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隐藏在幕后的猎人,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之势,无可阻碍。
沉罪灵尊在暗中谋划了这么久,一步一步引导着程末最终来到这里,而等到菩提心出现后,也就到了它收割的时刻。
从没有感觉过它发出过这般的颤动,密布自身的复杂灵纹,无一不在散发着光耀,对于垂涎已久的东西,自然充满了渴望。也就不可能有人能够阻止它!
“大胆!”轰鸣的声势,扫荡世间,望着这一切,谛闻勃然大怒,全身毛发根根竖起,口鼻散发的气息如同青烟般向外飘散。
它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这个凭空出现的黑色灵尊到底是什么东西,然而它居然敢打碎释尊的法相,绝对是谛闻所不可饶恕的事情。
伴随着怒吼,无数气息从谛闻身上冲天而起,流光溢彩,化为一张张不同的脸谱,唯一的情绪,只有愤怒的峥嵘。
程末第一次见到谛闻出手,也震动于愿力到了它的手中,可以用到这等出神入化的地步。
山呼海啸一般的声势,轰然撞向半空中的黑色尊体,犹如汪洋中的一叶孤舟,被裹挟在暴雨中摇摇欲坠,最终被轰然淹没。
声势渐缓,重归风平浪静。菩提心依然如皓月当空,一动不动。
而沉罪灵尊被淹没的地方,空间扭曲,光线散乱,如无数烟雾汇聚在此处,其中还夹杂着无数碎裂的镜片一般,始终让人窥不见门路。
唯独浓郁的愿力,依旧没有散去,飘散在空中,逐渐汇聚成一个囚笼,要把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禁锢。
直到突然间,一道黑色的光芒,猛然自动荡的中心爆发而出。
程末不知道用“黑色的光”来形容到底对不对,但是望着那股凝练无比、如有形质的力量,他一时竟也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黑色撑开了整个空间,将镜片般的荧光和闪烁的金光统统吞噬殆尽,而后像是凭空生出了无数触手,从愿力的牢笼挤压而出,最终彻底爆开。
谛闻的力量被完全压制,而通体幽黑的沉罪灵尊宛如山峰不断升高,俯视着众生一切。
这是完全另一种态度,和以往的道统决然不同,甚至也无关于释宗的心愿、慈悲、善念。不迷信于天地、不沉醉于功德,只有彻底的傲气,要立于天地之上、成其千秋伟业。
什么是天?我即是天!等待成就至尊之位时,自可随心所欲地改变一切。众生不需要为了寻道苦苦挣扎,我可许他们无上大道;不需要有人再为了改变民生疾苦而反复奔劳,到那时一切苦难都会不复存在。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仰怀宇宙、吞吐天下,这般傲然的气魄,即便是谛闻,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竟然被震慑的丝毫动弹不得。
无关于修为的深厚,纯然是道境的天壤之别。
然而仅仅这须臾的疏忽,谛闻居然就被沉罪灵尊远远震飞,直至不见了踪影。
飓风缭绕,将整片天地搅动得天翻地覆,菩提心似乎已经唾手可得,沉罪灵尊反而一反常态,不紧不慢了起来。
程末被可怕的威压死死扣在了地上,丝毫动弹不得。无论是谛闻还是沉罪灵尊,都不是他现在可以抗衡的,至于现在他还能安然无恙,完全是因为沉罪灵尊也是依附他而生。
言归凝重道:“必须想办法赶紧阻止它!它这是代替了原本法相的位置,要将菩提心的精华吸收殆尽。自始至终,它的目标就是释宗的传承,沉罪灵尊为了超过天道,可是集纳了天下之间近乎所有的绝学神通在其中,又怎么可能放过消失了千百年的释宗的传承!”
听到了言归的话,程末也知道现在不是束手待毙的时刻,死死咬着牙冠,硬是强撑着站了起来,脚步一阵颤抖,他只觉得在一座山压在了自己肩上的同时,前后还各自抵着一整堵硬墙,朝着他的胸膛挤压得越来越紧。
连现在站起来都是无比艰难,又说什么制止沉罪灵尊?
彼此间的差距,实在是太恐怖、太让人绝望了。
“你快加把劲啊,别在这等死!”言归催促过后,立刻化作一道流光投入到程末的体内,立刻,他的经脉之中重新充盈着可怖的真元,鼓胀的力量,就像一个气球一般,越吹越大。
言归再度给他开启了灵化的状态,节节攀升的力量,让他的身躯也愈发挺拔,不属于他的真元,到了此时,也可以由他随意调用,力量的强横,给了程末更多的信心,还有阻止沉罪灵尊的手段!
寒冰、剑意、阴阳虚空、烈焰、雷霆、波纹、地脉元气,还有无尽的手印,全都如暴雨般砸向了半空中的沉罪灵尊,程末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的手段尽数用了出来,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比他第一次灵化还要更为可怕。
一切也要归功于他的修为更胜以往,以及肉身被淬炼的愈发坚韧。
即便如此,他的代价也极为高昂。皮肤与肌肉节节裂开,承受不住他现在的全力而为,鲜血四溅,沾满了他的全身,让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血人。
然而无论他如何攻击,沉罪灵尊始终稳如泰山,如果它也有自己的意识,毫无疑问,它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菩提心上。
菩提心被不断逼近,原本的光华也逐渐暗淡,以至于出现了让人感觉颤抖的气息。
它在惧怕眼前的这个神秘的东西。
释宗在今天看来,无论多么离经叛道,但它仍旧是属于天道之下的一种分支。而和这种彻底背离的天道的“罪孽”,完全不同。
“你给我适可而止吧!”程末心里升腾起无尽的怒意,不在于他的攻击毫无作用,而是沉罪灵尊一直在无视他。
“你想要菩提心,至少要先问问我,毕竟得到它承认的人,是我!”
近乎于怒吼的声音,程末骤然拔出了三尺剑,以他自身庞然的精神与真元,沉浸在剑的深处,沟通着它最为核心的东西。
那是桂敛锋的精神,是身为曾经剑道第一人、傲然天下的无上气魄。
沉罪灵尊发出了震颤,像是惊异于眼前的一切。
被程末握在手中的,只是一把寻常的剑,气势不盛,锋锐还在不断内敛,丝毫不值得注意。
但它的气息每收敛一分,整个天地就随之颤动一次,以返璞归真,直通大道本源,剑斩一切,当可称之为“无上”。
承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程末的身后,如同凭空出现了另一个影子,和他一起握着这把剑,轻巧地舞动起来。
没有炫丽的姿态,舞剑本身不为炫技,也不为了讨好任何人。
也没有任何的杀伐,剑本为兵,除了杀伐,它还有自己的意义。
天地之间,无处不在剑意的笼罩范围,又同样无法寻找它的源头。
剑道的极致,除了“剑”,也就再无其他!
就是这般,程末对着沉罪灵尊,连续劈出了三剑。
一剑平平无奇。
一剑安之若素。
唯独最后一剑,天地共鸣!
三道剑光,几乎不分先后地同时向着沉罪灵尊击去,从上到下包裹了所有的角度,让它根本无处可躲。
“当——”“当——”它凭借自身的坚韧,硬是承受了前后两剑,自身纯黑色的光彩,无形之中似乎退却了一些。
所以当面对第三剑后,它出乎意料的,主动后退了。
曾经震慑天地的剑意之神,面对着如此,沉罪灵尊居然也会心生退意。
压力陡然减轻了许多,菩提心似乎也看到了机会,猛然化为一道流光,离开了那里。
而它的目标方向,就是程末的所在。
沉罪灵尊也注意到了它的逃离,当即紧追不舍。
不过眨眼间,菩提心就到了程末的身边,而黑色的尊体,也就牢牢地跟在它的后面。
快的让人无法反应,程末却还是不假思索地,再度举起了他的剑。
尽管他已经精疲力竭。
三尺剑里的桂敛锋精神,更是无比虚弱,如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可是他必须这么做!
“铮——”剑刃斩在了四四方方的尊身上,溅起了无数火花,极致的锋利,与敦厚的钝感,毫无花哨地迎面相撞。
程末握剑的手虎口剧震,整条胳膊几乎都要筋脉尽断般,痛入骨髓。
可是他还是硬撑了下来,咬紧的牙关,鲜血渗出,又被周身充裕的真元冲散。
然而。
“叮——”
三尺剑,应声断裂。
它还是到了自己的极限。
程末的手骤然泄劲,身体下意识地前倾。
而正好迎向了冲他而来的菩提心,这道闪耀的光滑,瞬间隐没于他的眉心中。
沉罪灵尊发出了震怒般的声势,趁着程末的剑折断的一瞬,再度冲上,要将菩提心重新抓出来。
程末几乎无力阻止。
如果他的剑还在的话。
只要他还能有一把剑。
即便这样,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正面迎向了黑色的阴影。
“咚!”
这一次,沉罪灵尊,应声而止。
程末出的是左手。
在他的左手上,散发着熠熠光辉,荡漾着宛如纱雾一般的元气,将他全身笼罩在内。
他的左手上,本来握着那个降魔杵,他也是正准备以它作为殊死一搏。
然而现在,降魔杵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把暗金色的剑。
通体无锋,剑身狭长,自剑柄上,“万”字般的回路不断绵延,镌刻着一种特殊的旋律。
这是一把禅剑,像是应缘而来,在程末最需要的时刻,出现在了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