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铜镜中穿回南宋时,我原是很心无杂念的。可在关键时刻,我突然想到自己许久没吃东西了,一下子岔了神儿。
所以我穿回南宋时是这样一副形容的:紧握着一只油油的鸡腿,奋力啃着,更诡异的是,眼睛还紧紧闭着,像是要和它同归于尽一般。
我一边努力嚼着撑满嘴的鸡腿肉,一边看向了身旁正同我说话的这个男子。
他一张稚嫩的脸,发丝已用头巾裹了起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面如傅粉,一看就知道是个刚成年的小鲜肉。
又听他喊我“珠姐”,难道这位小鲜肉是我弟弟?我难以置信地转了转眼珠。
他又脆生生道:“珠姐,这样晚了你还在吃早饭,你可知道我们今日要去做什么吗?”
我将口里的鸡腿肉咽下,道:“你们要去做什么?”
他立起身来,快速走到门边望了望,然后说道:“弟弟我可是专程来给你报信的。”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今天府衙外不是放榜了嘛,爹已经发话了,着我和大哥去榜下给他捉婿。”
“什……什么?”我一下子没弄明白。
他有些急切地走到我跟前来,说道:“我都说的这样明白了,阿爹着大哥和我去给你捉、个、老、公、回、来!”
手中的鸡腿一下子滚到地上。果然,剩女无论在哪个朝代都要被催嫁。
只不过,这催嫁的方式也忒奇特了些吧。“老公”这种东西是可以“捉”回来的吗?“捉”一个回来,放家里养着?
正想着,他又说道:“珠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话我可是带到了,待会儿大哥就要寻我出去了,我现在得去准备一下。”说罢,匆匆踏出门去。
我稳了稳心神,扯着嗓子喊道:“月映!月映你赶紧过来!”
阁楼上一个声音应了一声,随后是急促地脚步声,我转过头去,月映正扶着木楼梯的护栏蜿蜒而下。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之处,这是一座小小的木楼,上面应是女子的闺阁,下面是一间小厅,小厅侧门还通向一处屋子,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月映已来到我面前,呼吸有些急促,道:“珠娘,上面月映还未整理好,珠娘喊月映下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此次穿越不像是上次,此时的月映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我在这儿最熟悉的人。
我笑了笑,说道:“你吃过饭了吗?”
“吃了。”她脸上略呈讶异。
我站起身往阁楼上走去,说道:“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好呢?”
她兴冲冲跟在我身后,说道:“橱子里有的是衣服呢,更何况,珠娘本就生得美,穿什么都好看,毋用发愁。”
我回过身,朝她勾勾手指,小声道:“月映,你能不能去弄一套男子的衣服给我。”
她张大眼望着我,疑惑道:“珠娘要男子的衣服作甚?”
我哀叹道:“爹爹今日着了大哥和弟弟去榜下捉婿,我得去盯着他们,一个女儿家挤在一堆看榜的男子中间总不大好吧,不定还会惹人笑话,认为我是去亲自‘捉’夫婿来着。”
她绞了绞手帕,脸自红了,道:“那珠娘是要偷偷去相姑爷吗?”
我扶着护栏的手一滑,心惊半晌,矜持道:“正是此意。”
虽然在这个时空我必定要嫁给蓝笙,但在镜中世界时,朱淑真提醒过我,任何事情都是有变数的,倘若我没拦着,任他们去了,万一他们真给我带一个夫君回来,且那个夫君不是蓝笙,那问题不就变得麻烦了吗?
而月映这时候并不知道我日后是要嫁去蓝家的,所以才会问出那样让我意想不到的话来。我真正的目的还是不同她说了好。
她欢欢喜喜上了楼,说道:“珠娘忘了?这橱子里原就有两套男子的衣服,还是前几年珠娘着月映去买的呢。”
我抚了抚额头,道:“如此甚好。”
因方才啃了鸡腿,所以嘴边沾了些许油污。月映打来一盆热汤水,拿了帕子,我又重新洗了一下面颊。
擦完脸,我坐到铜镜前,这铜镜依旧是从前见过的那一面。月映一边帮我取下玉铛,一边说道:“耳垂要搽上厚一点的粉,这样才能盖住耳洞。”
接着她又仔细看了看我的脸,蹙着眉头,说道:“珠娘昨晚在那些诗词上费了多少心思?今日起来,眼睛都有些发肿了。”
我怎知晓自己昨晚是如何用心的?只好朝她打个干哈哈,道:“肿得不太厉害吧?”
“嗯。”她抿了一下嘴角,便伸手去取搁在妆台上的一些瓶瓶罐罐。
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只任她用纤纤素手在我面上涂抹着。
月映帮我搽完脸,便用玉梳细细将我的发丝高高束起,接着又拿出一块素色头巾给我裹在发上。
我对着铜镜照了照,月映打趣道:“不敢动问公子尊姓?青春几何?可曾婚配?小娘子我……”
我嗔了她一眼,道:“小娘子要问的倒挺多呀。”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亦吃吃笑着,去橱子里拿衣服,又问我道:“珠娘是要穿粉蓝的那一件,还是穿白色的?”
白色似乎过于抢眼,我想想后,回道:“拿粉蓝的吧。”
在月映的帮助下,我终于将衣服整整齐齐地穿好了。这并不是因我生活自理能力太差,而是因那粉蓝素纱上的襟带着实太多了,我实在不知怎么系。
临行时,见一旁的桌案上有一把折扇,便拿起纳入宽大的衣袖中。
脚刚踏到门口,月映在身后叮嘱道:“珠娘眼光可要放仔细一点,相一个品貌皆好的姑爷回来。”
我嘴角抽了抽,却还是温和回她道:“放心,我会仔细留意。”
木楼外是一片好风光,不远处一棵梨树,叶已蓁蓁,梨树旁是一棵海棠,花正灼灼。周围还植了许多花草,种类繁多。
我正欣赏着,猛然间记起一件要紧事来。
这座院子我从未来过,眼前就是一个美丽的迷宫,我怎么去找大哥和阿弟?
再三权衡后,我故技重施,撑着额头,向阁楼里喊道:“月映,我的头有些发晕。”
唉,摊上我这么一个娘子,也真是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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