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仙仙跑到巷口的时候,因为跑得太快,还微微有些喘。正好便看见一个面容娇媚的少女从里面走出来,而她身后的少年,手上半抱着一只杂毛小狐狸。
小洛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因为在地上滚过而有些灰扑扑的,尤其是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和僵硬不动的身体,让许仙仙心里一跳。
然而当瞥见那一角黄色的符纸时,她微微松了口气。
“起开,起开,别碍着我家小姐——”许仙仙正欲往前,便被个五大三粗的家仆给轰到一边,心里的火一窜就起来,绕到另一边之后,借着人群作掩,暗暗弹了颗石子过去。
“那不是白家的小姐?”人群中有人开始议论。
“啊?白家小姐。就是快和淮王成亲的那个……准王妃?她不在白家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没见识的,这是白家的二小姐白柳儿。要和淮王成婚的那是白家大小姐,守到二十好几才嫁的大才女,这谁不知道。”那人阴阳怪气地把“大才女”三个字嚼了一边,顺便还意味不明地啧啧两声。
二十好几,也不算晚吧。许仙仙不知道有什么那人在笑什么,万叶山上的灵修者至少有一半都在二十岁上,其中结为道侣的也不过寥寥。
就算是风流倜傥、惹得商鼎千万女子倾慕的蜀王许旭州,现如今不也过了而立之年,而她名义上的母亲,可是现在都还没个影。
距离去年的生辰宴过去大半年,帝都却还没传来任何有关给蜀王赐婚的事情。若不是许旭州收了范冬娥的香囊,许仙仙简直要怀疑他打算一辈子孤独终老。
反倒是那什么淮王,据说是皇帝庶长子,出身不甚高贵,也不如何出挑,却不知如何得了那二十好几还不嫁人的白家大小姐白初的青眼,竟然让那白家千金不顾名声,亲自去求圣上赐婚。
这般行事泼辣,要是搁在普通人家早就遭人白眼。可偏偏这行事泼辣的女子姓白,是帝都最不能动那几个姓之一。
因此虽有不少爱嚼舌根的说些闲话,说什么两人早便是情投意合、珠胎暗结,这些闲言碎语也被皇命给压着。
这一道圣旨下来,就是中秋时的大婚。
虽是庶出,到底为长子。况且对方还是白家的嫡长女,婚礼的各方筹备,无论规模还是质量,都是空前的一出热闹。
据说单是那婚礼上要用的红布,淮王府和白家两方从年前开始采购,把整个帝都的布庄都买了空。就是到现在,许多布庄依然寻不见红布,就是难得有些,也不知把价钱抬高了多少倍。
不日便是七夕,街上已然有节日的气氛,不少人便讨论起来。
“白大小姐自然生的是花容月貌,只是没想到这小十岁的妹妹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啊。”
“你怜个屁,那是你能怜的。这白二小姐的性子,有谁琢磨的透,又有谁敢琢磨。”
再多的闲言,许仙仙懒得听。
说闲话自然是不敢当面说的,白柳儿一行人经过的地方都是安安静静,连叫卖声都要停一停,足见其门庭之高。
许仙仙琢磨着,三个人里头就那大个子年长,既然白柳儿叫他一声“小叔”,那辈分自然也是最高的。依据许仙仙以往的经验,年纪大的人往往通情达理,想来好说话些。
打定主意,许仙仙灵活地从几个不让她靠近的家仆中绕过,然后站在了白弈面前。
“你——四爷,我们……”
几个豪仆恶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白影溜了过去,像条滑手的泥鳅似的,他们竟是没碰到对方一片衣角。
李洵之皱了皱眉,用那只草草包扎过的手挡在白柳儿身前,面露警惕之色。
白柳儿嫌恶地看了一眼他右手上几道血痕,重重将他的手打开:“脏死了,离我远点。”
李洵之放下手,却依然用身体挡在白柳儿面前。
白弈抬了抬眼,启声道:“不知阁下是何人,又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啧,道貌岸然。强抢小狐狸的时候可没这么有礼貌。
有人拦路?莫非——
洛亦泽的耳朵轻轻颤了颤。
然而接下来的声音却令他失望了。
许仙仙指了指李洵之手上抱着的小狐狸,言简意赅道:“那只小狐狸是我的。”
“哦?”白弈把这带着疑问的声音拖得很长,最后又往下压了压,接着点了点头。活活把表达惊讶的疑问拖成了表示一个“我知道了”的“哦”。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太对,许仙仙觉得自己能被这一声装模作样的“哦”给气得抡对方两拳头。
大概是最近火气太旺,真该喝两碗绿豆汤去去暑。
白弈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目光却不像是放在她身上,而是穿过她,不知看向了哪里。
接着,那几个比两个许仙仙还大的家仆都向她靠近了些,这分明是带着威胁意味的警告。
看来无论家中富贵、门庭高低与否,跟要不要脸完全没关系。
若是硬闯,凭借她的轻功和身法,要把小狐狸从那少年手里抢出来应该不难。但在帝都,能不生事便不要生事。毕竟天子脚下,谁也料不准有几只眼睛盯着。
排面什么的,总还是要走一走。许仙仙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然后向白弈和那位白小姐施施一礼:“多谢几位贵人出手,帮我找回这只小狐狸,不然我恐怕真要遭了主人的骂。这只杂毛小狐狸虽然不甚名贵,却是我家主人最喜欢的一只。小狐狸太贪玩,四处乱跑,害得我一通找。幸亏它被几位贵人拦下,在下当真感激不尽,回去之后定会禀告主人,改日登门致谢。”
几个奴仆听着一愣一愣的,这一张嘴就是“感激不尽”,说得像是有哪位英雄好汉帮她找狐狸似的,这不明摆着是睁眼说瞎话吗。
许仙仙极为自然地朝李洵之伸出手,面带歉意道:“多谢公子相助,希望您受的伤不重。不过不论如何,我家主人一定会赔偿的。”
李洵之的面色不自然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白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