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苏士华说板是装修房子剩下的,谷玉兰想:“不对。我去帮着收拾屋子的时候用来做饭桌儿的是一块胶合板,而这块是保温板,剩下的其它板再没有这么大的。苏博士一定是为了不要钱才故意这么说的。不行,我必须得把钱给他。”
谷玉兰说:“苏博士,已经许多年了,这窗洞儿一直……你能帮忙堵上我……我……再不收钱……你收下吧!”
苏士华说:“谷师傅,我本来是想多坐一会儿的,你这么着是不是要赶我走哇?”
谷玉兰脸上登时有了急色,带着诚恳,说:“不,不是。”
苏士华说:“既然不是要赶我走,那就把钱收回去,别再提它了。”
苏士华的话把谷玉兰难住了。她既担心债越欠越高,又怕苏士华误会,因此迟疑了半天,这才把钱又揣回兜儿里。
苏士华这次坐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告辞。在这段时间里,谷玉兰的话虽然不多,往苏士华的杯子里加水的次数却不少。
红丽则比上午活泼多了,也大方多了,当苏士华问她想做什么工作时,不光讲了自己的想法,还把小倩和彩霞都有好工作等情形也说了。
送走苏士华,一回到屋里红丽就问:“妈,他真是博士吗?”
谷玉兰说:“是。”
红丽说:“不像,博士一般都拿架子,他咋没有呢?”
谷玉兰说:“真有学问的人都没架子。”
红丽说:“妈,听苏博士的意思,咱家若是有啥困难他还能帮。”
谷玉兰说:“他是能帮,可咱再不能让他帮了。”
红丽问:“那为啥呀?”
谷玉兰说:“咱还不起这份人情。”
红丽说:“妈,看苏博士的样儿,好像不是那种施恩图报的人。”
谷玉兰说:“他是不是施恩图报的人妈说不好,可咱得有恩报恩。”
红丽问:“咋报?”
谷玉兰说:“等有钱,想办法先把苏博士买东西的钱还回去。”
红丽说:“还回去……你给他钱他能要吗?”
谷玉兰说:“不要不怕,咱也买东西。”
红丽问:“买啥呀?”
谷玉兰说:“买……妈也没想出该买啥,只好到时候再说了。”
红丽说:“妈,等送东西的时候我也去。”
谷玉兰说:“刚才……净听你说话了。女孩子得稳重,在客人面前话多了不好。”
红丽说:“妈,我的话多吗?你不说话,我再不说话,光让客人喝水,他能坐得住吗?”
谷玉兰说:“说也该说些有用的,关于小倩和彩霞的事就不该说。”
红丽说:“妈,说怕啥的?我要是不说,苏博士可能还以为像我们这种学历的都没用呢!”
整个晚上红丽都有说有笑,特别高兴。谷玉兰则跟女儿正好相反,大多沉默着。
北墙上的窗洞儿堵上之后,屋子里真的暖和了不少。铺被子的时候红丽说:“妈,咱们早把窗洞儿堵上就好了。”
谷玉兰说:“早堵……买板得花钱。”
红丽说:“要是早堵上,这些年咱俩可以少遭不少罪。”
谷玉兰说:“遭罪……只是冷点儿,也算不上遭罪。再说了,罪是人遭的,活着就得能遭罪。”
红丽不服,说:“妈,你这是从哪儿学的理论哪?人活着就应该多享福。”
谷玉兰又去了一趟外屋,回来才上炕。
红丽已经躺下了。在谷玉兰脱衣服的时候她问:“妈,你们研究所有那么多老专家,这个研究项目真的就非苏博士不可吗?”
谷玉兰说:“是。”
红丽说:“你都在研究所干这么多年了也没分到房子,他刚来就给好房子,这也太不公平了。”
谷玉兰说:“他是专家,贡献大,又从国外特意回来,给好房子是应该的。”
红丽说:“都说咱这片儿要开发改造,可是干打雷不下雨,也不知是真是假?”
谷玉兰说:“真也好假也好,咱不着急。”
红丽说:“就算开发改造,房子肯定也是小的,为了多赚钱,给坐地户的房子不可能大,不要说三室两厅两卫,恐怕想得到两室一厅都难。”
谷玉兰说:“不用两室一厅,能给咱一室半就行。”
红丽说:“一室半……一室半哪够哇!妈,你也太没有追求,太容易满足了。”
谷玉兰说:“人不能太贪心。”
红丽虽然嘴上没出言反驳,心里却大不以为然。
苏士华来谷家的第二天是周日。红丽吃完早饭就出门了。她对谷玉兰说的是去书店,看看,想买本书。谷玉兰给她拿了20元钱。其实,去书店只是借口,见小倩彩霞才是真的。
路过食杂店的时候,红丽进到里面先给两个好朋友打了电话,约好了会齐的地方。等红丽赶到时,两个好朋友都已经先到了。
刚一见面,彩霞就问:“红丽,在电话里咋不说清楚呢!到底啥事儿啊,这么心急火燎的?”
红丽说:“好事儿!还有新闻。”
小倩问:“啥好事儿?啥新闻?”
彩霞说:“是不是找到工作了?”
红丽说:“与我工作无关。”
彩霞说:“别卖关子,快说!”
红丽说:“说……说来话长,天这么冷,在这儿咋说呀!”
小倩说:“是啊,咱们得先找个地方坐下。”
红丽指着不远处,说:“走,去那儿。”
话音还没落,只听彩霞“咦”的一声,盯住红丽伸出的手,说:“你买新手套了?”
红丽把分开五指的右手伸到小倩和彩霞面前,问:“咋样?好不好?”
彩霞抓住红丽的手,正反看了一遍,之后把手套从红丽的手上摘下来,摩挲了半天才夸赞说:“外面的皮子又软又亮,里面的毛穗儿又白又长,比我买的好多了。”
小倩问:“是在哪儿买的?前些日子我去过好几家大商店,咋没看着呢?”
红丽说:“不是买的,是人送的。”
小倩问:“是谁送的?你……你有男朋友了?”
还没等红丽回答,彩霞看着只戴上一半儿的手套,说:“这手套好是好,我却不能用。也太瘦了,我的手根本就伸不进去。”
小倩说:“我试试。”
说完便把红丽的另一只手套摘下来,也开始用力戴。
红丽急了。一面说:“你们这俩鬼,使那么大劲儿干嘛!”
一面把两只手套都抢在手里。
接着又说:“你俩也不仔细看看,长戴这种手套的手了吗?”
红丽跟小倩彩霞虽然身高差不多,胖瘦差不多,手的差别却很大:彩霞的手掌宽厚,指粗长;小倩的手肥大;红丽的手掌窄薄,指匀细。这幅手套确实只有红丽才能戴。
刚才红丽所指,欲去不去的地方是家咖啡馆儿。这时三个人走了过去。等坐下,小倩说:“这么贵的手套,不会是你妈给你买的吧?”
红丽说:“不是。”
彩霞说:“买这幅手套的一定是男人。”
红丽说:“是。”
小倩说:“快说,这个傻小子是谁?”
彩霞问:“你说有新闻,到底是啥新闻哪?”
红丽说:“昨天我们家来客人了。”
彩霞说:“我还以为啥事呢!谁家不来客人?同学同事,街坊邻居,七大姑八大姨的,若是来客人也算新闻,那我们家差不多天天都有。”
红丽说:“我家跟你家不同。自打我记事起,除了收水费收电费收房费的,我家很少有外人来。即使来外人,也是女的。可是,这回不但来的是男的,还同一天同一个人来了两次,手套就是他送的。”
小倩问:“他是谁?”
彩霞问:“你亲戚还是朋友?”
红丽说:“不是亲戚,也不是朋友,是我妈单位的。”
听红丽这么说,彩霞带着失望,说:“一个同事来家里也值得你这样?昨天我妈的同事来我家三个呢!两男一女,打了一天麻将。那有啥可奇怪的。”
小倩问:“来人多大年纪?是跟你妈在一起的清洁工吗?为啥给你妈送这么好的手套?”
红丽说:“你放连珠炮呢?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啥?”
小倩说:“你先说他是干啥的。”
红丽说:“他是博士,是专家,是研究所所长今年春天特意去英国请来的。”
彩霞问:“他是英国人?”
红丽说:“他是中国人。”
小倩问:“他多大年纪?四五十岁还是六七十岁?去你家……不会是你妈跟他的关系特别吧?”
红丽不解,问:“啥特别?”
话说出口才明白小倩指的是什么,因此笑骂说:“我打你个歪心歪脑的鬼!他才是二六七岁,跟我妈怎么会……亏你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