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股奇怪的味道渐渐将隔壁传来的饭菜香味都淹没，许仙仙皱起眉头：“这勺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顾引奇怪道：“自然是混合、搅拌，难道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你都不知道？”
话虽如此，总感觉还是哪里有点不对。
“天色暗下来了，炼丹恐怕还要些时辰。你还是自己去找点事情做的好。”顾引以为她失了耐心。
许仙仙依然觉得不敢相信：“难道你们沧海的丹师都是这样炼丹的？”
顾引没看过其他丹师炼丹，他反问道：“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看起来没那么厉害。不都说丹师和阵师一样，在任何地方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吗，难怪阮烟罗那家伙不让她看他炼丹，莫非是因为看起来失了威风。
许仙仙站得也久了，两条腿上的伤口都有些疼痛。她赶紧一边向后房跑去一边叮嘱道：“你等我去拿个凳子，先别下药。”
然而等她回来的时候，药是没少，还多了……
多了五个并排躺着的蒙面人。
不是新的。
证据是两个哑仆的肩上一人扛了一个从前院过来。
“还能用。”顾引给出一个安抚的眼神，那模样活像是一个穷人家的母亲把手上的旧布鞋拆拆补补，然后噙着泪对孩子说“补补还能穿”。
“怎么用？”许仙仙彻底震惊。
“若是普通的凝气丹，你不够。”顾引叹了口气，“天知道你一个天灵脉为什么要封印，留下那头发丝细的水灵脉做依仗。之前我还嫌你凝气二层的修为太低，但看过你体内灵脉后，我觉得你简直是走了逆天大运才能修到凝气二层。”
如果说一开始被看出幻术让她感觉到危险，那么在之后被顾引看出她的修为和封印时她反而平静了。如果能轻轻松松看穿自己的底细，那么至少说明他站在一个比自己高太多的台阶。而那种人，又怎么屑于去拿捏一只小蚂蚁。
当清楚这一点之后，许仙仙生出一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奇怪自豪感。
对顾引的态度也开始变得恭敬起来，有时甚至会叫几句“前辈”，顾引倒也十分受用。
顾引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好青年在许仙仙眼里已经是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妖怪，在熬药的空当里，九个蒙面人已经全都陆续被搬进来。
搬完最后一个之后，两个仆人还贴心地呈上了简单的晚餐。
坐在死人堆里，面前就是飘着奇怪气味的丹炉，顾引和许仙仙各捧一碗面条。
如果把速度放慢两三倍，顾引的动作无论卡在那一个位置都是优雅的。
如果把速度放快两三倍，许仙仙吃饭时也不至于像是个没牙的老太太。
还是自己道心不够坚固，才不能像前辈一般安然。看着面色平静的顾引，许仙仙咬了咬牙，以筷子为械，把面条当敌人，风卷残云般吃完剩下的面条。
顾引吃得虽然快，到底动作还是优雅合礼的，他看着像是和碗打起来了的小丫头，扶额道：“太难看了。”
小丫头默默地把头转过去吃。
“前辈，我吃完了！”许仙仙胜利般激动道，“您继续说。”
顾引突然十分想念那个连饭蹭到脸上都很好看的少年。
果然姑娘家还是要礼仪得体。
火晶果和天玄草的汁液混合后再经火烧，几乎把汁水都熬干了，呈浆糊状，搅动起来很是费劲。顾引的手腕有些酸了，把长勺递给许仙仙。
许仙仙虔诚地按照顾引之前搅拌的“手法”，一步都不敢错漏。
顾引看着她那副样子，忽然明白之后禁不住笑了两声，却又不忍心告诉她真相，或者说想再多欣赏会儿。
炉中的液体已经越来越辨不出本来的颜色，黑灰黑灰的像一团糊糊，隐约还能从中看见散发着淡淡碧光的碎玉珍珠。
许仙仙从一手拿勺到两手握勺，炉中的液体越来越粘稠固化，手上的力气也越用越大。
顾引打量着许仙仙的神情，总觉得她下一秒能把丹炉捅破。
“不必了，你先放下。”火焰再度变大，顾引让许仙仙先把长勺拿着，然后将青炉御离地面大约半丈。最紧要的是，离他大约两丈。
这样哪里还看得清内里的情形，许仙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紧张地瞄了一眼顾引。
什么也没瞄出来。
开始了！
顾引的掌心涌出淡淡的蓝色灵气，两掌上下相对，灵气与灵气之间出现一条竖线，仿佛相汇。
青炉上下颠了个底。
许仙仙心中一跳，好在什么也没颠出来。
二掌分开，顾引迅速地抽出他那把折扇，与竖线一对，便好像吸引走灵气般，抬手朝青炉方向一点。
青炉飞快地旋转起来，快到它壁上一条条高低不同的波纹开始在许仙仙的脑中摇晃起来。
这倒是有几分阵势。
二指拈过紫莲叶，三片黑紫的紫莲叶如暗器般向青炉飞去，随即落入青炉中。
又过了一会儿，炉中的味道终于不奇怪了，而是变成了非常明显的刺鼻辣味。
在空中不知飞旋了多少圈的青炉终于慢慢停止旋转，飞回原来的位置。
顾引坐回蒲团上，对捏着鼻子的许仙仙道：“我看看进展如何。”
许仙仙连忙把长勺递给他：“你不觉得这味道刺鼻吗？”
顾引反问：“你不知道屏息吗？”
拿回长勺的顾引立刻失了刚才的气势，许仙仙在屏息后凑过去看了一眼勺子里的东西。
还是一团黑糊，看不出什么变化。
顾引提醒道：“这个落在衣服洗不掉，味道也去不了。”
许仙仙恍然大悟。
顾引得意道：“这下你知道勺子的好处了。”
许仙仙的目光落在刚才青炉飞起的位置，两个哑仆已经捏着鼻子开始洒水清理。
许仙仙有点担心第二天会遭到邻居的毒打，于是设了个屏蔽气味的结界，这下那气味更加散不开。许仙仙和顾引自不必说，两个哑仆的脸都憋红了。
许仙仙有点心虚地把目光收回来，眼看着夜幕四垂，小丫头愁眉苦脸道：“我不能看你炼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