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正沾沾得意,管事捧过来另一块绣品,是李家大小姐李珍绣的百花齐放,线条勾勒生动,虽然只有牡丹、芍药几种,但让人形成竞相盛放的错觉,方老夫人眼前一亮,“短短半个时辰竟能绣成这般,倒是难能可贵。”
最后管事去拿李娥的绣品,可当她走到李娥的桌前时却愣住了。
方老夫人问:“怎么了?”
李惜不屑地一笑,“怕是被我三妹的绣工吓到了。”
站在一旁的谢三小姐谢柔听见,想了想便问:“她的绣艺真有这么差劲?”
“可不是。”李惜冷笑,还想说什么回头一瞧,见是一个从不认识的小姐,皱了皱眉,“你是哪个府上的?”
“谢府。”谢柔轻轻道了声,有些不好意思。
李惜好像没听说过谢家,就没怎么理会她了。
谢柔也不生气,和一旁的哪家小姐去说话了。
这边管事是被吓到了,或应该说是被惊艳到了,她立即捧了绣品去给方老夫人。
方老夫人一看,张着嘴不知怎么开口,一旁的苏老夫人拿眼一瞅,这可不得了,一把抢过来细瞧。
“这是你绣的?”苏老夫人这话一问,就觉得不对了,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那还有假。
李娥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礼,“是晚辈绣的。”
李惜也瞧出不对劲了,往前去看,当看到绣品上的惟妙惟肖的银色双蝶时,整个人如遭雷击,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是那死丫头绣的!
银朱的丝绸打底,中间是裁剪的蜀锦,两旁用月白的羽纱丝缎褶成一圈相连,蜀锦上两对银线勾勒的双碟跃跃欲飞,几朵海棠盛开,更妙在每朵海棠花瓣间缀了一粒金珠,一眼看去贵气十足又不失风雅。
不仅如此,绣品上还散发着一种奇妙的香味,让人身心舒畅。没过一会儿,竟有真的蝴蝶被吸引过来。
“妙极、妙极!”方老夫人毫不保留地露出赞叹。
“这是迷迭香提炼的香汁,方才我撒了一些在绣品上,有安神静心之用。”李娥解释。
苏老夫人又指着金珠,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李娥回道:“是南洋来的金色珍珠,是从我朋友那儿得来的稀罕物。”
南洋金珠还是第一次听说,苏老夫人被金珠的珠光吸引,摸了又摸,最后还是方老夫人等不住了一把又抢了回去。
“给在座的都瞧瞧吧。”
宴席上的宾客早就坐不住了,伸着脖子往这般看。
管事接过绣品,小心翼翼地一桌桌捧过去。
席面上出现了惊呼声、赞叹声,还有人吟诗作对。
程氏和李珍也都看到了,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
李珍暗暗捏住了掌心,走到李惜面前,欣慰地说:“这下好了,之前我还担心三妹脸上……”话说到这就顿了一下,“如今她绣技高超,也算是给李家挣了光,往后她的亲事,母亲也不用担心了。”
原本李惜还在震惊中,听了这番话顿时就怒火中烧。
她怎么可能让那个丑八怪比下去!
这时李娥正在和方老夫人说话:“老夫人,这绣品还有几个用处。”
“说来听听,”两个老人家几乎同时说出口。
李娥道:“它不仅仅可以绣在衣裳的袖口处、衣襟之处,还可以戴在手腕上。”
戴在手腕上?
这还从未听过。
李娥从管事手里接过绣品,走上前弯腰在方老夫人手腕处比了比,“就这样。”她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前世见过波斯人,波斯女子就喜欢这样打扮。
正说着,李娥忽然感到脸上一阵凉,蒙住面的纱巾被李惜一把扯落。
“三妹妹这般本事,也让大伙儿瞧瞧你的模样,是不是和绣品一样美。”
李惜的话刚落,就瞪大了双眼,像见鬼了似的惊恐。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那死丫头!
面前的女子缓缓站直身子,肤若凝脂般的白皙脸庞,哪里还有半粒麻豆,
黛眉如柳,琼鼻秀立,朱唇不点而红,身姿高挑,穿着藕荷的挑线纱裙,搭配素白的琵琶襟上裳,令她的容貌添了几分素淡,却也遮掩不住艳丽的锋芒,用倾国倾城形之也不为过。
“你是谁!”李惜不自觉舌头打颤,连话音中都带了恐惧。
李娥淡淡一笑,“二姐,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的三妹。”只这样一笑,便是春风拂面般,让人心悸。
李惜连连后退,腿软不停使唤,还是锦瑟赶紧扶住了她。
而程氏和李珍,乃至李明希、李存续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从前李娥几乎没在外人前露面,很少有人晓得李府三小姐,因而在场的人都不清楚李家这些人的震惊。
他们的惊艳不过是对李三小姐绝世的容颜而惊叹。
还是方老夫人先回过神,笑着道:“这头筹便是李三小姐的了。“她是看清楚了,从李二小姐揭面纱的那一刻,她就完完全全明白了,李家怕是容不得这小姑娘。
管事拿来一支银镶白玉点翠簪。
李娥也笑着接了,对方老夫人道了谢。
苏老夫人道:“这孩子灵性,不错不错。”
苏家二老爷去年升任按察副使、兼巡海道之责,实权很大,除了按察使司的职权,巡海道还有“经略海防、简练水陆官兵、处备粮饷”之责,同时也有权督察地方、举劾文武官吏、条陈军民利弊,若遇贼寇进犯,“大责督兵剿之,小责捕而诛之”,因而苏家在福州的地位很高,苏老夫人发了话,一般人都会礼让几分。
再说,李娥的这份绣品也确实巧妙,绣工也是一等一的好,在座的诸位自然而然也就高看了她,纷纷夸赞。
可以说今日方老夫人寿宴,李娥出尽了风头。
冯夫人走过来,对程氏道:“没想到你们李家还有这么好的丫头,可惜我没生儿子,不然这儿媳准跑不掉。”
程氏只能笑笑,“这丫头可是咱母亲的心头肉。”胃里却是不停地翻着酸水,刚吃下的饭菜就差没有一口吐出来了。
原本掌控在手中的事忽然就天翻地覆,她如何不气,如何不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