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株桂树!”
李长清也有些吃惊。
要知道这里可是在瓶山山腹,暗无天日,雾瘴堆叠。
连普通的也不可能在这种阴晦之地存活,遑论参天巨树!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人不信。
“原著里有这段吗?”
他记忆有些混淆。
蓦地,罗老歪不知抽了什么风。
竟提起铁镐,凑近老树,对着树干狠狠来了一下。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罗帅,你!”
陈玉楼又惊又怒。
哑巴拽上罗老歪,迅速向后退去。
众人看得真切。
只见那树干上,被罗老歪用稿子砸出的伤口,此时竟汩汩流出腥红的血来!
“好重的尸气!”
陈玉楼这才明白过来。
眼前这一株根本不是桂树,而是一株,借着地宫里阴气尸气生长的“尸桂”!
“我曹他祖宗,真他娘的邪门儿了!”
罗老歪被哑巴夹在腋下,被颠的回过了神,忍不住骂道。
他刚刚看着那树干上的鬼脸,盯得久了,只觉神情一阵恍惚。
身体突然失去了控制,像被摄了魂儿似的。
“大家不要靠近树干,更不要盯着树上的鬼脸看,这是‘尸桂’,能吸人魂魄!”
陈玉楼大吼。
五人迅速退去,躲到了东面的那栋铁楼后面。
日出东方,青龙镇守。
就算在这阴郁湿冷的古墓地宫,东边也一定是阴气尸气最薄弱的地方。
铁楼是典型的明代建筑风格。
飞檐覆瓦,栋宇轩窗,四周雕栏玉砌。
与丹房一样,门户都未上锁。
众人担心门后设有暗器机括,并没有莽撞地闯进去。
而是躲在铁楼后面,未被树枝覆盖到的死角。
稍稍喘了口气。
“总把头,那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这么邪乎!”
罗老歪用枪管顶了顶歪斜的军帽,有些惊魂未定。
“那是‘尸桂’,呼,呼,同‘鬼榆’、‘阴槐’一样,都是草木中罕见的不祥之物...”
陈玉楼倚在楼边,喘着粗气。
“传说中,这种树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
“你看到它树干上那一个个鬼脸了吗,那都是被摄去的枉死之人的魂魄!”
“我日...把头哥哥,老罗我胆小,你可别吓我...”
罗老歪想起树干上那密密麻麻的鬼脸,面色逐渐苍白。
“人死后,真的会有魂魄吗?”
李长清疑惑。
“你死后就知道了。”
红姑娘冷冷地道。
“......”
“人死后有没有魂魄陈某不知道,尸桂能引魂之事到底只是个传说...”
陈玉楼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道:
“不过俗话说‘人老成妖’,树老了也一样,凡是草木生灵长到一定的年岁,往往都会产生一些超乎世人想象的变化,先前遇到的六翅老蜈蚣就是例子。”
“这株老桂树也不知活了几千几万年,鬼知道其有什么妖异的能力,我等虽然不惧,但也没必要主动招惹,还是避开为妙!”
顿了顿,陈玉楼看向李长清。
“李兄,你以为呢?”
道人点了点头。
“那好,这里铜墙铁壁如此森严,里面肯定藏着不少珍异宝货,咱们不如进楼一探!”
陈玉楼用小神锋敲了敲身后的铁板,扭头吩咐道:
“哑巴,红姑,你们两个先进去,探明门后是否藏有机括,注意安全!”
“不用,我去即可。”
李长清淡淡地道。
卸岭三人闻言一愣。
“也好。”
陈玉楼率先反应过来,对道人抱拳道:
“那就麻烦李兄了!”
“小事。”
李长清笑了笑,起身提剑来到铁楼门前,就那么大剌剌地推门走了进去。
“他奶奶的,神气什么!”
罗老歪目送他潇洒的背影没入黑暗,酸溜溜地嘀咕了一声。
...
李长清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进门的一楼便是正堂。
抬眼四顾。
窗棂檐下都藏着连弩一样的机括。
不过,弩管里都生出铁锈,早已失了作用。
堂内供着一尊赤足玉像。
手拿拂尘,脚踏丹炉,看模样像是仙道中的药王。
神像不高,约只有两尺。
通体莹润,玉泽细腻。
李长清在一楼逛了一圈。
除了生锈作废的连弩之外,并未发现别的暗器机括。
当即招呼门外众人进来。
罗老歪见没有状况,率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见到堂内供桌上摆着的药仙玉像,独眼放光,抱着就不准备撒手了。
后来的陈玉楼见状,忙劝道:
“罗帅,稍安勿躁,不要忘了我等此行的目的!”
“这些宝器注定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先暂存在原地,等探明地宫内的情况,再让后面的弟兄一齐搬出山去!”
“这...唉!”
罗老歪也知道一个人抱不走这玉像,只得狠狠叹了口气。
恋恋不舍地放下,嘟囔道:
“小宝贝,不是我老罗不带你走,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只能委屈你再等一会了...”
陈玉楼在一楼转了一圈,心道:
原来是处药王阁。
所谓药王阁,就是古时丹宫中藏纳丹药的所在,也称露阁。
阁里存放的肯定都是极为珍贵的药料。
想到这,他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诸位,我知道了!”
陈玉楼有些兴奋地对众人道:
“原来明人费尽心思,在这地宫里种下这么一株硕大的尸桂,是为了借用其能吸纳阴气的特质,来保持这阁中存储的丹丸膏散不会变质!”
“哦?”
李长清瞬间被他口中的几个词吸引,脱口而出道:
“丹丸膏散?”
“没错!”
陈玉楼语气急促地道:
“如果陈某没猜错的话,这里一定收纳了不少珍贵的丹药和一些罕见的药材!”
吆呵,这不巧了吗!
李长清精神一震。
他之前斩去六翅蜈蚣耗费的真气正愁没地方补充,谁知这刚打瞌睡就有人给送来枕头!
似乎是感到了他的心思,元宝从怀里露出了头。
“吱吱!”
小猴伸出手来在道人面前晃了晃。
一蹦,跳到地上,向堂后窜去。
“跟上它!”
几人随着它的步伐,来到较为狭窄的后堂。
见众人赶来。
“吱吱吱!”
元宝挂在一个铁架子上,左手拿着一个瓷瓶,右手托举着一个玉函,递了过来。
“这是?”
李长清接过瞅了两眼。
先打开了那个瓷瓶。
众人也围上来。
低头一看,两颗玲珑剔透的丹丸躺在瓶底。
随着瓷瓶被打开,一股清凉的药香缓缓飘出。
轻轻一嗅,便觉神清气爽。
“好东西!”
道人立马将瓷瓶合拢,免得药力尽散。
接着,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玉函之上。
这玉函光看上去,就颇为不凡。
上面彩绘漆画的,都是些松鹤仙草之类的祥瑞之景。
李长清缓缓揭开函盖。
只见函内被分成了若干个格子。
每一个格子上都贴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金牌。
格中盛放的,都是一个个形态各异的药石。
陈玉楼借着灯光,缓缓将金牌上的古文一一念了出来:
“狮子螯、蜘蛛宝、蛇眼、狗宝、鳖包......”
众人闻言,皆吃惊不小。
唯有罗老歪是个例外。
他自诩是个大俗人,只认金银珠宝,对这些邪门歪道不屑一顾。
看了两眼就失了兴趣,兀自到堂中转悠去了。
“这里面装的竟全是各种灵物的内丹结石,啧啧,就连古代的大内皇宫里也未必能有啊,真令陈某大开眼界!”
陈玉楼赞道。
其中最小的蜘蛛宝,也足有核桃大小。
“传说这灵物的内丹都有起死回生之效,重伤垂死之人服下,最少能吊命七天!”
“元宝,你又立大功了!”
李长清笑着摸了摸小猴的脑袋。
“吱~”
元宝眯起了双眼,好像很享受道人的轻抚。
“不过,这些内丹对我没用,陈兄,就给你罢!”
李长清将玉函合好,放到了陈玉楼的手上,又将瓷瓶放入袖中,收了起来。
“我只要此物足矣。”
“这...”
陈玉楼本想拒绝。
但见他神色坚定,也就收下了。
“那陈某却之不恭了!”
李长清此刻却在想着:
我先前虽然立誓分文不取,可这丹药又不是金玉,拿了应该不算违约吧?
......
且说罗老歪。
脱离了队伍。
独自在一楼闲逛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什么值钱的货色。
便打起了小心思。
趁着几人研究药石的工夫。
从楼梯口,顺着铁楼梯而上,欲去往二楼寻宝摸金。
谁道,走着走着,空气中竟渐渐弥漫开淡淡的雾气,并随着台阶的升高,慢慢变浓。
昏黄的灯光,漆黑如泼墨般的铁壁。
很快,他的视线就被朦胧的雾气填满。
“我曹他奶奶,这狗日的雾...”
罗老歪低骂了一声,突然有些后悔上。
但此时再回去未免有些掉价,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
来到了二楼,雾气更加浓郁。
仅凭一个马灯,照不明身前二尺。
罗老歪在雾中摸索着前进,走到哪算哪。
一盏茶之后。
他抬脚拨开一道铁扉,不经意间抬起头。
猛地瞧见自己的前方三五米外,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我曹...”
黑灯瞎火的死人楼阁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罗老歪又没有丝毫准备,吓得全身触电般一个哆嗦,从脚后跟一直麻到头皮,当场差点没尿出来。
“谁!是谁在那?!”
四周寂静无声。
“我、我我警告你啊,你不要过来,老老子可是有枪的!”
四周仍是没有动静。
纤细的身影在灯光下影影绰绰。
“他娘的,真当老子是吓大的...”
罗老歪咽了口唾沫,拉开枪栓,正要搂火。
却突然听见窗外有一阵阴风刮过,吹得尸桂的枝叶沙沙作响。
忽地,似有一阵若有若无,如泣如诉的哀婉凄凉的小调钻进了他的耳中。
恍惚间,他看到那女人缓缓抬起了头。
两只黑洞般的眼窝死死地盯着他,阴森的脸上露出一个怨毒的笑容。
“我...鬼,鬼...”
罗老歪刚要放出的狠话卡在喉咙,脸色难看得像是被人硬塞进肚子里一只死老鼠。
“鬼啊!”
他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忽地,一阵头晕目眩。
手里的枪没拿稳,“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此刻罗老歪已被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捡枪!
像喝醉了一般,晃晃悠悠地就向后跑去。
踉踉跄跄跑到一半,手里的马灯也不知去了哪里。
罗老歪面色惊惶,也管不了许多,摸着黑拼命奔逃。
突脚下一空,稀里糊涂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啊—!”
边滚边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楼上闹出这么大动静,李长清、陈玉楼几人自然早察觉。
匆忙赶到楼梯口一看,正见到罗老歪连滚带嚎地从楼梯上摔下来。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中,狠狠砸在了铁地板上。
陈玉楼有些茫然,上前将他扶起,关切地问:
“罗帅,发生甚么事了?”
“鬼、有鬼...”
罗老歪瘫坐在地上,满脸是血。
见到陈玉楼,慌忙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
指着二楼,惶恐地喊道:
“总把头,二楼有鬼,二楼有个女鬼!”
陈玉楼与李长清对视了一眼,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知道对方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便耐下心来,柔声问道:
“罗帅,你没在开玩笑吧?”
“谁、谁在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罗老歪显得异常激动。
“这...”
陈玉楼见他语无伦次,看表情不像是在说笑,脸色逐渐凝重。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长清微微一笑。
便踏上铁梯,率先朝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