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夏在顾青时怀中哭了半晌,终于心力交瘁的睡了过去,顾青时起身将她抱了起来,正好对上眼神复杂的叶芜,对着她微微点头,“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没什么,”叶芜声音轻的像是随时都要散去,“俞夏是我的朋友,这是我该做的。”
“改日必定登门致谢。”顾青时留下一句承诺,抱着俞夏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而被留在原地的叶芜,怔愣了好半天。
多亏了叶芜的报信和顾青时的及时出现,洛阳郡主虽然落水,最终性命无忧,只不过泡水的时间有点长,咳,又被顾青时捶了几下,现在胸腔和腹部有些难受,休养几日就好了。
而叶清韵和费远然蓄意谋害当朝郡主,被人发现又狠心灭口,这件事顿时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崇明帝勃然大怒,当天就把两人下了牢狱。
可无论怎么审问,叶清韵都不肯承认她要谋害俞夏,费远然更是把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毕竟洛阳郡主对她纠缠不休,俞夏更是让他丢尽了脸面,他完全有害人的动机。
叶清韵不愧是有着主角光环之人,即便有俞夏、洛阳郡主的指证,可是因为她受了刑也不肯承认,又有太子跪在御书房一天一夜为她求情,刑部那边不得已还是将她放了。
不过她的名声从此臭了,不仅太子妃的美梦成了泡影,以后再想嫁人也难了,毕竟,谁家的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娶这样一位害人不浅的蛇蝎之人呢?
崇明帝也对太子恨铁不成钢,本来太子是他属意的继承人,自小被当做下一任皇帝培养,处事果决利落,却唯独在儿女情长上跌了一跤!更是为了一个狠毒的女人忤逆他这个做父亲的!这怎能让崇明帝不痛心呢?
痛心归痛心,听说太子是被人抬下去的,连太医都说再跪下去太子的双腿就要废掉了,自家的儿子自己心疼,太子那副惨样崇明帝也实在不忍,只罚他闭门思过三月,权当是养伤了。
越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崇明帝看着叶宰相就越是生气,隔天早朝,连下三道圣旨,先是夺了他的宰相之位,接着以他治家不严、教子无方为名将其打发到了一处苦寒之地做县令,可谓是连跌好几级,羞得叶宰相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而第三道圣旨,则是直接将费远然流放边关,费远然的父亲、当朝礼部侍郎也被降了三级。
当庭发作了一场,崇明帝心气总算顺了几分,他的火气消了,费家和叶家却是遭了殃。
叶县令既然已经不是宰相了,现在叶家就要从住的地方搬出来,知晓主家遭了难,叶家的一众下人竟然连夜卷了钱物跑了!等到叶清韵再次醒来,她的世界可谓是天翻地覆,不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没了,原先琴瑟和鸣、笑脸迎人的爹娘也都变了脸。
叶县令指责妻子没有教好女儿,才害得他们落到今天的局面,而叶夫人则不满他整日忙于公务,把一堆烂摊子扔给她。
争吵之下,叶县令打了人,叶夫人则抓花了他的脸,气得叶县令直喊着要休妻,叶夫人也破罐子破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养在外头那个贱货!你若是休了我,我就让她不得好死!”
叶家倒了,可是叶夫人的娘家没倒,如今叶夫人娘家做主的,正是叶夫人的亲弟弟,也多亏了叶舅舅连夜送来了一间二进房子的地契,一家人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叶县令在争吵的第二天就带着外室去苦寒之地赴任了,只留下一家子老弱病残在京城苦熬。
好在崇明帝只是贬了叶县令的职,不是抄家,一家人靠着积蓄也能过下去,却回不到原来风光无限的日子了。
等到俞夏醒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太子妃的人选被当场定下,却不再是叶清韵,而是王家的嫡次女,没错,这个“王”就是王老太君所在的那个王家。王家自从帮着崇明帝打下天下以后,便一直十分低调,族中无论是嫡系还是旁系,娶的都是平民之女,尽量不与皇室和世家扯上什么干系。
崇明帝对他们的识趣十分满意,又很是喜欢王家的家风,还存了点恶趣味——你叶清韵不是在王老太君的寿宴闹事吗,那我便让王家人取代你,于是便点了王家的女儿为太子妃。
谁能想到一夕之间,许多人的人生就此发生了巨变呢?
俞夏躺在榻上,听云云说完了京城这一天的八卦,只觉得信息量大的她都接受不过来。
“芜姐姐呢,她现在怎么样了?”俞夏侧着身子,去看顾青时。
顾青时将她扶起来,端起手中的药碗,将勺子递到她嘴边,“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快点喝药!”
“喝就喝!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从我醒过来你就板着一张脸,怎么,见到我你很不开心吗?”
顾青时乐了,“你还有理了是不是?你明知道自己不会水,又知道姓费的不怀好意,你去逞什么能?人家叶芜都比你聪明,知道跑去搬救兵!”
“她去搬救兵还是我让她去的呢,我可比她聪明多了。”俞夏撇嘴。
“自己在那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还没什么,你是不是不服气我说你?我问你,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你让我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不在了,我该怎么活?俞夏,你下次逞能前,可不可以顾及一下我。”
顾青时的动怒通常都是不动声色的,只要他连名带姓的喊人,俞夏就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我保证,以后没有下次了。”
“没有以后,喝药!”顾青时也不喂药了,直接把药碗塞到她手里。
俞夏“咕咚”几口将药喝完,小心翼翼的去拉他的手,“你别气了,我真的是当时受到的冲击太大了,我实在不能接受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当时脑子一热就有些不管不顾了。”
“哟,你还知道自己是脑子一热呢。”
“我错了,真的错了。”俞夏睁大了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记住你说的话,没有下次。”
“好好好,我都记着呢。你现在该说了吧,芜姐姐还好吧?知晓是她去找的人,叶家没有为难她吧?”
俞夏内心是十分感激叶芜的,若不是她及时找人来,恐怕她的这条小命就真的没了。
“为难倒是不至于,叶家人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不过未免叶家人秋后算账,我帮着叶芜从叶家分了出去,现在她还是姓叶,却是叶家旁系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的养女,已经上了族谱,叶家人就算不同意也晚了。”
“这样也好,反正芜姐姐在叶家活得也不是很开心,那她娘呢,你不会把她娘留在叶家了吧。”
顾青时突然伸手捧着她的脑袋,“你不会是落水时留下了后遗症吧?”
“少在那讽刺我脑袋进水,快说,你到底怎么安排的?”
“叶芜她娘如今是那对老夫妻的一个远房亲戚,借住在家里。”
俞夏对着他伸了伸大拇指,“幸好有你。”
说完就要向后躺下,顾青时手疾眼快的抓住她,“还没完呢,说完了叶家,该说说咱们的事了。”
“咱们,咱们能有什么事?”
顾青时气得用手戳她的脑门,“那日我抱着你去见御医,参加寿宴的几乎都瞧见了,你说什么事?”
“那就嫁呗,除了我你还能娶谁啊。”
也不知道她是否说到了顾青时的心坎里,顾青时朝她勾了勾手,“算你识相,明日我就请媒人登门说亲,你在俞家乖乖等着,莫要乱跑。”
“那好,你可要早点来接我啊。”俞夏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好。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俞老太太一进门,正好听到俞夏说得最后一句话,脸色当即阴沉下来,不过碍于顾青时在场,没有表现出来。
顾青时对于俞老太太早有耳闻,今日第一次见,依然生不出敬重之心,对着她点点头便离开了。
他这般冷傲看在俞老太太眼中反而觉得理所应当,到底是承平王世子,有矜贵的资本。
“老太太来了。”俞夏躺在榻上,慵懒地打着招呼。
“你方才说得是什么话?”
“没什么话啊,我不是和你打招呼吗。”
“我说的是你和世子!”
“怎么,”俞夏眉头一皱,“你偷听?”
“我只是刚好听见一句!”俞老太太恨不得上手拧她,“方才当着世子的面,你怎能如此不自爱?即便你和世子的事众人皆知,可那是事出突然,世子好心救了你,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不知廉耻!”
“孙女实在不知,到底哪句话惹了老太太不满。”俞夏翘了翘被子底下的小脚丫,突然扬起头笑了,“不过在老太太眼里,我是个顶顶不好的人,自然说什么做什么都能挑出不是来,可我今日实在是无心应付你,老太太还是请回吧。”
“你、你这个不孝子孙!”
“云云,替我送客!”俞夏翻了个身,在俞老太太的暴跳如雷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