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到担当区不久,王亚茹和楚云梅就来了。见面以后,王亚茹问:“谷姐,这几天你不光话少,还总是忧心忡忡的,咋了?”
谷玉兰说:“没咋。”
楚云梅问:“是不是被吓着以后还没恢复过来呀?”
谷玉兰摇头,说:“不是。当时怕,现在已经不怕了。”
王亚茹问:“那为啥?遇到那么大的危险能毫发无损,应该欢喜才是,咋还不高兴呢?”
谷玉兰说:“不是不高兴,是……是担心苏博士的伤,也不知咋样了。”
楚云梅问:“今天你没看见他?”
谷玉兰说:“没有。自从那天受伤他就再没来上班。我怕……我怕他的伤口会感染。”
王亚茹说:“是有感染的可能。不过,就算感染了也不要紧,打几个吊瓶,消炎就好了。”
楚云梅说:“也许在家休养。那天所长不是说了嘛,让他多休息几天。”
谷玉兰说:“但愿……但愿……”
王亚茹说:“你既然放心不下,去他家看看不就结了,何必自己在这儿干着急呢!”
谷玉兰说:“他家……我不知道在哪儿。”
王亚茹说:“这个容易,我去打听打听。”
说完,也没问谷玉兰是否同意,人已经下楼了。
楚云梅说:“谷姐,你从梯子上摔下来这件事回家跟红丽一说,把她吓坏了吧?”
谷玉兰说:“我没说。”
楚云梅问:“红丽上班了吗?”
谷玉兰说:“没有。”
楚云梅说:“现在想找好工作不容易,我叔家的妹子毕业以后也在家呆着呢!”
谷玉兰说:“红丽文凭低。”
楚云梅说:“以前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现在是女既怕入错行,也怕嫁错郎——别着急,肯定有一个适合红丽的工作在等着她呢!”
两个人正说着,王亚茹回来了。
楚云梅问:“咋这么快呢?”
王亚茹说:“刚出门就碰见咱总务处的小刘了。”
楚云梅问:“苏博士家在哪儿?”
王亚茹说:“他没家。”
楚云梅说:“没家?那他住哪儿?”
王亚茹说:“自打来到研究所就一直住在宿舍里。”
楚云梅说:“知道他在宿舍住就容易找了,你这就去看他吧!”
王亚茹说:“现在不行,这几天白天他都不在,得晚上才回来。”
谷玉兰一惊,问:“白天是不是去医院了?”
王亚茹说:“不是。”
楚云梅说:“又不上班,又没去医院,他去哪儿了?”
王亚茹说:“去专家楼。”
谷玉兰问:“专家楼在哪儿?”
王亚茹说:“专家楼是所里今年特意为专家新建的,顺着文化广场东面的东民主大街往北走,不是很远,在一个丁字路口,见到写着“慧仁路”的牌子往东拐,大约得走100米,路北新建的那栋最漂亮的三层楼就是。你不用问也不用打听,到地方一看就知道了。苏博士肯定在那儿。分给他的房子是2门201室。”
谷玉兰说:“亚茹,你说,我去慧仁路看他,合适吗?”
王亚茹说:“合适。有啥不合适的?按理你早就该去。”
谷玉兰说:“我知道。可是……可是……”
王亚茹说:“可是啥?你就别犹豫了。”
因为王亚茹想的只是该不该去,所以决定起来爽爽快快。而谷玉兰除了想该不该去之外,还有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我是个扫地的,咋好意思去博士家?去了会不会打扰他?”故此难免迟疑。
楚云梅说:“谷姐,你是去看他,又不是去求他。”
谷玉兰说:“我去。”
她想明白了,看苏博士是大事,配不配去是小事。
几年前谷玉兰曾在慧仁路上走过一次,至今还记得路两边的树很特别,都呈伞状。因此,听王亚茹一说,她心里对专家楼的位置就有了八成。
虽然离开保洁组时天就已经麻麻黑了,从研究所出来买水果又耽误了十几分钟,天黑得更甚了。可这并没妨碍谷玉兰已经做出的决定。
她是拐上慧仁路才从自行车上下来的。后来之所以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也不是慧仁路上不好骑车,而是她紧张。越接近苏家心跳得越厉害。
其实,慧仁路上的雪打扫的很干净,路灯比东民主大街上的灯还亮。路两边那些伞状的树虽然叶子早已经落尽,没了夏天的蓬勃,可是神韵仍在,很容易就能让你联想起它繁盛时的美丽。
果然跟王亚茹说的相同,一看到专家楼谷玉兰就认出来了。它在慧仁路北面,与路的距离大约有20多米,高三层,外墙是浅黄色瓷砖贴面儿,平屋顶四周是金黄色琉璃瓦镶边儿,样式既新颖又古朴。
楼的南面有两个挺大的门斗,都安着墨绿色的门。连着慧仁路和门斗的路有两米宽,是用彩色水泥方砖铺砌的。
在水泥方砖路旁的地上有四季常青的松树,有愈寒愈翠的柏树,有……白雪绿树,把冬夏合在了一起。
站在路边,谷玉兰想:“这两个门,也不知哪个是2门?她估计是东面那个。”等她从慧仁路上下来走近些看清门牌号,才确定自己是猜对了。
在楼前,谷玉兰先把自行车靠边儿立住,把口罩儿摘下来,把围巾解开装进兜子里,这才上前去开门。
然而,拉动之下才知道门是锁着的。谷玉兰知道这是一种新型的门,叫“程控门”,刚时兴,用的很少,打开这种门有两种办法:一是用钥匙;二是来人要去谁家得在外面按谁家的号码,等门里住户把门打开了才能进去。谷玉兰没按号码,而是后退几步,选择了等待。
她想候到有人进入进出时再随着进去。结果,这一等就是20多分钟,直到有一个20左右岁的女孩子回来了,谷玉兰这才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楼门。
谷玉兰上楼的速度很慢,脚步也轻,明显是心里犯憷。当上到二楼,看到西侧写着“201”的门牌时,她站住了,先用右手往耳后理了理头发,之后又等了足有一分钟,这才伸出手在门上轻轻的敲了三下。门没开。
想到苏博士可能不在,谷玉兰先是缓了一口气,接着又紧张起来。就在她举手想再次敲门又犹豫着没有落下时,门开了。
谷玉兰往后退了半步,说:“苏博士,我……我……”
开门的正是苏士华。只听苏士毕说:“你是……”
因为谷玉兰没穿他熟悉的蓝大褂儿,再加上走廊里虽然有灯却不是很亮,她的脸又在背影里,所以苏士华一时没能认出来。
谷玉兰说:“苏博士,我……我是谷玉兰。”怕苏士华不记得她的名字,又补充说:“就是你三天前救的那个清洁工。”
苏士华终于认出外面的人是谁了,因此开大了门,说:“诶呀,是谷师傅。对不起,我一猛没认出来。”
谷玉兰说:“我……我本不该来打扰。可是,怕你……不知你手上的伤好些了没有?”
苏士华回答:“已经好多了。”接着后退一步,说:“谷师傅,请进!”
谷玉兰带着迟疑,说:“苏博士,我……我鞋上脏,就……就不进去了。”
苏士华说:“没关系,我脚上也是出门穿的鞋。这几天请了2人在弄房子,地上正乱着,不用换鞋。再说了,你到我家来,咋能让你站在外面说话呢!”
谷玉兰从开着的门早就看到了,屋里的地板上有不少散碎的锯末刨花小木块。同时意识到既然是来看苏博士,这么站在外面说话确实不礼貌,这才进到屋里,并回手把门关上了。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屋子里的灯太亮,或者是被雪白的墙晃的,站在门里的谷玉兰突然有一种目眩的感觉,等镇静十几秒钟之后才看清,墙面可能刚刚被处理过,目光所及还连一件家具都没有。
这时,只听苏士华说:“谷师傅,这屋里乱糟糟的,想请你坐却连把椅子都没有,真是慢待了。”
谷玉兰说:“苏博士,你……你别这么说,是我连累了你,又打扰了你。这几天你一直没上班,真让你……让你受苦了。”
苏士华抬起受伤的手故意动了动,说:“你看,早就不痛了。这几天我没去上班不是因为手上的伤,而是在家收拾屋子。”
苏士华真是为了收拾屋子才没去上班吗?当然不是。如果手上没伤,他是说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时间这么浪费掉的。
这栋专家楼只有12套住房。因为是为专家特建的,所以不光楼层少,单元面积大,而且档次高,室内还进行了装修,连地板都铺好了。
这12套房子所里是两个月前分的,其中11套都给了德高望重,贡献卓著的老专家,年轻人得到的只有苏士毕。
那些分到房子的老专家别提多高兴了,在分得房子之后差不多一周之内就全都搬进了新居。只有苏士华例外,在这两个月里不但没搬进新房子,而且只来过专家楼三次。
他之所以没入住,是他想在入住之前还要办好四件事:
一,想找木工,在厨房里贴着墙打两个小吊柜儿;
二,室内的墙上不知怎么弄的,有几处水渍,得找人把房间再粉刷一次;
三,想把几件灯具换掉;
四,得买些必要的家具和生活用品。
而要办好这四件事,没有五六天是不够的。手受伤了,苏士华虽然嘴上说得轻,实际却挺重,连动一动手指都痛得钻心,医生说最少得一周能好,再考虑到自己的研究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耽误几天也不会影响原来的计划,这才在受伤那天做出了办好那四件事,随后入住新房的决定。
他之所以特别强调这几天没去上班“不是因为手上的伤,而是在收拾屋子”,主要是怕谷玉兰有思想负担。<>