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帝君的居所缱云阁位于九重天之上,四周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夕瑶匆匆走进来时,缱云阁的门半敞着,露出里面一点微弱的光芒。
夕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帝君,我有要事禀告。”
缱云阁内的光霎时亮了起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
夕瑶推开门走进去,行了一礼,垂首站着。
帝渊正低着头仔细地将一副画卷收起来,声音无波无澜,“何事?”
“帝君。”夕瑶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锦月尊主,逃了。”
“咔嚓”一声脆响,帝渊刚从桌上拿起的笔瞬间断成了两截。
他抬眸看向面前惴惴不安的少女,目光在她的眉眼上停顿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柔和了几分。
“不怪你。她逃去了何处?”
“往归尘渊的方向去了。归尘渊是禁地,我不敢私自进去捉拿,特来告知帝君。”夕瑶垂着眸,长睫轻颤,遮住了眼底的异色。
夜风吹过,灯影晃动。
待夕瑶抬起头时,帝渊已经不见了。偌大的缱云阁空荡荡的,只有数盏长明灯在尽职尽责地发着光。
夕瑶抚上腕间的玉镯,精致柔美的脸上,害怕与惶恐全都消失不见。
“你看,这便是你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如今他为了权势,可是什么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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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月靠着归尘渊旁的一棵月光树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花海出神。
神界到处都种满了这种树,连被称为神界禁地的归尘渊也不例外。
此时正是花期,小小的洁白的花朵绽满了树梢,分外好看。
帝渊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帝渊越走越近,最终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帝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道:“倒是我小看你了,已是强弩之末,竟还能挣脱十方囚笼。”
锦月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拾起一朵月光花,花朵被她指尖的血染成了深红色,带着点浅淡的黑。
“十方囚笼再坚固,怎比得上帝君的毒?”
帝渊的眸子里闪过些什么,却在转瞬间恢复成冰冷淡漠的模样。
“交出涅盘之羽,我便放你离开。”
“师兄。”锦月换了一种称呼,声音里带了点无奈,“我早便同你说过,涅盘之羽已被用了一次,救不了她。”
“我不信,你定是在骗我。若是涅盘之羽被用过,你为何不敢拿出来给我?”帝渊冷着脸,将神力凝成的剑搭上了锦月的脖颈。
“我何须骗你。”锦月的面上依旧是平静的神色,她没有理会帝渊的剑,扶着树干吃力地站起来。
“涅盘之羽是栖梧境至宝,我身为栖梧境之主,断不会将它交给你。”
“别逼我杀你。”
清冷淡漠的声音,如同雪一样落进了她的心里。
锦月沉默了片刻,往后退了几步。
她本就站在归尘渊的边缘地带,这么一退,更是直接站到了悬崖边上,单薄的身体如同一朵脆弱的花,仿佛下一秒便会被风吹下去。
“你要做什么?”帝渊的眼里终于有了慌乱的神色。
相识一千三百年,他太了解她的性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是他只想要涅盘之羽,并不想将她至于死地。
“师兄,若瑶姐姐已经故去七百年,你也该放下了。”锦月露出一个笑,生死关头,她却一点都不慌张。
帝渊恍惚中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小小的她被师尊牵着,也是朝他绽开这样一个笑,如同那些月光花一样,仿佛世间的污浊都不能侵染半分。
“师兄,你说,你我是从何时变得像如今这般的?”
“.......”
“自若瑶姐姐故去,你便再也不像从前。师尊说你生了心魔,你不愿承认。既如此,当初又何必.......”
“住口!”帝渊打断她,“不必跟我提从前。涅盘之羽,你交是不交?”
“自然是不交的。”锦月果断地摇了摇头。
“我知自己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护不住涅盘之羽,但我更不愿成为栖梧境的罪人。”
“帝渊,望你好自为之。”
锦月闭上眼,任由自己的身体往后倒去,坠入归尘渊深不见底的黑暗。
凤凰每百年浴火涅盘一次,涅盘之后,实力大增,寿命也会随之延长。
涅盘之羽不损,则涅盘之火不灭。
她是这一代的栖梧境之主,身上肩负着整个凤凰一族的重托,她死了,还会出现下一个栖梧境之主,但涅盘之羽,世间仅此一根。
月光透过树枝照在帝渊的身上,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一动不动。
一朵洁白的月光花随着风慢悠悠地落到地上,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白色小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如同下雪一般。
神界最尊贵的帝君,却在这一刻松开了他的剑,颓然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