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蛋儿从小滚到大,什么事儿没做过,自然毫无畏惧,直接谄媚地跳下床,踮着脚几下跑到常乐跟前儿,笑道:“太守夫人你说,小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瞧见皮蛋儿这模样,刘三更加佩服常乐了。
“这技术你不能外传。而且,你得想起昨儿夜要杀你的野人的模样来。”
面对常乐问题,皮蛋儿忙滑头点头:“这都不是事儿。”
“诶,你得认真想,不能瞎来。如果敢谎报,我直接把你送到牢里去,让孙爷爷给你吃板子吃鞭子。”常乐搬出孙头来威胁。
皮蛋儿皱眉摸着屁股道:“当然不会。太守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学?”
常乐微微一笑:“等你想起凶手的模样来。”
“没问题,保管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聊得热闹,一个衙役跑了过来,见常乐在屋里,先行了一礼:“见过太守夫人。”
常乐点了点头。
衙役瞥眼瞧见小石子,怪道:“小石子儿,你怎么在这儿蹲着了?到处找你跑腿找不到。”
小石子忙上前,着急道:“要做什么?”
“让你来传话。”衙役无奈瞧他一眼,又朝常乐道,“夫人,老爷让我们带皮蛋儿去前衙偏厅。”
常乐一沉,道:“老爷带着都尉夫人回来了?”
衙役点头:“是,老爷让皮蛋儿去认人。”
“哦,那我送他过去罢。”常乐悠悠起身,伸手抓住皮蛋儿的肩膀,一把将他捞到身边。
衙役为难:“这……”
皮蛋儿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疼痛,在常乐的压迫下,想到还要学东西,立马配合:“太守夫人不送,本大爷就不去了。哎哟,脑袋疼!头晕!”
常乐第一回这么看好皮蛋儿。
“那有劳夫人了。”衙役接收到刘三的催促眼神,忙答应。
前衙偏厅里,正上位坐着张长修,下面两边分别是郡史、都尉和都尉夫人。旁边站立的是何师爷、孙头以及三四个撑门面的衙差。
常乐带着皮蛋儿进去。小石子留在门口直挺挺地站着,表情严肃,随时等候传唤,故意做作的模样就像个套娃,可爱极了。
见常乐环着皮蛋儿的肩膀进厅,皮蛋儿还是一脸讨好的模样,衙门里的人无不惊诧。
太守夫人竟然镇住了皮蛋儿这个小泼皮!
“既然一起来了,也坐罢。”张长修不咸不淡开口,等常乐坐稳,这才看着皮蛋儿道,“皮蛋儿,你可想起什么来?”
皮蛋儿提前和常乐聊了一番,这时常乐在场,为了目的也就打消了之前装大爷的想法,而是谄媚的不行。弯着身子躬着腿,漆黑的手爪子挠了挠耳朵根,故作羞涩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小黑牙。
“老爷,这才醒没多久,想不起来。”
见他这番模样,张长修更是惊诧地看向常乐,暗中猜测她到底是做了什么。
之前皮蛋儿才醒,他盘问的时候,皮蛋儿可是仗着有凶手的线索,各种摆谱不配合,还是因为孙头的威胁,才勉强说了一通。哪里有现在这般配合,回答不出来竟还露出歉意。
其他的衙门众人,包括郡史李卓也是这等想法。
常乐倒是没什么好骄傲的,瞧见了都尉夫人,也想赶紧将事情说清楚,帮帮这个当初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夫人。结果,皮蛋儿还没怎么想起来。她倒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皮蛋儿机灵,一直在偷瞄常乐的神情,见她皱起了眉头,当即心思一转,再笑道:“老爷莫急,我等等,等会儿没准儿就想起来了。”
“不急。”张长修瞧向都尉,瞥了眼他从始至终都紧护着的野人画像,“师都尉,不妨将画像给这皮蛋儿认认。”
常乐早就注意到了都尉怀里抱着的画轴,分明就是她送给都尉夫人的野人画像。不知为何,让皮蛋儿认画这种事儿,她也觉得很不靠谱。
“咳!”
都尉瞄了自家夫人穆英君一眼,见自家夫人没给好脸色。咳了一声,讪讪起身,提了提腰间的腰带,虎背熊腰自给人浓浓的压迫之感。他也不打算将画递给别人,而是自己亲自动手。
常乐惊诧地注意到,这个都尉瞧着是个猛虎,在打开画轴的时候,却极为小心谨慎,生怕将画弄毁坏了。常乐不由艳羡地看向都尉夫人。
她自是知道这幅画对都尉夫人的意义,都尉能如此珍惜,只当是对夫人的珍惜。
念此,幽幽地瞧向张长修,很是不满。
郡史与夫人相敬如宾,都尉宠夫人连个眼神儿都小心,刺史更是对刺史夫人唯命是从。
同样是同朝为官,一郡长官,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
这么多好男人,她常乐偏偏落得个有暴力倾向的渣男,也着实太不幸了点!
张长修接收到她的眼神,对她的哀怨半解半不懂。
“你认罢!”
都尉已经将画展开,一张野人像落入众人眼中。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这幅画像,皆是男子,也就没有像那些贵妇人们般大叫吃惊,但心底里还是讶异不已的。虽然前面已经有过盗窃贼的画像做过心理铺垫,却丝毫不影响此画对他们带来的冲击。
毛绒绒的毛发十分逼真,深眼窝,突眉骨,塌鼻梁,前突的厚大嘴。即便他的状态是安详和善的,但是外形上带来的凶恶还是让人心起波澜,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外的小石头好奇,悄悄地往里面探了探脑袋,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画中的全部内容。眸子一眨,迅速缩了回去。
皮蛋儿见到野人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脸都白了,双手不自觉地捂上脖子,脑子不断重放着那天晚上差点被杀的场面。最后一哆嗦,指着画道:“跟他一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神情都凝住几分,厅堂静的只有皮蛋儿余惊的喘气声。
“呔,你这小泼猴,竟敢瞎说!”都尉当即一声威吓,猛地将皮蛋儿吓瘫在地,皮蛋儿黑细的两条腿杆子不停地抖动。
“都尉莫要吓坏了孩子。”郡史泰然自若,嘴角的笑意浅浅淡淡,一如既往,“皮蛋儿,你可认清了,要杀你的凶手就是这个野人?”
“跟他长得差不多。”皮蛋儿迟疑道,但是脑子里只剩下快被掐死的那刻的恐惧,再仔细的,愣是想不起来,“都是野人。”
常乐拧眉,温和道:“皮蛋儿,咱们要是没想起来就别乱说了,等想起来再指证。”
皮蛋儿扭头看向常乐,突然感觉有了些安全感,翻个身子就躬着身子摸到常乐腿边,指着画道:“我记不清了,就知道是个跟他差不多的野人。天那么黑,我也没看清。不过,不是他,肯定也是他的兄弟姐妹了。”
都是野人,肯定是一个家族的!
“你这小子再敢诬陷,看老子不打死你!”都尉将画一卷,小心地放到旁边的茶桌上,猛地从腰间抽出马鞭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扬起手就要打在皮蛋儿身上。
皮蛋儿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身子,眼睛里流露瞬间的恐惧,可真要面对都尉的鞭子,他这个早被打皮实了的混小子是不怕的。习惯性地身子缩成一个团,捂着脑袋,护住主要部位,就等着鞭子落身。
身上却突然一暗,接着耳朵边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重物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被压得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脑袋也一片空白。只能听见混乱的嘈杂声。黑暗里,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澎湃。
也只是须臾间,身上的重物被挪走,眼前一亮。
等发现太守怀里的太守夫人时,瞧着太守夫人的左肩皮开肉绽,鲜血已经浸透了她破损的袄衣,整个人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眉头紧皱,不停倒吸气。浑身是密密麻麻的细汗,越滚越大,汇聚成水滴滴下。
在他明白是太守夫人替自己挨了一鞭子时,太守已经命令衙差围住厅堂,抱着她快步离开。眼圈儿红了红,他迅速眨了两下,又活蹦乱跳地爬了起来。
“你个缺心眼儿的,怎么动不动就打人?”都尉夫人气恼地暗地里又掐了都尉一把。
都尉也没想到常乐会拦下来,当时来不及收手,自己也是受惊的,打完自己也甚是懊悔。
他们夫妇二人对常乐还是有些好感的,特别常乐刚刚还帮他们说话,如今错手打了好人,他们是要多愧疚有多愧疚。
“身子胖脖子粗,脑子缺根筋!还想打本大爷,没想到本大爷有老天爷罩着着吧?我看那个野人就是你们家的!”皮蛋儿再次撒泼,跳上常乐刚刚坐的椅子,摇着屁股,做着鬼脸,胡言乱语地气都尉。
都尉气的发抖,甩着鞭子就要像虎豹一般上去撕碎了他乱喊的嘴。
“好了,等太守回来罢!”
都尉夫人声音沉闷,就像是憋着火气的母老虎,瞪了眼偃旗息鼓的都尉,将他扯回了座位。从旁拿过野人画像,展开,陷入沉思之中。
郡史见状,笑道:“皮蛋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刚刚太守夫人也叮嘱过你的。就算都尉夫人认得那个野人,也不能说是都尉和都尉夫人窝藏野人,没有凭据,这就叫陷害,知道吗?”
“嘁,他这么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皮蛋儿仗着都尉不能把他怎么样,翻了个白眼,双手一抱,就坐了下去,眨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