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酒08(1 / 1)

秦戈住的是自购的单身公寓,每个月艰难地还房贷,连车子都不敢买,出入就是公共交通工具和自己的小电车。

房子不大不小,楼层不高不低,位置不远不近,卡在四环和五环的边边上,就像一块没放好的煎蛋卡在汉堡肉和面包之间。

谢子京到得比他快,秦戈接近小区门口的时候发现谢子京已经在保安室门外站着了。

这人明明背着个这么沉重的背包,居然也不放下,就这样靠在树下死盯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

秦戈知道他是在等自己。

……可是方向看反了。

腿真长。秦戈心想,不是说热胀冷缩么,在雪山底下呆了几年,也不知道有没有缩水。

因为只是暂住,秦戈没打算给他配钥匙,只告诉他门上的密码。

“142857?”谢子京忍不住笑,“你也信这种民科?你是不是文科生?”

关你屁事。秦戈心想,凭什么看不起文科生。

他当先走了进去,谢子京紧随在他身后。看着谢子京迈入家中,秦戈的手心忽然沁出了微汗:他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

这个房子是去年买下来的,装修入住之后只有秦双双一家人来过。他的朋友本来就少,就连言泓三番五次想上门他也没答应过,而同事就更不可能来拜访了。

家是非常私人的空间,它装载着一个人最多的秘密。秦戈一直认为,那得到邀请的、被允准进入家中的人,必定是特别的。

你允许他与自己分享生命中最隐秘的空间和秘密。这足以说明你们相互之间有多么亲近。

……所以自己当时真是疯了。

秦戈越来越懊恼。

他很喜欢一个人生活,所以已经快忘记怎么跟人在一个居住空间内共处了。

谢子京站在客厅里四处张望,神情好奇。秦戈的小公寓只有一室一厅,墙被打通了,整个空间看上去阔落许多。卧室与客厅以推拉门隔开,现在门是半闭着的,他可以看到里面的半张床和半个塞满书的书架。

客厅直通阳台,夜色中已经亮起灯火万家。

阳台的门关紧了,室内是温暖的。春季乍暖还寒的风没法溜进来,这是个稳妥牢固的空间。

这个家里存在某种柔软的气息。它属于秦戈的精神体。一种胆怯的、温顺的动物,平静的空气里似乎还存留着它活动的痕迹,谢子京伸手在身边抓了一下。他的动作扰动了空气,那些沉寂的气息忽然活动起来,亲昵地缠绕着他的手指。

“你在抓什么?”秦戈满脸狐疑。

谢子京指沙发:“我可以坐吗?”

秦戈:“可以。”

谢子京:“包可以放地上吗?”

秦戈:“……可以。你别装可怜了,可以吗?”

谢子京大笑:“可以可以可以。”

但他的姿态仍然没有放松,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时手搁在膝盖,眼神紧缀在秦戈身上,看他在开放式厨房烧水泡茶,最后在自己面前放下了一罐果汁。

秦戈打算跟谢子京说一些住在自己家里需要注意的事情,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需要提醒的。

“每天都要洗澡,作息最好跟我一致。”他从卧室里抱出被褥,“你睡沙发吧,这张沙发可以当做沙发床,再放张椅子,你应该能伸直腿。”

谢子京接过被褥枕头,发现枕套上的图案很可爱。

“这是什么?”谢子京好奇极了,“你的精神体?”

“蜜袋鼯。”秦戈又去给他找牙刷毛巾,“我弟弟的精神体。这套被褥枕头都是他的。”

谢子京:“你有弟弟啊?”

秦戈拿着毛巾和牙刷走出来,终于忍不住了:“你不是说跟我谈过恋爱吗?我们当时怎么谈的?你连我有弟弟都不知道?”

“不知道。”谢子京笑着说,“可能你故意不告诉我吧。背着家里人偷偷跟外面的坏小子谈恋爱,不是很刺激吗?”

秦戈:“……”

谢子京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嘴角一勾,笑得有点儿下流。

秦戈:“……你又想了什么?!”

“剧情进展有点儿快,十七八岁,还是要矜持一点点。”谢子京轻咳一声,“我调整一下,我们应该先是骑机车谈恋爱,然后再携手私奔。那个晚上大雨瓢泼,在没人经过的废弃火车站的空火车上,我点了一根蜡烛,然后和你在烛光下做……”

“做什么?”秦戈咬牙问。

谢子京一脸认真:“做高考模拟题。数学特别难,最后一道大题简直超纲。”

毛巾牙刷全扔到了他脸上,他迅速抓住,蒙着脸笑起来;随后渐渐笑得控制不住,整个人都歪在沙发上,声音发抖。

“去洗澡!”秦戈大吼。

推拉门关上的声音非常响。

谢子京笑够了,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的壁灯,半晌才“哈”地又笑一声。对他来说,逗秦戈生气实在很有趣。

只是方才说的都是想象。他确实想不起自己怎么跟秦戈谈的恋爱了。

.

秦戈怀疑谢子京是知道自己有恋爱幻想的。

有恋爱幻想的人之中,极少一部分是可以自知的,但是一般来说,人一旦知道脑中的情愫完全诞生于幻想,他也就很快能够清醒,不会沉溺其中。

但谢子京显然乐于以前男友的身份来逗秦戈。

可谢子京是因为“海域”不正常而被停职的。如果他对自己的恋爱幻想一无所知,那他当时停职的原因应该不是恋爱幻想。

而是别的比恋爱幻想还严重的问题。

秦戈觉得头疼。“海域”里有一个问题已经很麻烦,现在看来,谢子京可能至少有成双成对的两个。

他听见浴室传来了水声。谢子京乖乖去洗澡了。

秦戈翻开笔记,在纸上随手涂写,理清彭湖和蔡明月这件事的思路。

只要证实蔡明月曾在6号手术室里做过一些违规的事情就可以申请启动调查。

但住院病历只保存三十年,现在早已过了保存期,他们想找也找不到了。

而即便仍然有部分保存着,医院也不可能允许他们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调看。

当年与蔡明月一同工作的医生护士大都年逾高龄,不是已经离世就是难以寻找。

从医院那边找不到调查可能,蔡明月的病人也极其难找。能够找到的全都是孩子顺利出生了的,而那些夭折了的婴儿,父母早就不知去向。——尤其是,如果是父母让蔡明月去处理孩子,即便找到了父母,也没法询问出真相。

而蔡明月的心脏搭桥手术数日后就要开刀。这是一个有风险的手术,她极有可能无法从手术台上平安下来。

每一个可能性都被划掉了,只剩下最后一行字。

“强行潜入”。

秦戈把这四个字看得都快不认识的时候,门突然被拉开,谢子京穿着长袖衣裤,热气腾腾地站在门外:“到你了。”

见秦戈坐在书桌前,谢子京不请自入,走到身边,探头看他的笔记。

秦戈先闻到了他身上的热烘烘的沐浴露气味,下一刻才惊觉两人的距离已经超过了社交距离,立刻捂着笔记本,沉下脸呵斥:“出去。”

他这话还没讲完,谢子京已经转头走到了书架那边。

秦戈只想他尽快离开自己的卧室。一个对你有恋爱幻想的哨兵,洗完澡,冒着一身热气进入了你的卧室——这怎么看都是刑侦电影或者r18电影的开头,接下来不是要杀人就是要上床了。

“想拿什么就拿吧,我准备洗澡了,你自己呆客厅里。”

谢子京指着书架角落放着的一把尤克里里。

这是住进来的时候蒋笑川送的,无奈秦戈只会用它弹《那些花儿》的前面四句。虽然短,但秦戈只会这四句,所以弹起来也比较容易动情,容易让弹者沉溺其中,听者不堪其扰。

“可以。”秦戈立刻说。

.

洗完澡之后,秦戈对谢子京的观感有一点转变。

谢子京沐浴后把浴室处理得干干净净,不仅地面和墙面看不到一滴水,连镜子上都没蒙着一丝水汽。

秦戈决定夸他两句,毕竟是自己的客人,但走到客厅他却忽然发现这人站在阳台上弹琴。

已经九点多了,秦戈连忙冲到阳台,压着声音:“回来,别扰民了。”

谢子京又弹了一串,心满意足地把尤克里里收起来。“好听吗?”他问秦戈。

“好听好听。”秦戈敷衍地回答。

“我弹的是一首雪山里学来的情歌。”谢子京笑道。

秦戈听得出来他在用自己名字开玩笑,决定把刚刚绞尽脑汁想的两句夸他的话全吞回肚子里。

互道晚安之后,秦戈锁好了自己的卧室。

谢子京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盖着被子躺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翻看。

他夜间很难入睡,今天也不例外。

看了半本书,他察觉到屋子里有了别的动静,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

有轻柔气息从秦戈的卧室里流淌了出来。

谢子京知道秦戈已经睡着了。房子里属于秦戈精神体的那份气息前所未有的浓厚。它们像萦绕在这个空间的暖气一样,把他从头到尾包裹起来,抚平了他的焦灼,又令他产生新的焦灼。

乳白色的雾气穿过了墙壁与玻璃,最后在阳台上沉落,凝聚成一个圆乎乎的小东西。两只耳朵从厚厚的白色毛发中竖起,片刻后又垂到两侧,小毛团一般的尾巴在屁股上有节奏地晃动。

谢子京一下坐直了。

那是秦戈的精神体,一只仅有手掌大小的长毛兔。

它正在晒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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