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哽咽不止,道:“你别再说了,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没有什么意义,可总想着还说点儿什么,不说的话,以后说给谁听呢?我失忆的那些年,在山上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住大房子,娶个媳妇儿,老婆孩子热炕头。后来我恢复了记忆,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尊贵,又高兴又惶恐……”
“不过幸好,我没有背负什么深仇大恨,父母的仇,大哥给我报了,还给我挣了一份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家业。我觉得这辈子也不需要奋斗了,然后就是你,我这一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遇到你啦,你不嫌弃我粗鲁笨拙,也不嫌弃我不求上进。”
“我一心盼着能把你娶回来,以后的日子啊,就有了盼头了。你不见了的时候,我差点儿发疯,没日没夜地找你,一闭上眼睛,就听到你在喊我,可是一睁开眼睛,还是看不到你。不过还好,你没事,你没事就好啊……不管以后怎么样,你会在什么人身边,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开开心心的就好。”
容初笑了笑,揉揉眼睛,道:“真是的,我这么个大老爷们,还流眼泪,你可别笑话,我就是一时有点憋不住。”
容初看着哭成泪人的秋月,反而安慰道:“你别哭啊,我虽然笨了一点,可我懂你的心思,你肯定比我还难受呢,我只是失去了你,可是你却失去了一切。所以啊,秋月,你一定不要对我和嫂子有任何愧疚,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想报仇的心思我也能理解,是个人都不可能忘记这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可是你势单力薄,要对抗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身边高手如云,你一己之力,太绵薄了,以卵击石,只会伤到你自己。”
“所以你听我一句劝,在能力还不及的时候,别轻易去报仇。如果有一天你做好了准备,我也不会阻止你,皇叔……皇叔他毕竟做错了,他害死了那么多人,总要还的。你说我父王也参与了,可是他已经死了,要是你觉得他死了还不够,也可以找我报仇,我随时都等着你。”
容初笑着,道:“我等着你,不管多久都等,你回来取我性命的时候,一定要让我看见你,不要下毒,也不要蒙上脸,这样我最后还能看见你,我就满意了。”
秋月发出绝望地悲鸣。
“你不要说了……不要……啊……”
“好,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容初颓然地道,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背影那么落寞孤寂,仿佛这一生就在此刻变成了灰色。
往后的人生,没有了期盼,也没有了欢喜,活着,不过是一种任务。
秋月看着他的背影,双眼模糊地几乎无法分辨他走出了多远,只觉得他走的很慢很慢,她一伸手就可以将他拉回来,可是她知道,即便是近在咫尺,却已经相隔天涯,他们终究不可能了。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穆轻轻像是发了疯一样翻箱倒柜,将府库也打开了,不停地把东西收拾出来,对如兰道:“你把清雪喊来,告诉她,不管账上现在有多少银子,都一并换成银票,拿给秋月。还有……这些东西能变卖的就拿去变卖了,只要价格不太离谱,都卖了换银票。”
“对了……我的药箱,把我的那些药能用得上的都装起来。”
如兰看着穆轻轻一边收拾一边流眼泪,也都于心不忍。
“公主,您不要这样,这样我们都受不了。”如兰哭着道。
“你们别站着啊,过来帮忙,我很好,我只是要给她准备好行囊,就算离开,也该让她以后的日子有指望。”穆轻轻道。
锡兰哇地一声,再也憋不住了,道:“秋月姐不能走,为什么要走,大家在一块儿不好吗?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就算有什么误会,解释开了就好了,为什么非得走啊?”
如兰也低声饮泣,道:“你别问了,如果能解释开就没事儿了,公主又怎么会让她走呢?”
“呜呜……我想不明白嘛,大家一块儿好好的,那天晚上还在一起喝酒玩笑呢,还说着要一块儿把小公子给养大,给他找个漂亮媳妇儿,怎么转眼就变了?”锡兰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穆轻轻听着她们的话,忽然就崩溃地往地上一坐,把头埋在膝盖上哭了起来。
如兰也不知如何安慰,锡兰哭得更厉害了。
凤轻扬过来的时候,就见主仆三人一个比一个哭得惨,只微微摇头,走到穆轻轻面前,把她抱起来。
“别哭了。”凤轻扬也都听容初说清楚了来龙去脉,震惊之余也只觉得造化弄人,可是他了解穆轻轻,一向最重感情的她,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轻扬,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穆轻轻第一次觉得,不管怎么努力,怎么费尽心机,也有解决不了的困境,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凤轻扬拍拍她,道:“没办法,既然没有办法,就只能接受现实。”
“我……接受不了。我一想到秋月姐,就好难受,我知道亲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受,也知道那种恨,多么刻骨铭心,我一生一世都不能原谅穆恒,她也必然无法原谅我。”穆轻轻抽抽噎噎地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那些事儿也不是你造成的,你没有杀过她的亲人,至于你娘亲当年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们已经不得而知,可你娘是你娘,你是你,不可相提并论。”凤轻扬觉得穆轻轻不必自责。
“可是……”穆轻轻不知道说什么好,“秋月姐为我做了那么多,她全心全意为我着想,可是她面临这么大的事情,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我就是挡在她面前的绊脚石,如果不是我,她可能已经报仇了。”
“不是你她也报不了仇,她自己心软了,在仇恨和爱之间,她没有办法果断地做出选择,可以说……那一刻,一点犹豫都不能有,但凡有一点犹豫,就不可能刺杀成功,杀手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凤轻扬道。
“她不是杀手,她是秋月,她……她怎么那么倒霉呢?为什么她不能只是秋月,为什么要是赫托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