视野里,他看到了不远处一束抖动的灯光。

但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他便立刻被人压着背脊狠狠在后脑上砸了一拳。

谢子京头晕目眩,额头砰地撞在粗糙的地面上。紧接着,他被人抓住后脑勺的头发,强行拽了起来。

“你是他的儿子?”

秦戈的意识在颤抖,谢子京的恐惧和愤怒他完全能感受到。周游疯狂的眼睛和半张脸忽然被灯光照亮了。紧接着,一个手电筒砸在他脑袋上,他登时哼了一声。

谢子京疯了一样大叫:“妈妈!别过来!你跑啊!”

但他的母亲没有退,甚至立刻从地上抄起了石头,一边跑过来一边接二连三地往周游身上砸。

周游看了女人一眼。“她真是爱你。”他嘶哑地笑了,声音仿佛从极深的地狱中传出来似的,阴森可怖,“恶心……恶心!!”

他抓起一块沾血的石头朝着谢子京的母亲扔去。石头还未落地,那巨大的猩猩手爪已经冲着她扫了过去。

巨狮抓挠着猩猩的身体,它甚至扯下了一条手臂。但猩猩的另一只手,仍旧准确地穿过了女人的身体。

谢子京被周游压着,疯狂地大吼。他的母亲已经倒下了,甚至没有说出一句话。周游的手钳子似地掐住了谢子京的脖子:“他施加给我的,我也要让他的儿子尝尝!”

因为母亲的变故,谢子京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他在周游身下挣扎,要往母亲倒下的地方爬去。秦戈忽然感觉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海域”产生的刺痛令他突然警觉:周游正在入侵谢子京的“海域”!

周游找到了谢子京“海域”中的缺口,几乎就在瞬间,陌生人的意识疯狂地涌入了谢子京的“海域”,强烈的痛和呕吐感让谢子京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他四肢抽搐,双目圆睁,死死地瞪着自己上方的周游。周游笑着,露出带血的牙龈和苍白的牙齿,如同一只狰狞恶鬼。

秦戈听见了谢子京的惨叫。“海域”被摧毁的瞬间极快,但痛苦又显得极其漫长。夹带着血和骨的风暴从天边卷来,“海域”里的所有东西都在崩裂,天越来越黑,腥臭的雨落了下来,所有的植物都枯萎了,所有的房舍都坍塌了,道路中断,血水渐渐淹上马路,腐蚀了路面。

在谢子京就要昏迷过去的瞬间,一阵强烈的气浪从鹿泉方向卷来,瞬间把他和周游掀翻了。

两条巨蟒贴地窜来,卷起了他的手脚,带着他离开鹿泉。孔雀的翎毛扎入周游的背脊,他发出惨呼,空中的巨大猩猩立即转头,携带着滚滚黑雾,朝着谢谅袭去。

巨蟒把谢子京放在地面上,化为白雾迅速回到鹿泉,再一次加入了战团。谢子京的骨头都在发抖,懊悔和惧怕让他勉强找回了一点儿意识,“海域”被摧毁的痛楚又令他几乎立刻就要昏迷过去。此处距离鹿泉已经有颇远的距离,他只能在狭窄摇晃的视野中,看到远处天穹一片乌泱泱的浓雾,被星光照亮。

他趴在地上,朝着鹿泉爬去。母亲还在那里,她肯定只是昏迷了过去,她一定没事。谢子京挪动了几米,头脑深处的痛楚让他晕眩,四肢完全没了力气。

不知道趴了多久,他在半睡半醒之中,看到浓雾渐渐散去了。没有人声,没有搏斗声,一切都异常安静。

恐惧唤回了他的意识。“爸爸……”谢子京又攒出了一点点往前挪动的力气。

“喂?”他手上一疼,是有人推了推他,“小孩,你怎么躺在这里?”

一个身穿紫红色僧裙、手持风灯的喇嘛蹲在他身边,歪头打量他。

“活着吗?”他戳了戳谢子京的脸。

谢子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但他已经力竭了。

在昏迷过去的前一刻,他看见喇嘛举起风灯,照亮了自己的脸。

一片乌青色的繁复刺青,铭印在喇嘛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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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静得可怕,雷迟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转动。边寒盘腿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我再问一次。”雷迟说,“黑兵,和特管委,有没有联系?”

边寒仍旧不吭声。

雷迟放下了手中的笔,长叹一声。

“好了,我知道答案了。”

边寒沉默,是因为他不能说。而不能说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黑兵和特管委果然有勾连。

雷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边寒时,边寒告诉了他当年哨兵和向导动乱一些细节。当时雷迟问过边寒,这场动乱是否有外部势力加入。

现在看来,这个外部势力应该就是特管委。

聚集着这么多特殊人类的地区,不可能真的是法外之地。但王都区的人排外情绪非常强烈,特管委和危机办都不可能贸然进驻。黑兵名为王都区的自治组织,实际上也受到特管委的管理和控制。

如果不管辖,一旦出事,特管委难辞其咎。

黑兵是因为动乱而成立的,动乱是因为周游而产生的。雷迟思索着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久久不发一语。

他起身离开病房,小刘忙抓起记录本跟着他走出了病房。医生护士进入室内检查边寒的情况,雷迟和小刘来到了走廊尽头。

窗外夜色清凉,院中能看到巡逻的精神体。

“特管委一开始就知道周游的存在吗?”雷迟忽然问,“你觉得呢?”

一直紧跟这件事的小刘明白雷迟在想什么,他思索片刻,很快回答:“当年的动乱,我认为起因和特管委应该关系不大。”

“为什么?”

“因为那场动乱一旦处理不好,很容易造成哨兵向导这一方,跟地底人、半丧尸人的直接对立。这对管理王都区更加不利。”

雷迟点点头:“是的。特管委不会采取这样鲁莽的办法。所以动乱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特管委早就想在王都区植入我们的力量,所以必定一直在监控着王都区。”小刘很快跟上了他的思路,“动乱发生后,特管委的人应该很快察觉,周游是关键人物。”

雷迟再次点点头。

所以在动乱结束之后,周游才会被人带走。

“那个调剂师,是特管委的人。”雷迟低声说,“与他同行的哨兵,是他的潜伴。”

“……国内的精神调剂师一共五个人,我们认识四个,唯有第二位,完全查不到任何资料。”小刘说,“原来是因为这个人的资料在特管委,他是绝密人员,我们不可能碰得到他的信息。”

“绝密人员……”雷迟低声嘟囔,“绝密……特管委绝密的事情可不少。”

他想起了消失的鹰隼支队,和真相未知的鹿泉事件。

小刘摸了摸下巴,忽然问:“x被那个调剂师带走……那他后来怎么又出现了?而且社会身份居然没有任何改变?”

雷迟:“……他是王都区动乱的犯人。对,他应该被关押起来的。”

小刘又想了想:“但是我们查询周游人口信息的时候,没有显示他被关押过。”

雷迟:“被带走之后,他应该受控于一个特殊的地方。特管委不可能随便让他逃脱出来,否则也不至于要动用这么特殊的调剂师去抓人。”

两人都沉默了。专门关押特殊人类嫌疑犯的监狱在各个地区都有,按道理来说,一旦进入监狱,特殊人类的人口资料里必然会有这一笔记录,不可能抹去。

“他到底被带到了哪里?”小刘茫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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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仓,研究变异植物。二号仓,研究变异动物。”钢笔笔尖在纸上游走,数个劲挺汉字落于纸面,蔡易边写边说,“三号仓嘛,你晓得的,研究各种古怪的特殊人类和特殊的仪器。四号仓和五号仓用来储藏和特殊人类有关的历史资料和文物,六号仓去年开始修缮,现在还没修好,打算用来做罕见的特殊人类专门研究,比如海童啊茶姥啊……”

“等等等等。”高天月听得不耐烦,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你把我叫过来,说是跟我解释为什么不批准周游和卢青来的协查令和要案证人申请。你写的什么东西?这不是我们都知道的吗?”

蔡易抬起头,神情平静:“高主任,你很不礼貌。”

高天月脸上没了以往和气的笑容,他急得很。

“周游和卢青来这两个人绝对是有问题的。我不明白为什么特管委不批准。好,特殊人类要保护,对,我明白,我自己也是特殊人类。可是我们提交的报告和资料真的不充分吗?你们开会讨论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我参与!我是危机办的主任,这是危机办的报告!”高天月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们的会议程序不正确!我要投诉!我要一个解释!”

“所以正在跟你解释。”蔡易示意他坐好,“特管委的仓库你其实并不全知道。”

高天月哼地一声:“我不知道?我去危机办之前,也是在特管委工作的。”

蔡易笑了笑,神色渐渐严肃。他把面前纸张转到高天月面前:“这个你也知道?”

纸上三个硬笔字:零号仓。

高天月一愣:“零号仓?”

蔡易迅速用笔涂黑了这三个字。

“你不是一直对鹿泉事件耿耿于怀吗?”他压低了声音,“零号仓就在鹿泉地下。”

高天月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之前善于逢迎的中年人绷紧了脸,目光锐利严峻。

“零号仓是特管委的秘密仓库,知道的人极少。”蔡易说,“鹿泉原本是一个间歇性的内陆湖,但是由于地下水脉改道,它干涸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明朝吧,我记不清楚了。特管委成立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专门用来关押我们暂时处理不了,但又极度危险的特殊人类。鹿泉很合适。所以,零号仓就这样设置出来了。”

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圈。

“鹿泉地下是空的,一个大且牢固的特殊监狱。”说到这里,蔡易忽然皱了皱眉,“我没有去过,我也并不想去。”

“为什么?”高天月沉声问。

“这种不吉利的地方,去过的人不多,谢谅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我知道的人之中,最频繁的一个。当然了,你的老同学们所在的鹰隼支队,也是能前往零号仓的。”

高天月被他的前一句话震惊了:“谢谅?谢子京的父亲?!”

他调查过谢子京的父母亲背景,但当时只知道谢子京的父亲是特管委的一个办公室人员。

“他是章晓亲自找出来,经过培训和认可之后,专门为特管委的高层人员和某些特殊犯人服务的精神调剂师。”蔡易告诉高天月,被关押在零号仓的犯人以哨兵和向导居多,而这些哨兵和向导,大部分都是谢谅和他的潜伴押送过去的。

“谢谅有一个特殊的能力。他的精神体是孔雀,能释放出非常锋利的刀一样的翎毛,这些翎毛不仅可以刺伤人,而且可以破坏哨兵和向导的‘海域’。”

高天月完全目瞪口呆。

“谢谅把这种能力称为‘切割’。”蔡易翻开手上的报告,“你们的报告说,周游和卢青来可以摧毁‘海域’。但这跟谢谅有一点儿不同。”

高天月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有什么不同?”

蔡易几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切割’专门用于审讯和抹除记忆。它非常痛苦,而且是持续的、长久的痛苦。‘海域’被谢谅切割过的哨兵和向导,他们的‘海域’很难恢复正常,即便有章晓,也几乎不可能。”

“……谢谅……这样的人,你们不控制起来吗?特管委真的放心?”

“控制了。那时候章晓还在国内。他是谢谅的导师。谢谅每一次执行任务回来,都会跟他的潜伴一起去三号仓拜访章晓。章晓会为他们做疏导,然后他们才能回家。”

高天月忽然明白了:“……所以当特管委发现,世界上还存在一个跟谢谅相似的向导之后,特管委也要立刻把他控制起来。”

他说完又觉得不对劲:“等等。你的意思是,在王都区动乱之后,周游被特管委控制了,然后……谢谅把他关到了零号仓?那我们现在要追捕的这个人是谁!”

蔡易点了点头。

“这也是特管委的疑问。”

周游在零号仓里的关押监室编号是b0064。

零号仓的管理人员不多,但每年的年中和年末都会上交管理报告。

十余年来,所有的管理报告中,b0064始终显示“正常关押”。

“……b0064里有人?”高天月被一个接一个的惊雷震得回不过神,“还是管理人员在骗人?”

“所以特管委压下了对周游和卢青来的调查申请。特管委已经开始秘密调查,明面上不要惊动任何人。”蔡易看着高天月,“高主任,这件事情到现在已经不是危机办能处理的了。忘记它,不要再追着周游和卢青来跑。”

“特管委是知道鹿泉事件真相的,对不对?”高天月怒吼,“那你立刻告诉我真相!”

“意外。”蔡易言简意赅,“一场彻彻底底的意外。”

高天月冷笑:“意外?周游明明已经逃出来了,他肯定是通过鹿泉事件逃出来的!你们到底都调查了些什么!当年接受这个案子的是……狼牙!对,是狼牙支队。所有的调查报告都直接交给了特管委。狼牙的队长是高穹,他成日不是想着偷闲就是想着退休,你们怎么能信任他!”

“他很出色。”蔡易笑了笑,“高主任,别生气,时机成熟了,我们会告诉你鹿泉事件所谓的真相。”

高天月完全不信任他:“你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以特管委的利益为出发点,你有没有想过特殊人类的利益?放任周游和卢青来这样的人在外面活动,太危险了。”

蔡易:“但你们继续调查下去,又能找到什么信息呢?你们连零号仓的入口在鹿泉的哪个位置都不知道。”

高天月气急,大口喘气。蔡易又笑了笑:“如果你想尽快知道真相,你还得再做一件事。”

高天月:“什么?”

蔡易:“监控秦戈。”

高天月再一次震惊了:“为什么!”

蔡易:“他和章晓合作,恢复了谢子京受损的‘海域’,这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周游的‘海域’曾经遭受谢谅的切割,如果被他得知秦戈有这样的能力,他很可能找上秦戈。”

高天月沉默了。

“把他调走吧。”蔡易又说,“离开北京,去南方的分部,越远越好。”

高天月:“如果周游真的盯上了秦戈,秦戈一动,周游也会跟着动。”

蔡易笑了笑。

高天月:“这样你们就更容易发现他的踪迹,对不对?秦戈是饵吗?”

蔡易摇摇头:“不是啊。我还挺喜欢他的。这是保护。”

高天月没有回答。他沉吟片刻,忽然抬头:“等等,谢谅的潜伴呢?”

蔡易:“谢谅死后他辞职离开了北京,听说去了南方,在海边生活。”

高天月一愣。

“高主任,你听我一句劝,别再擅自调查了,毕竟零号仓的入口在哪里,连我这样的级别都不知道。”蔡易再一次压低了声音,盯着高天月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因为我,从来,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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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风从阳台灌进来,他揉了揉鼻子,关上了阳台的门。

唐星招呼他坐下:“你转来转去干什么呢?”

已经是早上了,住院的病人们刚刚量了体温和血压,唐星一切正常,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加班干活。

秦戈是趁着谢子京睡下才溜到楼下来的。他来到边寒的病房,雷迟说已经不需要他了,让他回家休息。但秦戈很想等谢子京醒来跟他说说话,便在医院里留了下来。早晨他在医院食堂吃早饭时看到了买包子的唐错,唐错还拎着一部沉重的笔记本电脑。

唐星卧床多日,财务科工作又太忙,几个人团团转。她现在精神好了很多,看电视剧玩游戏都觉得无聊,于是干脆让唐错把电脑给她拿来,整理报表。

唐错去打水了,秦戈跟唐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你在医院加班是没有加班费的,特管委也太剥削人了。”

唐星笑了:“是啊。但是我们科室本来人手就紧张,他们已经连续一周通宵加班了。今年的财政预算管得特别紧,所有支出都要分项目,一个一个地对上才给钱。以前的老账也要检查,光是整理这些东西就快晕了头了。”

“所以你现在整理的是什么?”

“一些补贴名单。”唐星问他,“对了,你知道潜伴可以领国家补贴吗?”

秦戈愣了:“不知道。潜伴还有钱发?”

“有啊。”唐星摸了摸下巴,“调剂师有补贴,潜伴也有补贴。这是鼓励大家都去参加考试,好让你们筛选适合的人嘛。”

她笑着说:“比如这个,这个叫姜永的哨兵,年纪挺大了,虽然潜伴记录很多年没更新过,但是每年还是能拿到两千块的补贴。”

秦戈心中忽然一动。

潜伴是调剂师最忠实的伙伴,但他从来没听过姜永的名字。章晓的潜伴是高穹,他的潜伴是谢子京,秦双双和卢青来没有固定的潜伴,在遇到有难度的工作时才会寻找临时潜伴。

姜永已经登记了,这表示他有一个固定的伙伴。

秦戈紧紧抿着嘴唇:这是一个意外的发现。姜永,他是谢谅的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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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京醒来的时候,像做了一场大梦,疲乏,无力,倦怠。

这不是一次令人愉快的巡弋,秦戈太深入了,他挖掘出了自己潜藏很深的、甚至不愿意记起的回忆。

在鹿泉的梦魇中,原来他是被青眉子救起来的。

一个小时太短了,他还想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过去。但病房里除了他再无别人。

谢子京没办法呆在这里。他下了床,慢慢走出病房,趁着早上的忙乱,钻进了电梯里。

他找不到秦戈,但他现在特别想见秦戈。那真不是一段快乐的过去。它甚至可称恐怖。

谢子京坐在院史馆前面的石凳上,看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冠发呆。

有住院的小孩子在草地上释放了自己的精神体,和它玩成一团。母亲在他身边训斥:你以前说不喜欢狗,现在一天到晚抱着它,你自己明明因为对狗毛过敏才住院的啊。

“又不是真狗。”小孩子嘟囔着,抱住牧羊犬的脖子,“我以后不抱别的狗,我有它就行了。”

等小孩走远了,谢子京微微抬了抬手。白雾从他身上流泻而出,缓缓落地。一头威风凛凛的巨狮从草地上站起,金色的眼睛和他对视。

它的鬃毛闪动着细碎的光芒,浑身上下全是凛然之气。狮子没有打呵欠,也没有趴下,只是静静看着谢子京。

谢子京抱着它的脖子,狮子扬起尾巴甩了甩。他看到秦戈朝自己走过来。

“……我的狮子。”谢子京说。

秦戈点点头,伸手摸了摸狮子闪光的鬃毛。“它真漂亮。”秦戈说,“比以前威风多了。”

谢子京冲他笑了笑。秦戈犹豫片刻,在他头顶抚摸了两下。“你累吗?”他问,“‘海域’如果不舒适,我们可以明天再继续。”

“没事。”谢子京回答。

他说完之后立刻把头埋在了狮子的鬃毛里。

不知道是因为秦戈的抚摸,还是因为他在“海域”里见到了久违的父母,感激和愧疚让他充满了不安。秦戈坐在了他身边,无声地陪着他。察觉到这一点儿温柔的时候,谢子京的眼泪落进了巴巴里狮蓬松发亮的毛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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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新地图,去海边了!

谢子京啥时候恢复记忆?当然是在海边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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